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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夫人目光在雲芳身上一掃而過,轉首看向明思,淡淡道,“如今你院中只得兩個丫鬟伺候,人也少了些。雲芳一直伺候池兒,就把她撥給你吧。”
明思輕輕笑了笑,“好。”
秋老夫人深深地看了明思一眼,“那就好,”又朝雲芳看了一眼,“還不跟着少夫人下去!好生伺候着。”
雲芳低低應了一聲。
明思起身,“那明思就不打擾娘休息了,明思告辭。”
待明思四人離開,房內便空落了下來。
田媽媽給秋老夫人續了茶水,小心地瞄了一眼秋老夫人的面色,“老夫人……”
秋老夫人面沉如水,瞥她一眼,淡淡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田媽媽看着秋老夫人,小意道,“奴婢在想,老夫人何不接了那賬冊。咱們剛回來那幾日,府中下人個個張口閉口都是少夫人,還不是因少夫人當着這家。反正老夫人這次回來也打算長住一段時日,這家自然是該老夫人來當纔對。”
“當家?”秋老夫人冷冷道,“怎麼當?池兒的餉銀都是直接匯到蒼郡的,這賬面上的銀子都是年前留下一整年的開銷。如今這月例漲了,廚房定例漲了,連下人每季的衣裳都加了兩套。你讓我接過來,是讓我做這惡人,還讓我出這銀子是?”
田媽媽一滯,“奴婢一時思慮不周……”尋思片刻,“那少夫人交出這賬本豈不是想故意爲難老夫人?”
秋老夫人沉臉不語,只端了茶水來喝。
田媽媽看着秋老夫人,面上帶了幾分疑惑之色,“這少夫人這般容貌,再說將軍素來穩重,怎會說出那‘不納偏房伺妾’之言?”
看到了明思的模樣,田媽媽一直想不通。
作爲婆婆,秋老夫人對自己的媳婦自然是好奇,可將軍卻一直語焉不詳。
一月半前,她才從一位剛從大京過來探親的軍眷那裡得知了有關少夫人和將軍的兩個消息,兩個消息一個比一個讓她驚愣無語。
幼年曾經癡傻,容貌被藥性所衝還罷了,可那“不納”之言卻是真真駭了她一大跳,趕緊回去同秋老夫人稟報。
秋老夫人驚了半晌,當下便決定返京。
沒想到,這一回來更不得了。
這少夫人不僅將老將軍留下的舊例全都改了,還用府中正院收容過下人的親屬。
老夫人回來不見人,說是去了西龍山行宮調養。再一打聽,原來這少夫人還是先天不足,胎裡帶寒的……
有些經驗的女人都是懂的,這女子先天體寒者原本就難易受孕,還不讓將軍納偏房伺妾,這不是存心絕北將軍府的子嗣麼?
可田媽媽就不明白了——將軍向來是持重有數的,這回怎會出這樣的異數?
該不是外間胡亂傳的吧。
秋老夫人將茶盞放回茶案,“不論真假,且先看着吧。”又沉了沉臉,“莫說什麼不納偏房侍妾,若是她真個不能生,我也不能看着我北將軍府無嫡子傳嗣!”
田媽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寬慰道,“將軍素來孝順,老夫人也不必太過多慮。老夫人的話,將軍定然是聽的。”
提到秋池,秋老夫人面上露出些暖意,笑看了田媽媽一眼,“我自己的兒子,我自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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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回到靜湪院,那雲芳跟着到了正房。
明思落座之後,“你如今住在何處?”
雲芳望了明思一眼,低眉順眼道,“老夫人讓奴婢住在聞雅院。”
明思點了點頭,“既是老夫人安置的,那就照舊吧。”
雲芳一愣,瞬即露出一絲喜色,一擡首見明思看着她笑得淡然,心裡一驚,又趕緊把那絲喜色收起,“奴婢定會好生伺候的。”
明思心裡其實很是憋的慌,又見這雲芳誠惶誠恐地模樣,心裡只得沒奈何的苦笑一聲。心想,這“伺候”還指不定指的誰呢。
忽然間覺得有些心累,明思看了藍彩一眼,“你帶她下去交待活計吧。”
藍彩將雲芳帶下去,不多時迴轉,明思已經在書房開始練字,外間桌上擺着用了一半的早膳。
藍彩走進書房,只見清晨的陽光透過碧綠的窗紗投射在明思右側臉頰,生出一種明亮而柔和光影。
明思端坐執筆疾書,神情極爲認真。纖細的脊背挺得筆直,單薄中現出一種堅決。
“我讓她負責針線,尋了幾個帳子讓她繡。”藍彩輕聲道。
明思沒有擡首,只微微頷首。
藍彩心裡也憋屈,“小姐,你爲何還讓她住聞雅院,老夫人分明是想——”
“只有千年做賊的,何來千年防賊的?”明思未擡首,語聲淡淡,“我也不願外人到我這院子來。”
帽兒看了藍彩一眼,心裡也難受得緊,這老夫人一回來,雖還是同樣的院子,可呆着就覺着好似比以前無端端憋悶了許多。
她雖不聰明,今日這一見,也看得出老夫人對小姐是並不友善的。
忍了半晌,帽兒忍不住開口道,“小姐既然不喜歡,爲何不拒絕呢?若說人不夠,咱們把如玉要過來也是一樣啊。”
看着兩個丫鬟的一臉凝重擔憂,明思嘆了氣,看來,這字兒是沒法寫了。
將細豪筆擱回硯臺,明思靜靜地看着兩個丫鬟,輕聲道,“老夫人這番回來,想必是因爲聽了些風聲。應是與那鏡湖之言有關。老夫人今日雖是旁敲側擊,但並未直言。我又何必將矛盾挑破?”
