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暕拿起酒杯,一口灌進嘴裡,擦拭嘴角,狠狠盯着楊銘,說道:
“我是你二哥嗎?”
楊銘澹然道:“任何時候,你都是我的二哥。”
“哈哈”楊暕大笑道:“那爲什麼你是秦王,我是齊王呢?論資排輩,咱們是不是應該換一換?”
終於還是來了,楊銘就知道,以老二的性格,肯定計較這個。
“這是父皇的意思,大概是因爲仁壽宮的事情,我出了點力。”
“你那個不叫出力,叫理所應當,”楊暕的聲音越來越高,神色慍怒道:
“父皇母后和大哥,被柳述奸賊圈禁,換做是我,也會第一時間領兵去救,老三,你不要把這件事當作你的功勞,這不是功勞。”
說着,楊暕一腳踢開面前長几,藉着酒勁大怒道:
“父皇冊封你爲秦王的時候,你但凡有過幾句推脫之詞,二哥今天都不會生你的氣,但是你沒有,你是不是覺得,秦王就該是你啊?”
楊銘正襟危坐,神情冷峻道:
“你犯不着跟我動氣,原本你應該是襲封晉王的,而我是秦王,是楊約在朝會上說,父皇曾爲晉王,所以晉王不宜加封”
“你不用湖弄我,”話還沒說完,楊暕便一甩袖子將他打斷:
“別以爲我在江都,朝中的事情就不知道,別忘了,我還有個岳丈,在尚書省管着民部呢,我還有個親孃,是當今皇后!”
“楊約建議不封晉王,是前面的事,後來衆人又議過,咱倆誰該是秦王,楊素和高熲那兩個老不死的站出來支持你。”
楊暕越說越激動,道:“他們兩個憑什麼支持你?還不是你在背後跟他們竄通好了?我知道,你聰明,一肚子計謀,但你總不能算計你親哥?”
“我什麼時候算計你了!”楊銘也怒了,勐地拍桌站起:
“你要是在乎這個,我明日便上奏父皇,咱倆換一換,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沉迷酒色,荒廢正事,我勸你難不成是爲別人好?你醒醒吧二哥。”
“楊銘!”楊暕晃晃悠悠的走向臺階,直朝着楊銘撲來:
“我今天就要教訓教訓你,好讓你知道,誰是兄誰是弟。”
說着,他直接拽起楊銘衣領,一拳搗在楊銘臉上。
楊銘也不慣他,兄弟倆就這麼在大廳中央廝打起來。
外面人聽到動靜,趕忙將大門關上,唯有張小寶,藉着跟楊銘相熟,跑過來勸架。
“哎呀,殿下們別打了,都是親兄弟,別傷了和氣。”
他能勸住嗎?他勸不住。
半晌後,楊銘楊暕氣喘吁吁的靠坐在臺階下,喘着粗氣,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爛了。
張小寶在一旁苦勸道:“兩位殿下乃骨肉兄弟,無論因爲什麼事情,都犯不着這樣啊。”
楊暕呸的一聲,吐了一口血水,轉頭看向一身狼狽的楊銘,忍不住笑道:
“你特麼的,拳頭可真硬。”
楊銘撫摸着臉頰,冷哼道:“不管秦王齊王,都是王,你也成不了太子。”
“哈哈”楊暕笑道:“你不也一樣嗎?”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搖頭苦笑。
“好了,今天算二哥的錯,對不住了,”楊暕長嘆一聲:“你小子這些年風頭太盛,我這當哥哥的心裡實在不服氣。”
楊銘當然不願和老二鬧掰,至少現在不會,於是道:“我這一步步走來,哪次不是被人給架上去的?你不在京,大哥又是儲君,髒活累活只能是我幹。”
楊暕心裡,其實也並不算有多麼記恨楊銘,就是臉上覺得掛不住,在江都的時候,但凡京師傳來的消息,哪件事都和楊銘脫不了關係,以至於久而久之,覺得自己不如弟弟,自尊心難免受損。
尤其是平定漢王叛亂,楊銘的聲勢愈盛,反倒顯得他是無能之輩。
今天兄弟倆打了一架,也算是消氣一些。
“我也勸你一句,不要總是出風頭,”楊暕手肘枕在膝蓋上,望着大門方向,道:
“我雖愚笨,但也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現在威望太高,再這麼下去,小心老大跟你翻臉。”
“別以爲老大仁厚,就不會忌諱這些,”楊暕轉過臉來道:“你真要招惹到他,可不只是打一架這麼簡單了。”
雖然太子楊昭,史書記載死於大業二年,也就是明年,但是楊銘在楊昭面前時,其實一直都很小心謹慎,沒說過一句假話,喜怒皆形於色,爲的就是使楊昭不要對他有戒心。
楊暕的規勸,應該算肺腑之言,只不過他不知道楊昭會死而已。
明年之後,楊暕就是楊銘唯一的競爭對手。
做爲第二順位繼承人的楊暕,會遭到楊銘的挑戰,因此,兄弟倆將來決裂,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對此,楊銘頗爲憂愁,他不希望是這樣,但不得不這樣。
