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說完,便直直地看着明思。美豔的面容上,神情是三分關切,三分義憤填膺,還有幾分是帶了些剋制的期待。
明思輕輕地笑了,“五姐姐,你真弄錯了。這回的事兒,不過是意外。我如何能去怪誰?”說着,站起身,“時候也差不多了,五姐姐的好意我就心領了。這受了傷後,也乏得緊。我就不多留五姐姐了。”
見明思擺出這幅送客的模樣,明汐的臉紅了紅,又有些變色發青,“六妹妹這是不信我麼?”
明思搖了搖首,神情顯出幾分睏倦之意,“我身子不濟五姐姐也是再清楚不過的。而今,每日不歇個七八個時辰,便乏得緊。這些日子我也甚少出門――”望着明汐笑了笑,“還請五姐姐體諒些。”
明思都把話說到如此地步了,明汐也只得無言。
心裡雖氣惱,可字面上也尋不出明思的錯處。她面色僵了僵,起身強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改日再來看六妹妹吧。”
明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擡首朝門外,“如玉,替我送側妃娘娘出去。”
待明汐離開,帽兒過來扶着明思,關切道,“小姐你可是累了?”
明思笑了笑,搖首道,“我無事,只是懶得再應付她罷了。”
“小姐既是不願理會她,又何必見她?”帽兒低聲道,“反正眼下咱們也不用看她的臉色,連五少爺現在都不搭理她,小姐只說養傷不見客,她也不能說小姐的不是。”
明思淡淡笑了笑,“她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見她也有見她的好處。”
“好處?”帽兒不解。
明思已經擡步朝後院行去,帽兒也小步跟上,壓低了聲音,“小姐。什麼好處?”
明思卻未有回話,只輕輕搖首,輕聲道,“讓我想想。”
明思此刻的心情卻並不如她面上這般從容。她沒有猜錯,明汐果然是有圖而來。說明白了,明汐今日來一則是探聽消息,二則是想說動她,如何利用她來對付溫娜兒。
可明汐帶來的那個消息。卻是在她意料之外。
傳國玉璽、藏寶圖、司馬陵……再加上秋池的不告而別,明思只覺心裡沉甸甸的。
“小姐,要回院子麼?”走到岔道口,見明思有些神情恍惚。帽兒問道。
明思頓住腳步,擡眼一看,她們正站在中堂外的路口。朝右是去二門,朝左則是外院。
明思心裡有些亂,也有些茫然。聞言怔了怔,還未開口,就見外院大管事腳步匆匆地行了過來。
到了跟前,行了個禮,恭謹道。“啓稟王妃,王庭送來的人到了,王妃可要見見?”
明思怔了怔,“王庭送來的人?”
大管事道,“此番京中建府,大多是從原來王府中挪過來的人。不過頭先來的這些大多是管事下人。這回送來的,是原來府中的一些歌伶樂師。王爺讓挑了些留下。其他的都散了。”又看了明思一眼,“府裡難免有應酬的時候,故也常備些伶人。這回送來的歌舞伶人二十八人,樂師二十人。昨日已經入府了,王妃若是方便,就請過過目吧。”
明思聽完,“不必了,你看着安排就好。既然是府裡的老人。想必你們心裡也是有數的。按原來的規矩辦就是。”
大管事頷首,又忽地想起一事,看了明思一眼,“那下月十二王爺的壽辰,可還是按原來的規矩辦?”
榮烈的壽辰?
下月十二,那就是六月十二麼?
明思微愣。問,“以前是如何辦的?”
大管事回道,“往年也未如何操辦,不過是請些同王爺相熟的,設一頓席面聽聽曲子看看戲,大家熱鬧半天也就是了。若這回還是按舊例的話,那這些伶人也要開始排曲子了。不過,這回府里人少了許多,到時候少不得要在外面請幾個班子才能湊過場子。”
明思想了想,此事她卻不好拿主意,於是便道,“先按原來是規矩讓他們排着吧。其他的,稍後再說。”
大管事應下離去。
明思在原地站了片刻,提步朝前行去,卻是朝左邊的路行。
帽兒一愣,看了明思一眼,跟了上去。
不多時,便行到中堂附近的偏院,明思停下腳步,吩咐帽兒“你去看看?”
