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陵心中既有心喜,又有些遺憾,。
心喜的是能從他人口中聽到她的想法,心喜明柔竟對她有如此的讚許。
但同時也有些遺憾。
今日約見她們二人目的有兩點,卻未想到竟然都未成算。
兩個目的,其一自然是希望通過明柔能找到慶華宮那人的證據,將之定罪,省卻後患。其二,卻是希望明思能通過今日之事能更加了解他一些。
反正這些事,她日後也是要面對的,他並不想瞞她。
他心中反覆想過多遍。
明柔之所以一直躲避他,是因她對自己不瞭解,。
當年驚雷害她落水,而後,自己又對她的丫鬟那般兇言,她心裡定然是害怕自己,認爲自己是心狠手辣之輩。
她那樣善良的女子,不願同自己認定的“惡人”接近也屬正常。
但凡她真正瞭解自己,定會對自己改觀的。
眼下兩人雖困難重重,自己卻已經有了全盤打算。
只要她肯拉住自己的伸出的手,只需忍一時,自己定然不會負她。
原本想在今日將內情透露一二,卻不想天不從人願。鄭氏之死竟是如此內情,明柔自然不便讓她知曉。自己原本的成算也落了空。
司馬陵心中黯然苦笑。
明柔看着他眸光忽喜忽憂,忽亮忽暗地不斷變幻,以爲他還在想着那證據之事,“太子哥哥且寬心,證據之事我定然會放在心上,容我好生想想。若有線索。明柔會第一刻同太子哥哥聯繫。”
司馬陵垂眸片刻,擡首一笑,“今日你同我說的此事,除了你可還有人知曉?”
明柔輕聲道,“母親死前曾有遺信留下給老祖宗。不過。我瞭解母親,她在信中絕不會提長公主之事——再者,若是母親提了。老太君必定會召見於我。”頓了頓,又道,“這件事。我從未告知他人。至於老太君心裡如何想的。我便不清楚了。”
司馬陵輕輕頷首。納蘭大老爺同大長公主之事連明柔都知曉,納蘭老太君不可能一點未聞。不揭破此事,自然是顧及納蘭侯府的面子和皇家的顧慮。
如今當事人死的死,癱的癱,只怕納蘭老太君也是鬆了一口氣吧。
司馬陵微微鎖眉——這證據會不會在納蘭老太君處呢?
明柔看了看他的神情,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搖首道,“不會在老太君處——母親不會把證據留給老太君,。”
司馬陵眸光不解——明柔怎能如此肯定?
明柔瞅了一眼太子。垂首咬了咬脣,“母親心裡一直對老太君和老夫人不能釋懷——認爲她們當年求親之時多有隱瞞,而母親嫁入納蘭府後。府中又一直偏心於三伯母……”
明柔心裡清楚母親的個性,她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便不會讓他人抓到分毫錯漏。她是絕對不會將這樣的把柄交給老太君和老夫人的。
至於那封信的內容,明柔也多半能猜到——應該是母親將這些年的委屈和怨言發泄出來了,那樣的情緒正好掩飾了母親自盡的真正用意,正好斷了他人的猜疑。
司馬陵瞭然的點了點頭。
明柔雖說得隱晦,他卻聽得分明。
鄭氏對府中有這樣大的怨氣,那的確不可能冒着風險將證據留給府中其他人了。
“我明白了。”司馬陵笑了笑,“你也不必介懷,此事便盡人事聽天命吧。”
見太子這般大度,明柔心中愧疚更甚。
兩人說了半晌,不覺時辰已經過了許久,樓下大堂先還有熱鬧人聲不斷傳上來,如今卻是一片雅靜。
司馬陵看了一眼窗外,“時辰已經不早了,你們回吧。”
明柔福身深深一禮,告退而出。
門開了,又合攏,。
包廂中只剩司馬陵一人。
孑然靜靜而立,半晌後,他低聲似自語,“明思,若我一直不棄,你肯來我身邊麼?”
一路上積雪極深,馬兒也是深一腳淺一腳行步。
待四人回到納蘭侯府已是子夜時分,明思跟着明柔回到了沁芳院。
碧桃將火盆移到近前,帽兒將明思的石青披風拿到門外抖去雪花,碧桃接過披風搭在外間的熏籠上烘乾。
兩個丫鬟做完了事,退下。
明柔拉起明思有些冰涼的手,“六妹妹,辛苦你了。”
今夜呆的時間太久,手爐也早就涼了,明柔的披風也沒有她的厚實,自然是有些冷。
明思莞爾一笑,“看三姐姐這般,想是有好消息吧。”
當着帽兒明柔自然不好提及,所以一路上兩人也未曾說起。
明柔頷首一笑,又嘆了口氣,將太子所許諾鄭書遠之事說了。
聽得明柔的那聲嘆息,明思微微一笑,寬慰道,“太子殿下肯這般相幫,已是萬幸。其他也不必介意了。”
明柔搖首,苦笑道,“我卻不是爲這個——表哥能活着,其他的我又如何會在意?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太子哥哥。他如此大義相助,我卻幫不了他。”
明思微微愣,垂眸片刻,“你如今作何打算?”
