待婚宴徹底結束，現場賓客也都開始走得七七八八，這人越少，越是一目瞭然。
“媽到底去哪兒了？我找了好幾次都沒找到。”
奕少衿再次在僅存的幾名親朋間掃了一圈兒，宋美幀現在身體不好，她最擔心的就是萬一在什麼地方暈倒了而沒人發現，那可就麻煩了。
“你先彆着急，剛都是一起上車過來的，我讓人去問問，看是不是在樓上客房休息。”
“別去了，先回老宅。”
奕老爺子的臉上終於恢復了一些往日了嚴肅。
“爺爺？”
奕少青和奕少衿兩人不解的望向奕老爺子。
“回家！”
奕老爺子說完，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還是先回去吧。”
楚喬嘆了口氣，繃了許久的笑臉終於完全消失不見。
待衆人全都一一走向大門口，奕少衿和奕少青相互對視一眼，也只能跟了上去。
來時喜氣洋洋熱鬧非凡，走時卻是異常沉默，氣氛詭異得一度令奕少衿抓狂。
一回到老宅，她便迫不及待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媽呢？”
溫以安無聲的走至電視機前將電視打開，新聞里正在播放着一則令人幾欲崩潰的消息。
就在她們的婚車隊伍經過某路段時，其中一輛竟然與十字路口那剎車失靈的白色轎車相互碰撞起來，當場發生了巨大的爆炸造成兩男三女全部身亡。
“今天是愚人節嗎？”
奕少衿笑望着衆人。
不止是她，就連奕少青也是滿臉不敢置信，奕安樂和曹尹等人則是當場就嚇得變了臉色，一時間奕家客廳內百態齊全。
奕輕宸坐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着楚喬的手指，也沒說話。
“我忽然覺得自己真像個瘟神。”
奕少衿忽然重重的朝身後的牆上靠去，奕少青借勢想上前去扶，卻被她冷冷推開。
“別碰我，我就是個瘟神，大瘟神，上一次訂婚就出現了個什麼人頭，這回更是直接上了爆炸，死了這麼多人，誰碰我誰倒黴……”
“你傻不傻，胡說八道些什麼。”
奕少青也顧不得在場的其他人，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這不關你的事兒，不關你的事兒，生死有命，怨不得任何人的。”
“是啊少衿，別把什麼責任都忘自己身上攬。”
楚喬只要一想起慘死在爆炸現場的林月月，心裡就歉疚得直抽抽兒，如果她當時能把林月月帶上車而並非讓她跟着宋美幀走，說不定起碼這可憐的小丫頭還能活着。
她這些話，安慰不了奕少衿，更安慰不了她自己。
“這件事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事情的真相。”溫以安適時插了一句。
“爲什麼我們前後的車輛都沒事兒？唯獨這輛車出了事故？婚車都是在相鄰距離內勻速前進的，這麼大的爆炸案，怎麼可能別的車完全安然無恙？甚至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奕少衿忽然道。
“是這樣的，我們原定的那條路從今天開始就被封鎖準備維修，所以只能另外就近選了一條，然而因爲這兩天路都是主幹道，並且已經封了一條，故而僅存的這條路必然不能封鎖很久，我們的婚車必須在限定時間內全部快速通過，所以從一駛上這條道，從第一輛主婚車開始就提速，我相信您在車上也一定是感覺到車子的突然加速。”
奕少衿點點頭，“我之前還想問來着，但是婚禮上忌諱太多，怕觸犯了什麼，索性就沒問了。”
溫以安見奕少衿沒有反駁什麼，繼續道：“當時我們先生和亦君的車就跟在宋女士這輛車的後面，看得是一清二楚，原本封鎖了的道路上忽然從十字路口衝出一輛車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發生了事情，幸好當時他們的司機反應速度夠快立馬拐進了一條岔路里，才倖免於難，而後面車隊因爲一直保持了一段距離壓根兒就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跟着也就一塊兒拐進了岔路里，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後權衡再三決定暫時先瞞着這件事情，直到今天的婚宴安然無恙的辦好，其實也是爲了您二位。”
“警方那邊現在有什麼說法？”婚禮已經過去，很明顯這則新聞是被壓下來而後才播出的，警方那邊再怎麼樣也該有一點兒線索了。
奕少青將奕少衿扶到沙發旁坐下，一面問溫以安，一面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暫時還沒。”
“這件事到時候我會派人處理，你們誰也不準插手，結婚了的就去度蜜月，之前不是都訂好了嗎？”
“爺爺……現在哪兒還有心思度蜜月……”奕少衿小聲嘀咕道。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兒，既然結了，就不再是一個人過日子了，少青你也別老想着你媽，畢竟少衿纔是跟你過一輩子的人，沒有蜜月，總歸是少了點兒什麼。”
奕老爺子難得有耐心的解釋了一大堆。
