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厲邏城,也就是瀋陽市新民縣。
這裡一半屬於遼河沖積平原,一半屬於遼澤低窪區,水道縱橫,湖泊遍佈,隨處可見蘆葦叢。
五軍的大混戰,就是在這一片遍地蘆葦蕩的低窪區域展開,戰事綿延數十里。
薛祚的六千步卒,這是惟一的精煉部隊,一入戰場,那便是橫着走,敵軍莫不能擋,紇豆陵部、黃世郎部嫉妒的都快吐血了。
至於宇文化及,他沒有過來,因爲武厲邏城的高句麗援軍南下了,他必須再次於低窪沼澤以北的平原構築防線,阻擋這支敵軍南下。
結果就形成這樣一個局面,身處旋渦中心的遼東城,沒有打起來,周邊反而打的熱火朝天。
遼東城的防衛大將,是高元的親弟弟高建武,涓奴部褥薩,也叫西部大人。
但是他不在遼東城,他在五女山山城,因爲遼東城容易被圍,所以遼東防線的指揮部,在五女山上。
這個人相當能打,也是歷史上,高元之後的下一任高句麗王,不過他不是死在唐朝手裡,而是死在高句麗的一代權臣淵蓋蘇文手上。
韋雲起主攻遼東以東的五女山,下古城、高儉地等山城,打的一點都不順利,因爲這些城池,都在山上。
上山實在是太難了。
“這些雜種蠻夷,縮在山上不出,沿着山勢佈置有數條城垣,實在是沒法打啊,”亞將柳冬抱怨道。
山腳下臨時搭建的營帳中,韋雲起不斷消化着前方戰報,臉色凝重道:
“等風吧,這一帶應該是刮的西南風,等風一到,就放火燒山。”
高句麗設置在山上的山城,外圍有一圈一圈的城垣,其實也就是青石壘築起來的低矮防線,城垣以內,林木被砍伐殆盡,就是怕你放火。
但如果有西南風相助,山腳下一旦點火,風勢會將濃煙往山頂上吹,但是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山中的風,因爲地形原因,它是亂竄的,運氣不好的話,還會燒到自己。
所以韋雲起點火之後,他得跑遠一點。
山火發生之後,真正被燒死的其實沒有多少,大多是被嗆死的,不要小看山火的濃煙,只要你處在頂風位置,躲都躲不了,一會功夫就能被嗆暈,然後窒息而死。
那股子熱浪,都能把你烤死。
不過放火這種手段,比較殘忍,畢竟高句麗山城裡面不是隻有兵,也有老百姓,屬於是通殺了。
韋雲起上不去山,只能下令大軍後撤,部署在每一條出山之路,卡好關口,以防敵軍突圍。
等了兩天,這天上午,風來了,於是韋雲起下令放火燒山,點火之後,立即下令大軍後撤了十幾裡。
眼下是四月,林木草莖正處在復甦階段,水分匱乏,極易被點燃,一旦起火就是燎原之勢。
而且山火是很難控制的,別看韋雲起撤出了十幾裡,情況不對,他還得往後撤。
隨着火勢一起,包括五女山城在內的所有山城,士兵全部出動,他們不是要滅火,而是趁着火勢還不大的時候,趕緊跑。
往哪跑?往韋雲起這裡跑。
城中百姓,則是沿着山路往南邊撤走。
五女山的大決戰,被韋雲起的一把火給點燃了,而韋雲起並不知道,高建武在這裡。
而在遼河平原,宇文化及與武厲邏城的南下大軍,也幹起來了。
這時候的李景,剛剛抵達三佛寨,從李靖這裡獲知了前方軍情。
“一團糟啊,簡直是一團糟,”李景也是隴西李,前兵部尚書李圓通的爹,跟李淵一樣,是十六國時期,西涼君主李暠的後代。
歷史上,李景這一支是絕對沒問題的,隴西李的正統後裔,李淵那一支就夠嗆了。
不過當今的大隋,李淵的血統問題,並沒有問題。
李景六十歲的人了,楊廣把人家派到前線來了,雖然這個人不失爲大隋一代名將,但是畢竟年紀大了。
李靖在他面前,是晚輩中的晚輩。
“其實不算亂,武厲邏城是早晚都會南下幫忙的,只是來的早了一些,主要是因爲化及的防線出了問題。”
李景打量着地圖,皺眉道:“平原構築防線,本就不易,化及兵敗,也不全都是錯,但是眼下陛下讓我接替化及,這個苦差就落到老夫頭上了。”
李靖趕忙道:“此時不宜去接,前方正在交戰,要接也是等到形勢明朗,段總管打扶余城的大軍,就快到了,等他們渡河往北,武厲邏城的威脅,便不足道哉,族父還是在此靜觀其變。”
“我來的時候,段文振的先鋒大軍,已經準備渡河了,”李景沉聲道:“我便隨他這一路北上,看形勢,再決定接手時機。”