聽了明柔之言,明思也明白了司馬陵的成全之法——賜死鄭書遠,然後讓他從此離開大京,隱姓埋名,。
明柔鬆開明思的手,起身走了兩步,沉吟稍許,似下定了決心一般轉首,“六妹妹,我想離開。”
看着明柔,明思笑了,輕輕頷首,“我同意。”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過這接下來的事,還得好生安排。
明柔定然是要同鄭書遠一起離開,那就不能等自己一起了。
明思暗暗尋思片刻,“三姐姐,你如何想的?”
離開的想法也是回來的路上才下的,明柔從未離開過大京,想到未來,也有些緊張無措,“我還未想好。”
明思也明白她此時的心情,“我倒有個建議。”
明柔眸中生出希翼,快步回來,“六妹妹你說。”
“三姐姐同鄭世子不妨去元國。”明思道。
“元國?”明柔一愣。
明思笑着頷首,“我有朋友也在元國——若是你們去了,也能互相有個照應。我曾答應過她,日後會去看她。他日我脫出身,再去同你們匯合。屆時又再做打算。三姐姐,你看如何?”
明柔有些心動,“不知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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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卻不大好說了,。
想着日後見面也遲早會知曉,明思暗忖片刻決定還是將事情說出,“他們是姐弟二人。其實你也識得——她弟弟便是富貴公公。”
明柔瞪大了眼!
富貴和太子近衛私逃出宮的消息,她自然也是知道,卻萬萬不想竟然……
呆了呆,明柔愣愣看着明思,“六妹妹,你莫要同我說富貴公公私逃一事——也同你有關吧?”
明思輕輕嘆了嘆,將富貴姐弟的故事說了出來,卻隱去了晟繡娘進的納蘭侯府,只說是一戶大戶人家。
“太可憐了!”明柔低聲道,“難怪六妹妹要助他。”
明思也感慨,“她們姐弟二人都是極爲知恩圖報之人——你若去了他們那裡,我也能放心。”
明柔輕輕頷首,忽地想起原先聽說的情形,擡首詫異,“對了,聽說當日太子殿下追到了東門,你是如何離開的?”
如何離開?
明思一噎,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眼前驀地閃過一雙狹長的單瞼,明思心裡不覺一嘆。
又是一個可憐人的故事。
可是此事卻不能對明柔細說。
明思道,“當日還有一人在,他是富貴的朋友,當時富貴求了他,他便帶我離開了。”說着搖首,“我未想到能離開,也未想到太子會放了富貴姐弟。”
明柔看着明思只覺驚歎信服,“六妹妹,你到底還做了些什麼事?不如都告訴我吧,省的我每回都受驚,。我每回以爲自己多瞭解你一些,卻每回你總又讓我嚇一跳。”
不是她找事,而是事找她,哪裡又是她願意的。
明思只得無奈而笑。
明柔也知道這些事明思也沒理由隨意同人說起,這般說話不過是仗着親近打趣兒罷了。
遂笑了笑,又想起明思方纔提及太子,不覺感嘆,“我原來以爲太子哥哥脾氣大,難親近。卻不想他爲人竟然這般好。”
明思微微一笑,“世上總是好人多的,人總要遇事才能識人。”
明柔深有其感的點點頭,卻忽地想到了什麼似的垂眸嘆了口氣。
明思一愣,遂笑道,“如今已是峰迴路轉,爲何還嘆氣?”
這一問,明柔卻沉默了片刻,擡眼看着明思,眸光卻是深遠,“我在想太子哥哥爲何會放了表哥?”
明思一怔,看着明柔面上神情,只一刻,便明瞭她的意思。
鄭書遠若是真個殺了歐陽三小姐,司馬陵斷無可能徇私放了他。
放他,有放他的理由。
說他“必須要死”,也定然有必須要死的理由。
兩姐妹都是通透人,有些話自然不必說明。
太子既然放了鄭書遠,那他的認罪就是不成立的。鄭書遠沒有殺人,那明汐的作證之言便是謊言。
若是這樣,那兇手只可能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