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跟着胥盡歡來到一架普通的馬車處,胥勇上前撩起了車簾。
“請吧!”胥盡歡言道,見夏青有些猶豫,胥盡歡笑道,“那明郡王現在肯定還在氣頭上,你現在離去,如若不小心被他遇到,肯定要多費一番口角。”
夏青便上了馬車,胥盡歡隨後而入,晴晌卻被胥勇讓到了後面的一輛馬車上。
進到裡面才發現,這馬車從外邊看似普通,實則不然,也不知是用什麼方法處理過,行進間居然半點都感覺不到顛簸。
胥盡歡從一旁的小櫃中取出幾份乾果,又從頭頂吊着的托盤中拿了香茶放在夏青面前,臉上始終帶着笑。
夏青侷促的咳了咳,轉頭挑起了一側的車窗向外望去,卻始終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盯着自己。
“這不是去馬場的路?”
胥盡歡一笑,“誰說我們要去馬場。”
夏青怒目而視,胥盡歡笑着安撫道,“你不用怕,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帶你看一件你一定在意的事。”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一家藥鋪門口,胥盡歡把車簾挑起一角,夏青向外望去,就見到藥鋪內一個打扮體面的婆子正在櫃檯前抓藥,那掌櫃神秘兮兮的遞了一個小紙包過去,被她快速的收緊袖子裡。
夏青挑眉,那婆子不是別人,正是洛氏身邊的桂嬤嬤,而這家藥鋪也是洛家的,洛氏在自家的藥鋪買藥材,爲什麼還要遮遮掩掩的。
胥盡歡對夏青道,“我找人查過,那是一種慢性毒藥,放在日常飲食中,不會讓人察覺,可時間一久,整個人的精神就會一天不如一天,慢慢的消瘦下去,最後會虛弱致死。”
夏青猛地轉頭望着胥盡歡,“這樣多久了?”
胥盡歡道,“大概也有一個月左右了吧!”
這麼說洛氏母子早就防着他們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人悄悄的換了藥,是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的。”
夏青不怒反笑,“擔心?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說着挑眉看着胥盡歡道,“你爲什麼要幫我?”
胥盡歡一怔,錯開眼睛,“我只是替龍潯還你人情罷了!”
說謊!
如若只是還人情,也早在胥韌給自己胥字令的時候就已經還清了,既然他不想說,夏青也不追問,冷冷的道,“我要那藥。”
胥盡歡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從一旁的小匣子裡面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夏青,嘴脣動了動,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這日,桂嬤嬤一進門,就見到洛氏在屋子裡發呆,當下快步走過去。
“夫人。”
洛氏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都安排下去了?”
桂嬤嬤笑着道,“夫人你就放心吧。”說着把手上的燕窩遞過去。
洛氏懨懨的伸手接過來,還未喝,就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桂嬤嬤看着桌上鋪滿的各家小姐的庚帖,皺了眉頭。
到底是沾了三少爺的光,如今燕都誰不知道夏家的三少爺和大兆公子胥過從甚密,那些個庚帖說是送來跟大少爺參詳,可瞅着年齡一個個倒是都與三少爺匹配。
也難怪夫人最近沒精神。
“夫人,聽說柳家的小姐又來了。”
洛氏皺了眉,柳如眉那點兒心思她還是看的透的,那雙眼睛老是在夏青身上漂,還偏偏打着約知秋的幌子,真把個旁人當做傻的嗎?
“夫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洛氏看了桂嬤嬤一眼,“嬤嬤有話直說便是,你也是我身邊的老嬤嬤了,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
“是,夫人,依奴婢看,大少爺這樣挑挑揀揀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瞧着那柳家小姐就是個不錯的,家事也好,跟咱們大少爺正好匹配。”
見洛氏皺了眉,趕緊又說道,“這放到哪一家,也沒有大麥不熟熟二麥的道理,那三少爺再能耐,也要排在大少爺後邊,再說了,別的不說,單說這柳小姐的歲數跟三少爺就不般配。”
那柳如眉可是大了夏青整整一歲多。
古語說的好,女大一,不是妻。
單憑這一點,他們柳家就不會同意柳如眉嫁給夏青,就算柳如眉再怎麼折騰都沒用。
洛氏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笑了。