“你不用亂想,大哥可沒有你這麼小心眼,”楊銘緩緩起身,便打算離開。
楊暕將他叫住:“夜了,留下吃完飯再走,進去換身衣服,見見你嫂子和侄子吧。”
“好,”楊銘點了點頭,跟着張小寶,下去更衣去了。
歷史上,楊暕共有三個兒子,前兩個沒有名字留下,第三個叫楊政道,是個遺腹子,在楊廣被殺之後,跟隨祖母蕭皇后投靠竇建德,後來又去了突厥,最後幾經流轉,與祖母蕭皇后返回了長安,還做了官,兒子楊崇禮,在李隆基開元一朝,做到了戶部尚書。
但是眼下,楊暕的長子已經出生了,王妃韋氏所出,叫楊胤,胤,爲子孫相承之意。
幸虧這孩子的名字也是楊廣取的,要不然,老二又要跟自己較勁了。
其實楊銘兄弟仨的下一代,也都是單字,楊政道那也是後來改名的,本名叫楊愍。
剛出月子的王妃韋瓊,發福不少,當她得知兄弟倆在前廳打了一架之後,也是表面上說了一些勸告的話。
人家心裡,肯定是向着丈夫的,說不定楊暕對楊銘的不滿,有她一份枕邊風的功勞。
楊銘抱着不足四個月的孩子在房間內轉悠,笑道:
“比我家裡那個吃的胖,個頭也大,不過他是弟弟了。”
本來是一句無心之言,但是王妃韋瓊卻不高興了,楊銘的兒子就比自己兒子大一個月,卻成了嫡長孫,而自己的兒子,至今還沒有封王。
封王的事情,楊暕其實不在乎,因爲又不跑不了,這是早晚的事,但是女人嘛,比較小心眼,韋瓊會計較這個。
“妾身終究還是不如茵絳,”韋瓊朝丈夫笑道:“果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銘弟他們離父皇近,就算咱們當初得到消息,便立即準備要孩子,但還是茵絳更快一些。”
楊暕微微皺眉,偷偷給楊銘打了一個眼色,意思是你別介意,婦人之見而已。
楊銘當然不會介意,但是他沒有想到,嫁人前和嫁人後,韋瓊的變化會這麼大。
迎親的時候,是他和老大楊昭去的,當初還覺得這姑娘不錯,如今看來,走眼了。
她與楊茵絳裴淑英,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楊銘把孩子交給乳母,然後坐下來與哥嫂一塊吃飯,楊暕酒也醒了一半,胃口大開,邊吃邊說道:
“聽說燕榮的兒子燕寶壽,給你做過總管府的屬官?”
楊銘點了點頭:“沒做多久,去年我回京的時候,他便被楊恭仁帶走了,好像在萬年縣給謀了一個差事。”
“給你做屬官,不比去縣衙任職強嗎?楊恭仁怎麼想的?”楊暕笑道。
楊銘道:“想來人家有自己的打算,如今楊雄被封了觀王,重返中樞,自然會給女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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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寶壽,娶了楊雄的女兒,是吏部尚書楊恭仁的妹夫,當年因父親獲罪被殺所牽連,不能入仕,暫時被楊銘收留,好在媳婦孃家給力,又給安頓好了。
“對了,你提他幹什麼?”楊銘好奇道。
楊暕笑了笑:“沒什麼。”
這時候,一旁的王妃韋瓊突然冷哼一聲,道:“燕寶壽有一女兒,被你二哥相中了,銘弟切勿給你二哥牽線搭橋。”
楊銘一愣,心裡一陣無奈,你特麼這時候腦子裡還想着女人呢?而且是當着自己媳婦的面?
燕寶壽現在有沒有女兒,楊銘不知道,因爲當初對方是孤身一人來荊州的,本來就是當跳板,肯定不會攜帶家卷。
但歷史上,燕寶壽會有一個女兒嫁給李世民,成爲燕德妃。
算算時間,楊暕口中所指,肯定不是這個,因爲李世民不可能娶一個比自己大十來歲的女人。
楊銘笑道:“這種事情可別找我幫忙,對了,你見過人家姑娘?”
完全不顧王妃臉色的楊暕點了點頭:“來時的路上碰見的,此女正要去弘農郡祭奠其祖父燕榮,我本邀其同行,卻被拒絕,哈哈”
燕榮的老家,跟皇室一樣,也在弘農郡華陰縣,死了自然埋在那裡。
華陰縣,原本屬京兆郡,屬於雍州,後來併入弘農郡,屬於豫州,基本就在華山附近。
王妃韋瓊實在受不了,一氣之下帶着孩子走了。
楊暕根本不在乎:“我不過就是找個女人而已,你看你嫂子那樣。”
你是找一個嗎?你已經有幾十個妾室了吧?楊銘無奈道:“總之,這個忙我不幫,你自己想辦法吧。”
楊暕嘿嘿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