“可是爺爺，那是我媽，母親被炸死在我婚禮當天，您讓我去度蜜月？您覺得這可能嗎？”
“爲什麼不可能？”奕老爺子拄着柺杖錘了錘地面，“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爺爺，您不能這麼專治！”
事實上，楚喬也覺得奕老爺子這行爲有些過了，雖然他不待見宋美幀，但畢竟人已經慘死，總不能跟一個死人過不去吧，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她探究的目光，在奕老爺子和溫以安之間來回打量。
“爺爺，兩輛車碰撞一般情況下就算真的出事兒也覺得不會發生這麼巨大的爆炸，您看這電視新聞裡的現場，這恐怕得是加了炸藥才能造成的吧！”
奕少青冷臉指向暫停的電視屏幕中烏漆嘛黑的殘破現場。
奕少衿驚得當場從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怎麼會有炸藥？”
“這是警方的事情。”奕老爺子沉聲道。
“爺爺！雖然母親曾經做過很多錯事兒，可現在畢竟人已經慘死，您能不能客觀一點兒，理智一點兒？”
“我不客觀？我不理智？好好好，你們一個個都是長能耐的，你既然有本事你就去警局問個清楚，看看這樣的事情鬧出去後，明兒個京都會傳出什麼樣難聽的話來！”
奕少青驀地一怔。
他確實是被奕老爺子這句話給問住了。
這樣貿貿然去調查，確實是會將事情捅出去，而在京都這八卦圈裡，恐怕頭一個因爲這件事情遭殃的就是奕少衿，正如奕少衿自己所說的，訂婚宴上已經出了那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這爆炸的事情在跟今天的婚禮扯上關係，那麼勢必奕少衿就會成爲那些貴婦們下午茶時閒聊的“點心”，而她之前跟他之間的“兄妹關係”說不定就會再次被牽扯出來……
他當然不能讓少衿成爲衆矢之的。
“不說話了？啞巴了？身爲堂堂人民法官，做事情居然這麼衝動，像不像話？爆炸已經發生了，人已經無法沒了，瞎衝動能挽回什麼？”
這一回，奕老爺子的教訓總算是讓奕少青啞口無言。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會派人處理好，你現在帶着少衿按照原定的計劃去度蜜月，該幹嘛幹嘛，就當是避避風頭也好散散心也好，這事情鬧大了，對少衿終歸是沒好處。”
“可是爺爺……”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以安，準備車子你親自送他們倆去機場！”
“是。”
待溫以安和奕少青夫婦倆出了門口，奕輕宸也帶着楚喬起身。
“外公，爺爺那邊一直打電話來催，正好我也想讓喬去倫敦靜心安胎，所以我們倆要暫時回一趟英國了，哥哥和妹妹會跟着我們一起過去……”
“不行！”沒等奕輕宸說完，奕老爺子直接一口回絕，“都讓你們帶走了，我這宅子裡豈不是冷清了？”
“外公，如果您同意，您將會優先取得下一個寶寶的取名權，您是知道的，爺爺還有我爸媽都是希望……”
“成交！”
見奕輕宸笑得狡猾，奕老爺子又補充了一句，“隔三差五的讓你爸媽帶着倆小的回來一趟，不然留下我們一屋子老的，怪可憐的。”
方纔還氣勢凜然的老首長此時完全已是一暮年老頭的可憐模樣，看得人不由得動容。
“您放心吧外公，不止是寶寶，其實我也就是過去住一段時間，萬一住不習慣我還是要回京都的呀。”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奕老爺子欣慰的拉起袖子抹了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那我們就先走了外公。”
“走了，爸爸。”奕安寧和歐文一人抱着一孩子，身後還跟着倆裝備齊全的月嫂。
奕老爺子親自起身，跟衆人一塊兒將幾人送出門口，強烈的不捨涌上心頭。
“唉……也不知道喬丫頭到底什麼時候纔回來。”
楚喬剛上車們多久，就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奕輕宸忙遞了紙巾過去，“是不是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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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呢，我猜肯定是誰在念叨我了，搞不好是小姨她們。”
她笑着依偎進他懷裡。
“輕宸，現在趁着車上沒啥外人，你是不是該把你最近忙活的事情都跟我說說？坦白從嚴，抗拒更嚴這個道理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我最近？一直都在忙活軍工廠的事……嗷！”
她伸手輕輕掐了他一把，後者卻配合的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女王大人饒命，我說，我說就是了！”
