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玥身上到底藏着什麼秘密,得捋清幾個關鍵點。
首先,如果不是秦王俊過世,高玥不會離開晉陽,雖然不知此女用了何種手段,但已知的是,秦王俊生前,是庇護着她的。
其次,楊諒派兒子來大興擄人的時間點,有點問題,楊諒是在五月份趕赴晉陽,就任幷州總管,而高玥是在七月份抵達大興,中間這兩個月她是在晉陽的。
可是這兩個月楊諒爲什麼沒有下手,反而眼睜睜看着對方離開呢?說明什麼?
說明在這兩個月的時間內,楊諒並不知道高玥身上有什麼秘密,他是後來才知道的。
最後就是楊約了,高玥入駐晉陽樓,還不足十天,楊約如果早就盯上她的話,會有很多種辦法,甚至可以直接派人到晉陽去把她捉回來,沒必要等到高玥進了晉陽樓,受到楊銘庇護之後纔開口索要。
也就是說,楊約也是在最近的十天內,才知道高玥有問題。
他知道,就代表楊素也知道,只不過以楊素的輩分,拉不下臉來跟楊銘索要,所以纔會讓楊約出馬。
所以楊銘提醒楊茵絳,好好查一查楊素楊約最近十天都見過什麼人,也許會有什麼關鍵線索。
而楊銘自己,則打算親自去一趟陸莊,見一見楊浩。
四個關鍵人物,秦王俊、漢王諒,楊素楊約。
這四個人應該是知曉內幕的,而從楊諒的做法不難看出,他不願此事聲張,也就是說,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而楊約更是各種拐彎抹角,很顯然,在楊約看來,高玥身上的秘密也見不得光。
這就有意思了
陸莊坐落在大興城與弘農郡之間,莊子外就是秦王楊俊的陵墓,此時的楊浩,正與家中數百奴僕住在那裡守陵。
楊俊死的太突然,所以他的陵墓並未完工,只有最裡面存放棺槨的墓室封了土,其它地方如明樓、神道等仍在建造當中。
秦王俊肯定知道高玥身上的秘密,要不然也不會護着對方十幾年,但很明顯,這個秘密他最後都沒有拿到手。
而楊浩是秦王俊唯一的嫡子,這個秘密他一定會傳給兒子的。
一路奔波,直到下晌日頭西落,楊銘才抵達莊外。
陵墓前方不遠處,臨時起了許多木屋石屋,屋子的數量比陸莊還要多。
秦王俊生前的妾室都被遣散,如今也就剩下嫡子楊浩這一房以及一些王府舊僕,這些人都是要守陵的。
人數大概在三五百人之間,一應生活所需都不缺,除了不能飲酒以及娛樂外,其它都可以。
當然,不能同房噢。
大隋不興殉葬這一說,所以陵墓當中就埋了楊俊一個人,他的髮妻被賜死之前已經被廢,所以沒資格跟他葬在一起。
按迷信說法,楊銘是不能進入守陵寨子的,所以他派徐景去打個招呼,而他則令衛士在陸莊外圍臨時起了幾座營帳。
今晚肯定是要在這裡過夜了。
楊浩聽說楊銘竟然來了,於是趕忙騎馬過來相會,
一見到楊銘,楊浩瞬間淚流滿面,握着楊銘的手道:
「若非銘弟一力做保,哥哥我已流落街頭淪爲乞丐。」
「此乃分內之事,弟怎忍心見哥哥淪爲庶人,」楊銘拉着對方的手進入帳篷,然後聽楊浩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的感激話。
許久後,楊浩這才擦乾眼淚,長吁短嘆道:
「誰能想到,我此生竟有這番挫折,唉銘弟此番前來,一定有事吧?」
大老遠跑到秦王墓,肯定是有事了,但楊銘又不能明着問:你知道高玥身上有什麼秘密嗎?
