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微蹙了蹙眉,沉吟片刻,明思擡首道,“我不知你心中是如何做想,可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留在這漩渦當中。”
丹紅身形一僵,“你不是我,說來當然輕鬆。”
明思朝她走近,到了她面前站定輕聲,“我不能給你名分,不過你若是想離開,我倒能助你一臂之力。人上人的身份我是不能給你,不過你若是不嫌棄安然平靜的日子,卻不是不可能。”
丹紅定定地看着她,脣抿得極緊。
明思迎着她的眸光,“名分或許能有某些保障,可你應當明白,縱然有了身份,也未必能長久無憂。這世上,只要你在局中,便隨時都可能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若能脫身,未必將來不見豔陽天。這北將軍府是何情形你或許不清楚,但你看我便應該知曉。縱然是我有身份,有顯赫孃家,不是一樣有隱患煩擾麼?”
丹紅的眸光顫了顫,語聲也有些發顫,“你爲何要幫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倏地頓住,閉緊了脣。
明思彎了彎脣,眸光帶笑,“我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也不在乎差你這一件。”頓了頓,莞爾擡眉,黑亮的眸子霎時生輝驚亮,光彩流轉四溢,“相信我,我的膽子比你相信的要大的多。”
丹紅呆呆地望着明思,這一刻,這個看似陋顏的女子眼中流光溢彩,自信傲然之中又有俏皮,她竟然覺得她在這一瞬間變了個人。
一點也不醜,甚至在這種自信和魅惑的笑容中,她渾身似有一種極美的奪目光華。
明思看着她,“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信我。這終究是你自己的事兒。我幫你不是濫好心,也許也有點兒——”說着,輕輕一笑搖首。“我同情你,因爲我也是女人,我不喜歡被人把控,所以我想幫你。至於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什麼,說實話,我並不是太過在意。你的身份,我如今大約也是有數。從我方纔的話中。你應該感覺得出。而且,作爲你的身份,想必也不會知道太多。我只需確定你背後的人是我想的那個人就夠了。其他我想知道的。你就算是想告訴我,卻應該也是無能爲力。而我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證能讓你安然脫身,不過呢,凡事不做就一點希望都沒,賭上一把,或許贏了,就是賺到。至於孩子。你可以考慮清楚。你若想留下孩子在北將軍府,我可以先給了些傍身之資。到時候等你生完孩子,我自然派人接應你。但如今時日尚早,以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變化。如果你想將孩子帶走,我就早些安排。名分我是給不了,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子——”
丹紅怔忪地看着明思,目光有些猶疑。
明思抿脣輕輕一笑,“別這樣看我——相信我,我真是一個很大方的人。”頓住。垂眸悠然,語聲淡淡,“這世上,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錢若是能買來快活、安心、自在,那真真是最美好不過了。可惜,卻是不能。”
丹紅靜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個女子,心裡只覺百般複雜。
慢慢地,她的神情平靜了下來,眸光也寧和了。
看了明思一眼。她緩步走到荷池邊,在一塊石墩上側坐下來。她的身體微微偏着,目光朝荷池遠端望去,一直看過去。看過去,可惜遠端的圍牆擋住的視線。
丹紅脣邊綻露了一絲笑意,似飄忽,似懷念,“我老家在東邊。我們村子邊上就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湖。每年到了九十月,小孩子就是最高興的時候。坐着筏子在湖裡,湖邊是蘆葦,湖裡是蓮葉。蓮蓬到處都是,揪一個下來,摳了蓮子來吃,又香又脆……可是蓮心不能吃,我小時候吃過一回,極苦。可我娘卻用蓮心熬了水讓我們喝,說是清心熱,對身子好。我那時總是躲得遠遠地……”
明思輕輕地嘆了口氣。
丹紅極低極低地笑了笑,轉首過來微微一笑,目光寧靜平緩,“少夫人,你是一個好人——”停住,淡淡一笑,“你莫怪我疑心重。像我這樣的身份,若不小心些,早就不知淪落到何種地步了。再者,我離開家後,還真沒遇見過什麼好人,所以我原本是不想信你的。可此刻,我信了你了。”
明思看着她笑了笑,丹紅緩緩起身,垂眸笑道,“我的身份你大概已經猜到了——”正說着,忽地笑容一滯,皺起了眉頭。
明思一愣,上前一步,“你怎麼了?”
丹紅的臉“唰”地發白,忽地身子一僵,抱住了肚子,額上冷汗倏地冒出,“好疼……”
明思心中一驚,正待上前,卻見丹紅“啊”的一聲慘叫,身體一縮,腳步便踉蹌朝後,明思大驚,“小心——”
衝了上去,卻是遲了,丹紅劇痛之下,只是眼前發黑,身體如有刀剜,哪裡還能辨清形勢,退了一步,腳便踏空,連喊聲都未及出口,便落入池中!