奕輕宸討好的朝她作了個揖，楚喬頓時橫眉冷豎，“今天這事兒，跟你脫不了干係吧？”
“女王大人英明，敢問您是怎麼看出來的？”說着的，他原本還以爲不會有人發現的。
“你每次幹完壞事兒那小模樣，別人看不出來，我還能看不出來不成？”她很想質問他爲什麼這麼草菅人命，可是她相信奕輕宸絕對不會平白無故這麼做的，她說過她會相信他的。
奕輕宸臉上的笑意更甚，明顯心情極好。
“一開始以安不是在調查那名叫張露露的女服務員嘛，結果誰知道卻被他查出這個張露露竟然跟林月月關係不淺。”
“林月月？”楚喬震驚不已，“她怎麼會認識張露露？她不是纔來的京都嗎？”
“你忘了？”
見她搖頭，奕輕宸繼續道：“那回你帶着林月月和她的同學去Q酒店吃飯……”
“哦……”楚喬立馬反應過來，原來這是在那個時候，敢情還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
“她就是那個偷你戒指的人。”
已經猜到是林月月，那麼對於誰偷戒指這種事情自然是一目瞭然，只是楚喬仍舊想不通，她待林月月不算太差，也不知道這姑娘怎麼就跳到那幫子人的船上去了，最後白白搭進去一條命。
“難怪，少衿和以安一直讓我提防着她。”事已至此，她不免感慨萬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對林家夫妻的同情和愧疚矇蔽了你的雙眼，事實上這孩子心術本就不正，她想要的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楚喬有些無語，懶懶的往座椅上一靠，緩緩閉上雙眼。
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不管林月月怎樣，她曾經在林家夫妻的葬禮上曾經親口允諾，一定幫他們照顧好女兒，誰知道最後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麼你知道這個張露露是誰嗎？”
奕輕宸的話很快引起了楚喬的注意力，這個張露露，她真的是太好奇了，明明那麼熟悉，可看着卻又十分陌生，好是怪異。
“你認識的，前段時間還見過。”
“我認識的？”她認識的人也就這麼些個人，尤其是前段時間見過的……
到底會是誰呢？
“你慢慢想，我繼續說。”奕輕宸溫柔將她擁入懷中。
“其實這個張露露早在宋美幀坐牢時就跟她聯繫上了，她曾好幾次光明正大的以宋家女傭的身份前去探望過宋美幀，只是那時候宋家已經沒了，所有人都因爲宋美幀不會再掀起什麼風浪，所以一直也沒去留意過她這些，誰知道你們倆後來又把她從裡面給弄出來了，你們倆是好心了，結果人家在今天的主婚車上裝了炸彈……”
“什麼？她在主婚車上裝炸彈？”楚喬立馬想起今天早上出門前發生的婚車故障的事情，當時她就覺得有些耐人尋味，結果真相果真是有鬼。
“是。”奕輕宸點了點頭，“因爲我們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就讓人找藉口說婚車故障，趁機調換了兩輛車，事實上，宋美幀只是自食惡果，怨不得別人。”
其實他本來還想說，孫湘送你的黑珍珠項鍊裡，也裝有一定分量的炸藥，可轉念又一想，楚喬跟孫湘一起合作了這麼久，對付了不少人，反正現在人也已經沒了，索性讓她就留着好一點兒的印象吧，免得楚喬聽着傷心，孫湘兒子的事情純屬意外，被人揹叛的感覺卻是真心不好受的，說不定會因此梗上一輩子。
“那孫湘？我原本還以爲就算有炸彈也應該是在孫湘車上，畢竟我們這邊都是婚車。”只是沒想到，有人居然會在婚車裡動手腳，實在是可惡至極！
她跟奕少衿幾次三番放過宋美幀，卻不想最後也只是抱了條蛇在懷裡。
奕輕宸是一早就猜到她會一個個問過來的，愈發用力的攥着她的手，柔聲道：“她這是個意外，好了，別再想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告訴你並不是爲了讓你操心，只是讓你瞭解下事情的真相而已。”
雖然有些無奈，這會兒楚喬也只能點頭。
“我知道的，我沒那麼想不開，我肚子裡可還有個小的呢。”
奕輕宸握着她的雙手，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熱，只看得楚喬雙頰驀地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霞。
“以後，我們會很好，很好很好。”我答應你的安穩人生，從這一刻開始正式生效。
她忽然擡眸，主動在他脣上落下一吻。
“能跟你在一起，已經是我生命中不可多得的美好。”
黑色的玻璃膜上倒影着那一對恩愛的模樣，模糊的線條和輪廓勾勒出的卻是亙古不變的情深意長……
傍晚的天空被絢麗的夕陽渲染上震撼人心的色彩，印有斯圖亞特家族標記的大型私人飛機驀地衝上雲霄，衝進那光芒萬丈，在永垂不朽的天際劃出一道沒有盡頭的軌道。
從開始到現在，直到時間荒蕪，世界變老，只要你在，我就在。
我們的故事，叫做天荒地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