榮烈前些日子便銷假上朝,明思和帽兒也都知曉。不過此刻已經是未時末,若無要事,應是早就下了朝。
帽兒點了點頭,叩門進去,院中只一個負責庭除的侍女前來應門。見是帽兒也恭敬,卻道榮烈今日上朝還未歸。
帽兒只得回來稟告,明思聞言也未流露太多情緒,“不在就算了,走吧。”
帽兒左右看了看,除了二門附近的園子,這外院她也幾乎未逛過。此刻來到此處,見周遭竹林清雅,也生了些好奇心,“小姐,既然出來了,咱們不如走走,也當散散悶兒。”
明思也知這些日子是拘着這丫頭了,遂一笑,點了點頭,“那就走走吧。”
兩人也無甚目的地,便行得隨意。
睿親王府素來規矩重,下人們各有各差事,人數雖不少,但也絕少四處閒散的。尤其是榮烈前些日子給幾個大管事都下了令後,下人們更是嚴於律己。
故而明思和帽兒一路行來,也沒遇上幾個下人。偌大的王府,處處潔淨精緻,清幽中秩序井然。
帽兒看着一路上的景緻,心裡也不免有些嘆氣。
若是沒有那些煩心事兒,其實,這個睿親王府的日子還是挺好過的。
除了王爺,就只小姐一人。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也沒有像秋老夫人那樣的婆婆。若是日子真能這樣平平靜靜的過下去,也未必不好。至少在這兒有榮烈出手,那歸女丸藥方上的藥材,還有幾分希望能配齊。
若明思真的離開了,這身體的寒症只怕會愈來愈重。
這話也是前些日子布羅送藥來時,同她提及的。
帽兒眼下也有些迷惘了。
她原本是希望明思能早早脫身,像她們主僕二人以前那樣天涯爲家,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苦她是能吃的,只要明思開心快活,她也就開心快活。
可如今這樣的局面,她也不知該如何希翼了。
若真要說,她只能希望將軍永遠都不要出現。這樣的話,將軍能活得好好的,小姐也不用心裡難受,更不會受牽連。
可明顯,今日明思的心情有些浮躁。
明汐今日來,她和如玉退到門外廊下,也只聽到了兩人最後的幾句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她才聽了兩耳朵。可之前說了些什麼,她並未聽見。
但她能感覺出,明思從廳裡出來後有些心不在焉。
這些年來,她跟着明思經的事兒也不少了。這樣的情緒反應,於明思而言,出現的次數並不多。她記得最清楚的一次,便是當年的太子殿下來將軍府認下了那個手爐。那一回,明思便是這般心神不屬般的有些失神。
就因爲那次,明思才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心思,也知曉了太子殿下對她設了局。
可這回,又是什麼消息讓明思這樣不安呢?甚至讓明思竟然主動來了偏院?她能看得出,明思想見榮烈也是臨時起興,可這興起的根源,恐怕還是跟明汐此番的到訪有關。
明思很有些不安。這是帽兒能肯定的。
也因爲察覺了明思的情緒變化,帽兒才提議讓兩人走走。
她知道明思若真遇上了事兒,她是幫不上忙的。也只能想法子讓明思散散心,天天悶在那院子裡,她看着也心疼。
明思一路緩緩而行。
因爲沒有具體的目的,所以也是聽着帽兒的意見,見何處景緻好些,便隨意而行。
帽兒猜得沒錯。
她去見榮烈,是真的臨時決定的。站在岔路口那一剎那,她是真有些茫然。
事實的真相,永遠比人能預想的更爲複雜。
很多事情,心裡不是沒有猜測。可無論如何,當猜測被一定程度證實,甚至更嚴峻時,那種感覺會讓人覺得心底發涼,覺得殘酷。
在帽兒回來稟告榮烈未歸時,她心底是鬆了一口氣的。
去偏院,是一時衝動。若是榮烈真的在,她還真不知自己要說什麼。只是問他是否按舊例過生辰麼?若真是問這個,她大可以讓帽兒同沙魯帶話。
可不是爲這個,她又是想說什麼呢?
明思自己也不知道。心裡有許多許多理不清的思緒,讓她的思維混亂不堪。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她是在坐井觀天。
這個局遠比她知曉的還要複雜,而關注這個局的人,也遠比她想象的要多。
而她,雖然身在局中,很多消息,卻是最後才知道的。
莫說是司馬陵還活着,只就一個傳國玉璽中的藏寶圖,就足以掀起驚濤駭浪了!
傳國玉璽中的藏寶圖,這個消息屬實的話,那說明司馬皇室早有所備。留下這個寶藏,便是爲後世之萬一,留下翻本的機會。
這是復國的資本!
而眼下,這個傳言既然連明汐也知道了,那無論究竟有沒有這個藏寶圖,元帝也必會掘地三尺,尋出真相,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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