藍彩蹙眉,朝外間望了一眼,低聲道,“那這雲芳……小姐就一直讓她留在咱們院子?”
明思淡淡一笑,“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只要她不生事,一切等將軍回來再說吧。”
她自然不想讓這個雲芳天天在她身邊打轉,可如今秋池不在,她也不能一見面就同秋老夫人對上,讓秋池難做。
更何況,現在大家都沒把話說白,她自然不能讓人落下話柄。
如此般過了幾日。
明思仍然是每日一大早便去向秋老夫人請安。
因着那田媽**話,明思雖不慣早起,還是每日卯時中就起了身,卯時中兩刻,便準時到了秋棠院上房。
秋老夫人看着明思也是神情淡淡,每日說了兩句便是些敲打的話,明思大多笑而不語,偶爾笑着回兩句不痛不癢的。
看着明思淡定平靜的微笑模樣,秋老夫人心裡愈發鬱結。
而那雲芳卻是勤快之至,雖明思未喚她進正房,但每回見到藍彩和帽兒幹活便會主動上前來幫手。看到明思,態度更是謙卑恭敬。
每日明思不過去秋老夫人處請安一次,她卻每日照三餐的,在正房門前嚮明思行禮問候。
每回明思出了房門,她更是緊隨不放。
明思說了幾回,她也照舊,只小意陪笑臉道,她初來大京不懂規矩,想跟着少夫人好好學學,請少夫人莫要嫌棄她云云。
故而,明思雖是不厭其煩,但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
更別說這笑臉人還是一副可憐樣。
說得稍重了,她便咬脣垂眸,紅了眼圈。這樣一來,明思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由她。
可無奈之餘,心裡也更加憋悶得慌。
回來這數日,唯一讓明思心情開懷的便是收到了四老爺和明柔還有晟繡娘三人的書信。
四老爺的家書是寄到府中的,明柔和晟繡孃的書信則是寄給了方師長,然後由藍靈偷偷轉交過來的。
三人信中對目前的生活都極滿意,明思看着也不禁爲他們高興。
四老爺信中除了讓明思不要爲他們二老擔憂外,還表露了對秋池的讚許,隱隱有期許之意。
而明柔和晟繡娘卻不約而同問明思,何日回邊郡同她們相見……
明柔還大肆描繪讚美了一番元國的山水景貌,言下頗有yin*之意。
明思看完不覺莞爾,心道,這個明柔也不說她和鄭書遠如今究竟如何。不過看其言辭,滿滿都是幸福愉悅洋溢,想必應該過得很好吧。
將四老爺的家書收好,明思讓帽兒端出銅盆,將明柔和晟繡孃的書信點着化了。
燃完之後,帽兒端着銅盆出去,雲芳出現在正房門前,目光落在帽兒手中銅盆裡。雖成灰燼,但隱隱還是看得出是書信的模樣,眼底頓時顯出微微愣色。
這段時日,因她貼明思得緊,帽兒極不耐煩她,皺了皺眉,“你擋着我了。”
雲芳一愣,回過神,賠笑道,“老夫人讓少夫人過去一趟。”
明思從書房走出,在雲芳面上一掃,目光轉向帽兒,“你去忙你的便是。”
雲芳慌忙讓過一步,帽兒垂首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出,將青石地板踩得“蹬蹬”做響。
雲芳看着帽兒的背影一眼,轉首又看了明思一眼,微微垂首。
明思垂眸片刻,擡首,“老夫人可說了何事?”
這幾日來,秋老夫人從未主動喚過她,這還是頭一回。
雲芳沒有擡眼,只輕輕搖首,“奴婢不知。”
“你先去吧,同老夫人稟報一聲,我換了衣裳就來。”看了她一眼,明思轉身回房換衣裳。藍彩替明思整理腰帶,低聲道,“我看那雲芳的神情應該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