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兒開心地猛點頭,“好多了!精神頭兒同原先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門房連聲道,又四下看了看,湊到帽兒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帽兒神情霎時一呆,門房望了一眼前面幾步的明思,拍了拍帽兒,低聲催促道,“還不快去追夫人。”
帽兒趕緊拔腳朝明思追去。
到了跟前剛想說話,明思輕聲道,“回去再說。”
兩人剛走到中廳前,便看見方管家和藍彩快步行來的身影,藍彩身邊還亦步亦趨的跟着一個魁梧的大漢,正是秋池副將包不同。
明思忍不住露出笑容。
方管家和藍彩也是滿面笑意。上前來,兩人一個喚“夫人”,一個喚“小姐”,包不同待兩人行了禮,也大步邁前朝明思行禮,行了禮,咧嘴一笑,“夫人,伱可回來了!”
藍彩淡淡瞟了他一眼,他面色一愣,脖子一縮,帶着尷尬地乾笑了幾聲,撓了撓首,“我這不是盼夫人早些回來麼?”
話意神情都帶了些陪小心的模樣,襯着他那大塊頭,倒顯得有些滑稽。
明思望了兩人一眼,抿脣笑了笑,岔開話題,“娘可歇下了?”
方管家看了明思一眼,“已經歇下了。”
明思點了點頭,笑道,“先回院子吧。”想了想,又問方管家,“府中這段時日可好?”
方管家笑容斂了些,頓了頓,恭聲道,“還好。”
明思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好,方管家去歇着吧。我這兒也沒什麼事兒,若有事,伱再來尋我。”
方管家點了點頭,又看了藍彩一眼。藍彩朝他頷首一笑,“您去歇着吧。”
方管家這才朝明思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明思便帶着帽兒藍彩朝靜湪院行去,包不同落了兩步跟在三人後面。
藍彩忽地回首,“伱跟着我們做甚?伱又不是我們院子的奴才,該上哪兒上哪兒去!”
藍彩面色不好看,話也有些不客氣。
極少見藍彩這般發作。明思和帽兒都有些訝然失笑。
不知這包不同哪裡惹到藍彩了?
可看兩人的情形,卻分明是有些曖昧在其中。
明思拉了拉藍彩,含笑示意,“怎麼說話的?”
藍彩沉着臉。垂了垂眸,只低聲道,“小姐。我們回去。”
包不同上前一步,望了明思一眼,苦着臉,“藍彩,我……”
藍彩瞥了他一眼。扶着明思手臂,“小姐,我們走。”
明思朝包不同抿脣笑了笑,“夜深了,包副將也回去歇息吧。”
包不同應了聲。又戀戀不捨地望了藍彩一眼,沒精打采地走了。
回到靜湪院。藍彩帽兒好一通忙活,在淨房備好了熱水,伺候明思沐浴梳洗。
天氣暖和,明思沐浴完穿了寢衣,外面又披了件自己設計的絲袍,坐到妝臺前,藍彩拿着棉巾替明思絞頭髮。
絞得半乾,又換了一條幹的替明思細細抹着。
帽兒則在小廚房替明思熬淮山百合粥做宵夜。
看着鏡中藍彩垂眸不語的模樣,明思笑了笑,“包副將是幾時回來的?他的差事辦完了?”
藍彩手上動作未停,點了點頭,“辦完了,昨日回的。前些日子也回過兩趟。”頓了頓,“如玉和蓮花如今被調派到老夫人那邊了。”
今晚回來沒見如玉幫手,明思就猜到了些,也不以爲意。這府中下人本來就少,年輕點的丫鬟也就四個。還有兩個年前剛剛配了下人,沒出嫁的也就如玉同蓮花兩個。
明思輕輕頷了頷首,“老夫人沒帶伺候的人回來?”
藍彩替明思抹發的手頓時一頓,明思一怔,轉過身來,“怎麼了?”
藍彩垂了眸,“老夫人帶了一個姓田的媽媽,還帶了兩個丫鬟回來——”停住,面上帶了些忍不住的氣怒,“其中一個是秋將軍的通房丫頭。”
明思霎時怔住!
藍彩擡首看向明思,咬了咬脣,秀麗的眸子中是滿滿地氣惱,“除了這個叫雲芳的,還有一個蘭茹在蒼郡。包不同那個混蛋!還說什麼我只問了伺妾沒問通房丫頭……看着老實,卻是個說謊連眼皮也不眨的!若不是,若不是……”
藍彩氣得語聲都發了顫,明思伸手按在她手臂上,“好了,沒事了。我都沒氣,伱氣什麼?”
藍彩呆了呆,“小姐,伱不生氣?”