“應該如此,”李靖微笑點頭。
武厲邏城,處在段文振部北上扶余的必經之路,他和張謹的任務,就是打武厲邏城和扶余城,總兵力是六萬三千人。
張謹,是左備身府大將軍,他肯定帶不走左備身府,而是楊銘早前的右候衛以及丘和的左御衛。
右候衛麾下兩個將軍是王士隆和楊恭道。
王士隆去了西南行臺做尚書右僕射,而右候衛有一半兵馬駐紮在漢川郡首府南鄭縣,負責盯着巴蜀,接了王士隆班的,是史萬寶。
而眼下的右侯衛大將軍,是秦王楊瑞。
身在京師的楊銘,也一直在關注着前線的戰事,不過因爲距離太過遙遠,他這邊眼下,只知道浮橋搭起來了。
浮橋搭起來,他就安了一半的心。
每天主持完朝會,楊銘還會在東宮主持小朝會,整個人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皇城內,各部官員來來往往,腳步匆匆,都在心焦着前線戰事。
“崔謂那邊有沒有消息了?”承恩殿,楊銘坐在主位上,一臉睏意道。
元文都搖頭道:“還沒有,算算時間,不論順利與否,他應該已經離開嶺南,他肯定會提前派人經驛站傳遞消息,不出半月,我們就能知曉情況。”
楊銘點了點頭,道:“山東今天也沒有新的消息,不知張須陀那邊怎麼樣了,通知驛站加派驛卒,山東往京師的軍情傳遞,再快一點。”
“我這就去安排,”杜如晦起身就走。
楊銘這邊,也是一屁股的麻煩事,山東那邊已經亂了,河北也快了,因爲從前線不斷有民夫逃回來,都跑這兩個地方了。
修運河,就把河北坑慘了,眼下又遭一撥,將來一旦起亂,比起山東只大不小。
正當楊銘打算離開承恩殿的時候,一封來自山東的軍報被遞上來了。
張須陀率軍攻入臨濟縣,大敗王薄,如今王薄率殘部數千人,往渤海郡的陽信縣竄逃,張須陀率部追擊。
這封軍報,無疑是鼓舞人心,太子冼馬劉炫大爲欣慰,讚賞道:
“此人擅用兵,每每予人驚喜,是個良將,王賊北竄陽信,需渡黃河,也許黃河,就是他的送命之所。”
殿內的東宮屬官,此刻的臉上也輕鬆了很多,尤其是房玄齡,畢竟鬧亂子的,是他的老家。
“王賊可惡至極,擅蠱惑人心,需早早剿滅,他的人頭,將來應送至京師,懸於明德門。”
楊銘只是微微一笑。
隋末大亂鬥,擅長蠱惑人心的,還沒露面呢,王薄在那些人裡面,沒啥牌面。
不對啊.
楊銘突然皺眉,李淵這個狗日的還沒回來呢,晉陽宮可是已經修好了,雖然楊銘覺得,這老小子眼下沒膽子反水,但他還是非常擔心的。
畢竟眼下的關中,空虛的一批。
他是抽調不回李淵的,因爲楊廣同志還沒有驗收工程,想把李淵弄回來,得等到楊廣去一趟晉陽才行。
世民一直規規矩矩的呆在東宮,但是建成不在了,這可是嫡長子。
老子扣押你的嫡長,你就不敢造反。
“建成在襄城郡任職,有多久了?”
李百藥答道:“差不多兩年了。”
楊銘又問:“尚書省近來可有空缺?”
這一問,大家立即就猜到太子這是要讓李建成進尚書省。
而東宮負責與尚書省對接工作的,是李綱,只聽李綱道:
“禮部的主客侍郎柳謨,病死於出征途中,眼下只有這個位置空缺。”
楊銘當即道:“將建成調回京師,補上主客侍郎,立即發文。”
雖然在楊銘看來,李淵這個時候造反,那是純純的找死,沒有一點機會,但他還是要做萬全準備。
於是他又密信河東蕭摩訶,令其將宋老生調至蒲津關駐紮,給喬鍾葵寫信,讓其盯着點龍門渡。
這兩個地方,是山西打關中的必經之路。
上次郊遊,在楊銘不惜身體的奉獻下,燕小棠、韋纖惠都懷孕了。
馮玉致現在已經不能用這個藉口發牢騷了。
當天晚上,楊銘叫來楊瑞楊瑾,以及世民無忌,在一起吃飯,期間,他告訴了世民將其兄長調任回京的事情。
世民是很高興的,非要今晚出宮,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母親竇氏。
長孫無忌也希望明日出宮,回家裡收拾一下,等待他的母親和妹妹回京。
高氏和長孫無垢的服喪期限已至,兩年零一個月,母女兩人已經打算動身返京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