柳如眉在家裡素來受到衆人的溺愛,性子難免驕縱任性了些,她自從見了夏青後,經常在午夜夢迴時夢見夏青那英俊的面容,心底越發想念的緊,她的心思,柳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這次素來順着自己的母親卻把她劈頭訓斥了一番,還勸她趁早斷了這念頭。
以她的身份,是萬萬不可能嫁給一個庶子的。
柳如眉當下心灰意冷,居然鬧起了絕食,這可把一家人嚇壞了,不得已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柳如眉往來夏家,一邊暗地裡另尋他法,也好斷了對夏青的念頭。
那夏青到底不是良配。
從那日大街上見過面後,柳如眉乾脆恢復了女兒裝,隔三差五的到夏家來坐坐,明着來找夏家的幾位小姐,實際上還不是爲了多看夏青兩眼。
可夏青卻好似是塊木頭疙瘩,愣是
看不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柳如眉心底不悅,但卻也不好明着跑去向夏青表白,只得每次都期盼夏青能多注意自己幾分。
柳如眉心不在焉的走在夏家的後花園,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快,她今天好不容易尋了個藉口找上門,不想他們卻告訴她夏青不再府內,說走又捨不得,柳如眉只得拉了夏知秋一起在院子裡逛逛,心裡小小的期盼着萬一碰上夏青回來該多好。
她喜歡夏青,自然想方設法打探夏青的喜好,當然也熟知夏青與洛氏母子並不體己,本着愛屋及烏的原則,柳如眉對洛氏母子的觀感也不是很好。所以每次來夏家多半都是找知秋作陪。
知秋繡的一手好繡活兒,繡出來的針腳細膩用色鮮活,柳如眉十分喜歡,經常嚷着讓知秋教教自己。知秋隱隱也知道柳如眉對夏青的好感,她只當爲夏青好,自然十分熱絡的幫忙攏住柳如眉。
本來知秋與柳如眉在院子裡逛得好好的,大夫人卻突然派人來找她,說是要與她好好的裁製幾身新衣裳。
眼下誰不知道夏知秋與陸少川的好事將近,說是添幾身衣服家用,實則是要好好的準備嫁衣了。
柳如眉便笑着送走了知秋,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散心,正走到一處涼亭,一陣微風吹過,遠遠地把一紙素籤吹到柳如眉腳下,柳如眉看了身後的彩菊一眼,彩菊急忙拾起來遞給柳如眉。
就見上面工工整整的寫了一闋詞,詞藻華美字體剛勁有力,像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柳如眉順着風口望去,只見紫藤架後,露出半個背影,那束髮的玉冠可不正是夏青慣用的,當下心底雀躍,急走幾步轉過紫藤,脆生生的喚了一聲“三公子。”
那人轉過頭來卻是夏進,柳如眉的笑就僵在臉上。
“柳小姐?”夏進一副意外的模樣,趕緊擱了筆上前幾步。
柳如眉這才尷尬的福了福身子,“是大公子啊!”她這麼說着,臉卻慢慢紅了,見夏進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紙,趕緊不好意思的遞給彩菊,“剛剛在涼亭裡拾到的,想是大公子的墨寶吧!”
夏進從彩菊手裡接了過來,謙虛道,“夏進字醜,讓柳小姐見笑了。”他這話倒是十足的謙虛了,夏進的那手字,倒是很有魏晉風範,已經是極好的了。
他本與柳如眉沒什麼交集,可是這兩日母親卻告訴他多與柳如眉親近,柳如眉來夏家的時候,夏進也曾遠遠觀望過,當真是應了那句芙蓉如面柳如眉,走起路來翩躚綺麗,自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更別提她身後的柳家。
正說着,風掀起了桌案上的幾張素宣,彩菊眼尖,一眼瞧見那上邊畫着的女子跟自家的小姐倒是長得有八九分相似。
伸手扯了扯柳如眉的衣袖,柳如眉也看見了那張畫像,當下臉紅的像個番茄。
夏進趕緊撫平桌案,驚慌的對柳如眉道,“柳小姐這是要去哪裡?”
柳如眉雖不怎麼喜歡夏進,到真沒想到夏進居然畫了自己的畫像,她到底的女兒家,一時間心底難免有些嬌羞竊喜。
彩菊見自家的小姐低着頭,趕緊開口道,“我們家小姐是來府上找三公子的。”
柳如眉大囧,嗔怪道,“彩菊!”
彩菊便低了頭,小聲的嘟囔道,“奴婢說的是實話啊!”
夏進眼底閃過怒色,旋即笑着說,“可巧了,九兒如今不再府上。”
見柳如眉微微蹙了眉頭,婉言道,“九兒就是我的弟弟夏青,因爲在家中排行老九,所以大家都叫他一聲九兒。”
“今日真是不巧,九兒被父親差出去了。”見柳如眉神情落落的,忙開口道,“柳小姐若是找九兒有急事,我倒是可以爲柳小姐帶路,正好我正要去找九兒呢!”
柳如眉一聽大喜過望,絞着帕子扭捏的道了聲好。
夏進帶着二人出了府門,上了一頭高頭大馬,柳如眉不疑有他,跟彩菊做了馬車遠遠地跟在後面,這一路走來招搖過市,衆人誰不認識柳家的馬車,見了前邊馬上端坐的夏進,就有認識的人悄悄道,“這是夏家的大公子,我見過的。”
“這柳家的大小姐怎麼會跟在夏家的大公子身後?”
便聽見剛剛開口那人道,“這你還看不明白?這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如今竟然敢在大街上這麼招搖過市,這裡邊的意思你都想不明白?”