如果這麼問的話,能不能從楊浩嘴裡得到答桉,完全取決於高氏身上的秘密有多大。
如果牽扯較大,楊浩未必肯說實話。
而楊銘又比較傾向於秘密重大,要不然也不會有楊諒、楊約這樣的人物纏着不放了。
「不瞞哥哥,三叔過世之後,晉陽樓現在成了弟名下產業。」
楊浩對此並不意外,點頭道:「管家王延早將此事告知於我,聽說是大姑母幫你從司農寺索要來的,如今歸弟所有,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銘弟無需介懷,若非有你相助,哥哥我別說冊封郡王,只怕連棲身之所都沒有。」
楊銘繼續道:「舊齊女子高玥,已從晉陽遷至大興,眼下就住在晉陽樓。」
這話一出,楊浩明顯一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楊銘,臉上的表情頗爲複雜,有疑惑,也有凝重。
從對方這個反應,楊銘立時便猜到,楊浩是知情的,至於肯不肯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長久的沉默後,楊浩試探問道:「銘弟這是何意,爲什麼好好提起一個藝女?」
「哥哥當知我的意思,」楊銘面無表情道。
楊浩雙目一眯,陷入沉默。
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高玥肯定不會自己說出來,那是拿她自己的命開玩笑,
可是銘弟又是從何處得知呢?高女身懷之秘辛,父王也是在臨終前才告知於我,並且叮囑他千萬保密,寧願一輩子爛到肚子裡,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而楊浩心知事大,所以打定主意,這輩子就是死,也不能說出這件事。
但楊銘此番突然造訪,必是察覺出一絲端倪,所以纔想從自己身上找到答桉。
銘弟啊銘弟,莫怪哥哥不懂恩情,此事你還是不知爲好。
「銘弟說笑了,我怎知你心意?」楊浩笑道:「哥哥愚笨,銘弟還是開門見山說清楚較好,不然我聽的雲裡霧裡,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看樣子是不肯說了楊銘笑道:「既然哥哥不肯說,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楊浩一愣,苦笑着搖了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氣氛瞬間變的尷尬。
這事不簡單了楊銘心知,自己對楊浩有救命之恩,連他都咬死不肯鬆口的話,只怕這件事遠比想象中複雜。
既然問不出什麼,那就沒必要追着不放,於是楊銘轉移話題,開始和對方聊起一些其它事情。
一直聊到很晚,楊浩起身告別,本來人已掀簾而出,卻又突然折返回來。
猶豫了一下後,楊浩沉聲道:
「高女姿色世間罕有,此女乃是禍水,銘弟若肯聽哥哥的,最好將其打發走。」
他在暗示我?楊銘皺眉點了點頭:「此事我自當斟酌。」
楊浩聽出楊銘語氣中的敷衍,無奈嘆息一聲,就此離開。
很顯然,這次並非白跑一趟,至少讓楊銘知道,楊浩絕對也是知曉高玥所懷秘辛的。
楊浩、楊諒、楊素兄弟,他們都知道。
但是聽楊浩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似乎在勸楊銘最好置身事外,也就是說,楊浩認爲此事頗爲麻煩,甚至會給楊銘帶來不好的影響。
既然是麻煩,爲什麼楊諒和楊素兄弟,又想得到呢?
而且楊約那個「借」字,裡面大有文章,只借十天便會歸還,也就是說楊約有信心在十天內從高玥身上得到那個秘密?
那他的辦法是什麼呢?用刑?不可能,一旦用刑就談不上「還」字。
又或者說,高玥有什麼軟肋掌握在楊素手裡,不怕她不吐真話?
帶着這諸多疑問,楊銘在陸莊呆了一晚後,便與楊浩告別,返回了大興。
楊浩望着遠處離開的車隊,皺眉對一旁的管家王延道:「你回大興一趟,私下裡查一查,楊銘這段時間都見過什麼人,還有那個高玥,她爲什麼要來大興。」
管家王延答應一聲,正要離開,卻又被楊浩突然叫住,
只見楊浩表情糾結,沉吟半晌後,擺了擺手:「罷了,不用再管了。」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情,楊銘便加派人手進入晉陽樓,或扮做僕役,或扮做護院武師,總之,高玥所在的地方,如今已經被五十名王府衛士日夜看守着。
李淵終於要搬走了,賴在他們家一個多月,終於要返回自己在大興的府邸。
楊銘這段時間沒怎麼搭理建成,畢竟這小子整天帶着那倆丫鬟在王府的後花園玩耍,只有吃飯睡覺的時候纔會返回青山房。
眼下再見,楊銘發現這小子胖了一圈,看樣子王府的伙食還不錯。
「世民已經在路上了?」楊銘一把將正要出門的建成拉扯回來,微笑道。
李建成點了點頭:「母親和弟弟不日便可抵達大興。」
楊銘微笑道:「介時我當去府上拜望夫人。」
「歡迎楊家哥哥做客,」李建成一臉傻笑。
唉這孩子,才比自己小一歲,怎麼看起來憨憨的,怪不得鬥不過世民小兒。
楊銘放開手,任由建成一陣風般出了院子,去後園玩耍去了。
李淵後天就會離開,聽說已經在招募奴僕,楊廣這個當表弟的也夠意思,直接從王府調撥出三十名年輕婢女,提前一步送到李淵府上收拾。
李淵老賊這段時間也沒閒着,興許是因爲夫人不在身邊的緣故,比較寂寞,
他竟然納了一個妾。
在大隋,納妾這種事,一不會迎親,二沒有嫁妝,聘禮也少的可憐,擡一頂小轎子從後門入府,這便算是納回家了。
當然,李淵肯定不會納到他們晉王府,而是納回了他在大興的府邸。
李淵這個妾,出身倒還不錯,利州刺史萬武剛的女兒,利州是下中州(四川廣元),小地方,所以萬武剛這個刺史還不如一個一般郡的郡守。
女兒給李淵作妾,確實屬於上嫁,人家李淵可是根正苗紅的關隴核心子弟。
大隋貴族女子嫁人,歷來便是追求上嫁,只有皇室女子叫下嫁。
崔氏嫁楊昭,這是上嫁,韋氏嫁楊暕,也是上嫁,獨孤氏嫁楊銘,還是上嫁。
裴淑英將來如果嫁給李德武,這特麼叫癩蛤蟆吃了天鵝肉。
基本等於堂前燕,飛入百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