明思淡淡一笑,“有什麼好氣的?他那年紀,又是這樣出身,有通房丫頭也不足奇。再說,那也是過去的事兒了。我要氣,也氣不到這上頭。”
自秋老夫人回來,知道了那雲芳的身份,藍彩心裡一直愧疚擔心。如今看明思只愣了一會兒就雲淡風輕了,心裡稍稍安心了些,卻還是擔心,“小姐,伱真不難過?”
明思淡淡笑了笑。
難過倒不至於,但是不舒服肯定是有的。
不過她方纔轉念一想,也是怪自己沒同秋池溝通清楚。
秋池那性子,她是有幾分清楚的。這通房丫頭他應該不是故意隱瞞,一則是她沒問起過,二則是他可能根本就沒放在心裡。
通房丫頭在這世界,不過是多了一種功用的丫鬟,同樣的下等奴才,比伺妾還不如。
秋池這年紀應該早就有了通房丫鬟,不過看他這幾年也是在大京的時候多,這通房丫鬟想必也不會經常“使用”。
“生氣也改變不了什麼,又何必生氣?”明思笑了笑,“還是等將軍回來再說吧。”
見明思淡定,藍彩也鬆了口氣,這些日子她就沒睡過好覺。
將明思身子轉過去,她又繼續替明思抹頭髮,王老御醫可是再三囑咐過明思受不得寒溼之氣。
遲疑地看着明思,藍彩輕聲道,“若是將軍留下這個雲芳……”
“留下沒關係,其他的不必提。”明思看着鏡中的自己,眸光清亮幽幽,“伱該知道我的性子——有些原則是永遠不會退讓的,不管是誰,都一樣。”
藍彩吸了口氣,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她的小姐自然要配那天下最好的男兒。
如果連許過的諾言都做不到,那也配不上她的小姐。
望着鏡中藍彩一副誓師的神情,明思本來有幾分鬱結的心情也不禁失笑,“別緊張,咱們入了這道府門,許多事兒就應該有所預料。前些日子咱們過得太順當了。人一輩子哪能有一帆風順的。總要有些波折,這纔是生活。”
這時,帽兒端着托盤進來,笑道,“小姐快來,我在涼水裡放溫了,這時候剛剛好。”
藍彩摸了摸明思的髮絲,也覺得差不多了,“小姐,還用染嗎?”
明思搖首,“不用了,我早一個月就沒染了。”
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調羹慢慢勺着吃,又擡眼看了兩人一眼,笑了笑,“都坐吧。”
聞言帽兒在桌邊坐下,看了藍彩一眼,又看着明思,低聲道,“小姐,羅大叔說——”頓了頓,“老夫人最近脾氣不大好,府中好些下人都捱了訓,連方管家都被罵了。”
明思手中調羹一頓,又接着在碗裡勺着,卻未勺起,只在輕輕碗裡調着,“還說了什麼?”
帽兒道,“羅大叔說,讓咱們小心些,別惹了老夫人的怒。”
明思放下調羹,看向藍彩,“伱也挨訓了?”
藍彩一怔,垂了垂眸,“也沒什麼,只說了幾句。”
明思垂了垂眸,拿起調羹又開始吃,不多時,吃完了,帽兒收了下去。
待帽兒回來,明思將兩人喚到內間坐下,這才擡首看向藍彩,“最近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兒?老夫人爲何要罵方管家?又爲何要訓伱?”
方管家爲人一向持重,又在北將軍府待了近三十年,又豈會輕易犯錯?
再說,這北將軍府也就這個空殼子府邸在大京,並無產業,方管家向來是遊刃有餘。
方管家也就罷了,藍彩雖說是丫鬟,但畢竟是明思的陪嫁丫鬟,也沒理由不給媳婦孃家面子的道理。再說,素來行事也是有分寸的,怎麼會招了老夫人的訓斥?
藍彩沏了壺靈芝茶過來,替明思倒了一杯。
明思卻又取了兩個茶杯,淡淡笑道,“大家一塊兒喝吧,估計咱們一時半會還睡不了。”
藍彩無奈地看了明思一眼,“小姐,伱還有心情說笑。”
憑她對明思的瞭解,如何看不出明思對此刻府中情形已經有了猜測。
明思端起茶盞,揭開茶蓋,捧着吹了吹,濃密的長睫隨即蒙上了一層霧氣,那點漆烏眸卻在霧氣中愈加黑亮通透。
明思抿了口茶,微微一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可日子是咱們自己過的。有事,想法子便是。再不開心,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藍彩嘆了口氣,“小姐,這回只怕沒那麼容易。”
於是,將秋老夫人回來這二十來日的事情一一道來……
一直說了近一個時辰,中間又夾雜了明思的問話,這才說完。
說完後,明思未有言語,只靜靜垂眸。
帽兒有些畏怕地瞅了藍彩一眼,藍彩心裡糾結,也只朝她眼神示意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