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園是榮俊最喜歡的一處園子,平素休憩便在此處,且鹿園中還設了一個書房。榮俊不讓姬妾侍寢時,也多在此處歇息過夜。沒有榮俊的許可,太子府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入鹿園。
而麻三是榮俊手下負責消息收集和傳遞的侍衛三隊隊長,此番查探那王家娘子的事兒,也是交給他辦的。
榮俊這一問,康全便知榮俊是想看那收集到的畫像了。
遂不多言,恭聲應下轉身趕緊讓人去傳話。
不多時,麻三到了,將繪製的三張畫像呈了上來。康全接過一張一張看過後,朝榮俊搖了搖首。
榮俊垂眸片刻,長身而起,“進宮吧。”
片刻後,榮俊行出鹿園便見外間四個側妃急切迎了上來,霎時一片嬌聲起,“臣妾見過殿下――”
榮俊朝四人一笑,擺了擺手,“我要入宮,都退下吧。”
其他三側妃一愣,互視一眼後退了下去。明汐卻柔媚含笑地迎了上來,“殿下才回來,不如臣妾伺候殿下沐浴換身衣裳再入宮。”
榮俊溫和地笑了笑,眸光垂了垂,“不必了,父皇不在意這些禮數。我知你一片心,回院子歇着吧。”
“殿下――”見榮俊語氣和藹,餘光又見其他三側妃遠遠地看着這邊,明汐的表情愈發嬌柔又上前一步。
榮俊面上笑意倏地斂起,淡淡地看向明汐,語聲頓冷,“退下!”
明汐一滯,驀地僵直,旋即又露出一抹有些勉強的笑意,行了個禮,乖巧道,“臣妾恭送殿下。”
榮俊輕挑眉梢,再度露出溫和笑意。“嗯,回去歇着吧。外間風大,莫要受涼。”
言畢便帶着康全大步流星而去。
看着榮俊的背影,聽着遠處傳來的閔妃三人的譏誚笑聲,明汐脣邊笑容頓消,又咬了咬牙,轉身擡首離去。
康全麻三二人隨着榮俊上了馬車,低笑道。“殿下果真是治家有方。”
榮俊似笑非笑瞟他一眼,神情淡然,顯是全然的不以爲意。瞥了康全一眼後又掃了麻三一眼,撣了撣一角。懶聲問道,“這十月,府中情形如何?”
麻三心裡也有數,榮俊讓他跟着上馬車,便是爲了詢問消息。遂恭聲回道,“回殿下,殿下離開這近十月,府中一切尚算安好,不過――”說着。露了些難色出來。
榮俊驀地看向他,“出了何事?”
康全也聞言朝麻三看去,神情驚異。
“回殿下,”麻三道,“這十月裡京城也出了些大事,早前屬下傳過信給殿下,殿下應知前北府將軍秋池伏誅一事。”
榮俊“唔”了一聲。眸光一垂後擡起,眸光一閃,蹙眉道,“同太子府有干係?”
麻三點了點頭,低聲道,“秋池是被京兆尹同黑甲軍的人困死的,先得到秋池消息的是柯查。不過,前些日子屬下才聽到些風聲――去京兆尹衙門報秋池行蹤的丫鬟好像是咱們府上的人。”
“咱們府上?”康全一驚。“誰?”
麻三看了榮俊一眼,“柯查漏出的口氣,好似,好似說得是納蘭側妃身邊的丫鬟……”
榮俊緩緩蹙眉,“消息可靠?”
麻三利落頷首,“屬下查過。當日納蘭側妃的確不在府中。”一頓後,又壓低了嗓音,“屬下以爲這消息是柯查有意漏給屬下的,當是可靠!”
榮俊輕“哦”了一聲,脣角淡淡笑了笑,“他倒是有心。”
康全有些不大理解,“殿下,柯查爲何要向殿下示好?”
“爲何?”榮俊輕笑,瞥了他一眼,“柯查背後之人是誰,你可知曉?”
康全一愣,有些莫名,柯查乃是元帝親自從軍中提拔,他身後除了元帝還能有誰?呆了片刻,他遲疑道,“柯查……不是皇上的人麼?”
榮俊低低一笑,懶懶掃他一眼,不說話了。
康全皺眉暗忖片刻還是想不出榮俊的話意,方想開口,榮俊闔眼輕聲,“別問了,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知曉了。反正,你記住,他如今是偏向本太子的就行了。”
康全愣住。
榮俊在御書房一直呆到天色微暗,纔將此番的出使收穫彙報完畢。
榮安聽完後噙笑頷首,眼底一抹讚許之色,“不錯,此番算是長進了不少!”
“兒臣未想其他,只想不辜負父皇的一番教導,兒臣便心滿意足了。”榮俊恭敬回道。
榮安呵呵一笑,負手走了兩步頓住擡首,“好!不驕不躁――朕甚喜啊,太子如今確是像我大胡的太子了!”