“嘩啦”一聲,水花濺到了撲過去的明思身上。
帽兒和蓮花遠遠看着不對,此刻大驚失色的飛奔過來,見得場景,兩人臉色發白,顫聲道,“小姐,怎麼回事?”
明思哪裡來得及同細說,“快去叫人!請大夫來!”
一句說完,便跳下了荷池。
丹紅落水之後,身體雖是劇痛,但也本能的掙扎,她自幼生於水鄉,也識得水性,可這番腹中劇痛卻讓她有些失了神智,不辨東西,胡亂划水,卻反倒是離池邊愈來愈遠。
明思劃了幾步,見她朝池中再使勁兒,便喚道,“你別動!”
兩個丫鬟站在池邊渾身發顫,竟然呆住,帽兒忽地回神,一推蓮花,“快去叫人來!”
蓮花嚇得臉煞白,聞言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拔腿就跑。
帽兒看着池中翻騰的水花,心如鼓錘。忽地雙眼驀地瞪大,指着池中冒上來的紅色,顫顫道,“小姐,血,血……”
明思已經聞到的鼻翼中的血腥味,又加了一股力朝猛烈撲騰的丹紅游去。終於到了跟前。明思本想到她身後,從背後挾住她,帶她游回岸邊。可丹紅此刻痛得神智全無。又喝了不少水,掙扎間一手碰到明思的身體,便忽地生出大力,本能的求生慾望讓她一把抓住明思抱了上去,凌亂的髮絲粘在佈滿水跡的扭曲面孔上,萬分狼狽悽慘,猶在口中驚懼喃喃。“少夫人救我,救我,尚儀要害我,救我……”
明思只愣了一瞬,便被她纏了個八爪魚,明思一驚,伸手推她,“你冷靜些,忍住,我救你。”
丹紅哪裡還聽得見。此刻明思便是救命稻草,手足緊緊地都纏了上來,死死的抱住明思,氣力竟然是驚人的大。明思一不留神便被她裹緊,除了一隻左手還能划水用力,其他部分都被箍住。可一隻手划水如何能支撐兩人的重量,眼見兩人的身體緩緩下沉,明思深知這樣的情形下,只能兩敗俱傷。心中一顫,咬了咬牙,一掌重重地擊在丹紅的後頸之上,丹紅身體一顫。死命地抱緊了明思,片刻後,才翻了翻白眼,暈了過去。
可是,那手腳卻還是如鐵鉗一般死死的纏住了明思,怎麼使勁都扳不開。
碧水冰涼的水慢慢地浸過了明思的口鼻……
筋疲力盡中,她最後的五感,除了周遭令人恐懼的冰涼窒息感,就是帽兒那似隔了帷幕般的撕心裂肺哭喊,“小姐——”
…………
意識在飄蕩。
明思發現自己走在那灰色的迷霧中。
而這次卻是不同。
周遭的聲音清晰了許多,光芒也五彩斑斕了許多。
她愣了愣,忽地聽見一陣巨大了轟鳴聲,似曾相識。
她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忽地面前的灰霧散去,在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銀色飛鳥——
空客A380?
她怔了怔,這是她一起最喜歡選擇的機型。
緊接着,她睜大了眼!
機艙門打開,人流順着登機車的舷梯下來,她看見一個穿白色襯衫和墨藍牛仔褲的年輕女子,揹着一個小牛皮的揹包,出現在人羣中。
呆呆地看着,明思心神俱震!
這張臉孔以爲自己已經遺忘了,可是此刻見到,卻是再清晰熟悉不過。
即便是距離並不近,她也認出,那張平凡的面孔是她上一世看了二十來年的自己!
楊穎琪……
也是她自己。
襯衫、牛仔,甚至那揹包,無一不熟悉。
可是這個場景,她卻有些陌生。
雖然無數次下機,可她怎麼不記得自己在下機時,扶過一個差點摔倒的小女孩?
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真實,就連“她”面上的神情,就算是真的隔了世,她也百分百的斷定,那是她自己。
另一個自己。
那個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過的自己。
不知爲何,她的心顫抖起來!
所有的人都看不見她,她好似一個鬼魂,可她分明有自己的思想,有這所有經歷過的記憶,甚至她有情緒,也能感知周遭人的一切。
可是,他們都沒有看到她。
連“她自己”也沒看到她。
她笑容淡淡,扶了那個小女孩後,那個孩子的父母朝她道謝,她也是淡淡頷首,沒有說話,便朝前走了。
明思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她”的身後,莫名其妙地只覺得心中似有巨大的、未知的恐懼,從未有過的感覺。
可是,又有一個聲音在無聲的催促她,讓她跟上去。
她跟上去了……
77的話:化繭成蝶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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