榮俊謙卑地搖首笑了笑,頭微低,態度極其守禮,“兒臣要學的還多,還得好好地跟着父皇同十七叔多學些纔是。”
聽得榮俊提起榮烈,榮安哈哈一笑,“此番回來見過你十七叔沒?”
“還未曾。”榮俊笑道,“兒臣換了馬車進的城,回了趟府便進宮了。”
榮安笑着頷了頷首,朝他擺了擺手,“既是如此,那便先去給皇祖母請個安,再去見見你母后吧。你十七叔那兒你也趁早去逛逛――也去見見你那十七嬸!一家人了,好歹也該認識認識才是。”
聽得這句交待,榮俊不禁心下微微一怔。
同榮安做了這麼多年父子,他對榮安的脾性習慣是極清楚的。榮安雖是看似和氣,但眼中除了一個太后是因着“孝”字纔有不同外,其餘的女人,甚至包括他的母后皇后在內――在榮安眼中皆的不值一提的。
而此際,榮安竟然會專門提起榮烈這新娶的這個王妃,他不覺深深意外。
在這之前,他雖是聽過一些這位新任的十七嬸的消息,可總結起來也不過三點。
其一,新任的睿親王妃是漢人,出身於納蘭府,且是前大漢北府將軍秋池的和離之妻。乃是一個再醮之婦。
其二,這位睿親王妃是因闖了金鑾殿救父兄,而後榮烈當殿請旨賜婚,他的父皇才下了旨給這兩人賜了婚。
其三,這睿親王妃乃是一個妒婦,讓榮烈當着羣臣許下了獨寵她一人之言。
說實話,在今日之前,榮俊心底對這個漢人再醮之婦也是有不小的好奇心的。之前收到的消息,雖未知全面以及細節,可他也能分析出,這樁賜婚背後的一些東西。
他比誰都清楚,在他離京之前,他的父皇是打算將寶光郡主強指給榮烈。
榮烈自幼厭惡寶光至極,又豈肯乖乖將寶光擡進睿親王府?之所以求旨討了納蘭小姐,旁人幹不出,也斷拉不下這個臉面要一個再醮之婦爲正妃,可榮俊清楚,這種事榮烈定然是幹得出的。而他的父皇之所以允了榮烈這樁,背後其實也有不少盤算在其中。可謂是一舉數得。
什麼真情厚意兩情相悅,榮俊當時聽得消息後不過是曬然一笑,真真是半個字都不信。
他同榮烈雖了差着輩分,可實際上兩人真正卻是兄弟一般,他離京前還同榮烈一直有來往。榮烈若真是看上了哪個女子,他如何能半分端倪都覺察不到?
騙別人還成,騙他?那是萬萬不能的。
宗室中那些叔伯兄弟都不知曉,他卻是心底明鏡一般!――榮烈其實是最最厭惡女子一個,除了太后,榮烈厭恨也看不起這世間的任何女子!
去了一趟大雪山回來就能情深意重?
榮俊斷然不可能信!
可此刻的情形,榮俊卻是真的驚異了!
他的父皇竟然會用這樣口氣,幾分笑意幾分熟稔的特意在他跟前提起這睿親王妃,甚至語氣中還透着一絲自家人的味道,這麼多年來,還真是頭一回。
看着脣畔噙笑的榮安,榮俊愣了極短的一瞬後,含笑道,“父皇,看來這十七嬸倒是投了父皇的脾氣了!”
“這丫頭啊――”榮安哈哈一笑,神情極是愉悅地點了點頭,“可惜是個漢人哪,若這丫頭是生在咱們胡人裡,朕還真要替你納入太子府中!”
榮俊一愣,榮安又偏首蹙眉搖了搖首,下一刻又呵呵笑了起來,“不過估計也是難。即便你搶在你十七叔前頭,只怕也降伏不了這丫頭啊!”
榮俊微微愕然,雖是無意,也不禁好奇一笑,“父皇爲何出此言?”
胡人生性開放不羈,故而平素說話玩笑也是隨意。榮安此際心情大好,榮俊半是好奇半是順着榮安的話頭,順便也就問了出來。
榮安笑道,“這丫頭好的地方不少,可就一條――容不得人!你十七叔可是當着朕和滿朝文武的面兒應了,要了她便不能再納他人的。大婚後,你十七叔便將身邊的屋內人全都散了。只憑這一條,你這太子如何能做到?何況,即便是你應了,朕也絕不能應啊!”
榮俊一面笑一面道,“這十七嬸真有這般好?父皇可極少這般夸人的。”
榮安笑得隨意,拍了拍榮俊的肩膀,“好了,不過是些玩笑話罷了。這丫頭,朕確是有幾分喜歡,配你十七叔呢,是正正好――真要入宮,那卻是不合適的。行了,去給你皇祖母和母后請安吧。大婚的日子是你母后在挑,你也去看看去。”
同晴容郡主的婚事,榮俊早已知曉,早前榮安也提了幾句,此際聞言他也心中有數,遂恭聲應下,行禮告退。
77的話:一更奉上,二三更寫好一起發,估計會晚,大家等不了,明天再看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