餘下的衆人便點點頭,瞭然的笑了。
本來就是嗎,如果二人之間沒什麼貓膩兒,這柳家小姐怎麼可能乖乖地跟在大公子身後。
衆人心底便紛紛有了這種猜測,說這話的人見事情成了,一臉狡猾的瞧瞧退了去,來到一處民宅前,就見從裡面伸出一隻手,手上還抓了個錢袋。
“乾的不錯!這是夫人給的賞。”
那人便笑着去拿,對方卻突然把手收回去。“今天的事要是傳出去……”
那人便一笑,“瞧您說的,我賴六做事,您就放心吧!”
“那去吧!”對方把錢袋放在賴六手裡,掩上了院門。
賴六咧着嘴捧着錢袋子晃晃悠悠的出來巷子,一個腳下不留神,“哎呦!”一聲趴在地上。
“是誰?誰敢擋本大爺的……”待看清眼前的人影,賴六漸漸地弱了聲勢……
夏進帶着柳如眉她們足足繞了大半個燕都,纔在明月樓前停下。
柳如眉跟着夏進一前一後的進了二樓的雅間,一開門,見雅間裡擺了滿滿的一桌子菜,卻惟獨沒有見夏青的身影。
夏進搶先開口道,“哎呀!這九兒也真是,菜都上桌了,人卻躲到哪裡去了,虧得他巴巴的約了我來,柳小姐,咱們還是先進去等等吧!”
柳如眉掙扎了片刻,到底抵不過心底的執拗,擡腳邁進來。
夏進殷勤的爲柳如眉搬了椅子,柳如眉只得臨窗坐了下去,夏進這纔在柳如眉對面就坐。
大街上人來人往卻始終沒見到夏青的影子,柳如眉便慢慢地坐不住了,夏進也不多言,只是端了杯茶細細品味。
柳如眉霍地站起身來,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夏進卻一笑,嘲諷道,“柳小姐這是打算走了嗎?”
那柳如眉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子,再加上剛剛等夏青又枯坐了這麼久,心底早就不耐煩,偏偏這時候夏進又出言嘲諷,當下變了臉,怒視夏進道,“你什麼意思!”
她也不是傻的,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也猜出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貓膩兒,越發的不想久留,可聽夏進話中有話,不免又多了幾分擔憂。
夏進一笑,道,“不瞞柳小姐,夏進仰慕柳小姐多時,今日是特地請柳小姐出來吃茶,還請柳小姐不要怪罪!”
柳如眉當下就變了臉色,怒火中燒道,“你騙我?”
夏進這時候也不再扮什麼和善,紈絝地笑道,“不如此說,怎麼能請得動你堂堂柳家大小姐!”
“卑鄙!”
柳如眉越過夏進朝門口走去,卻被夏進一把拉了手腕硬扯回來。
柳如眉大驚,當下回手就給了夏進一巴掌。
“放肆!”
夏進被她這一巴掌打的頭歪向一邊,只覺得嘴角腥鹹,眼中漸漸地多了怒火,“柳小姐好大的脾氣,難道這就是你柳家的家教,你居然敢對未來的夫君動手?”
柳如眉羞得臉通紅,“你胡說!不要臉的東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居然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
夏進卻潑皮般地笑了,“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姑娘家,整日裡跟在那個小賤種身後,要不如此,我也不能輕易地約你出來,你以爲我爲什麼偏偏選在這裡,呵呵!如今這大半個燕都的人都親眼看見你柳家大小姐跟在我的身後進了着明月樓,這明日裡會傳出什麼話來,我勸柳小姐還是仔細掂量掂量的好,別等到時候壞了自己的名聲。”
柳如眉被夏進氣的渾身顫抖,怪只怪自己輕易上了他的當,此時說什麼都晚了,這萬一明天要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那自己的一生不就全毀了?
難不成真的要嫁給眼前的這個人?柳如眉這麼一想就覺得頭昏眼花,一時間居然站不住,身形晃了晃,彩菊急忙上前扶着她的手。
“你究竟想怎麼樣?”
夏進一笑,上前直視着柳如眉的眼睛道,“我不是說了嘛,夏進已經愛慕柳小姐多時,只要柳小姐肯乖乖嫁給我,咱們自然是皆大歡喜。”
“癡心妄想!”
柳如眉說着揮手,還想再給夏進一巴掌,卻被夏進一下子狠狠的捉住了手腕。
“你以爲你是誰?如今你就好比那粘板上的肉,我好言好語的與你說,你不聽,非得搞的自己身敗名裂是不是?到時候就是你想嫁,我還不一定會娶呢!”
柳如眉的淚便掉了下來。彩菊見自家小姐被欺負,趕緊上前拉扯夏進,卻被夏進一下子推開。
就聽得一旁傳來一陣拍手聲。
夏進大驚,就見夏青和夏知秋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門口,此時正拍着巴掌望着夏進,夏進如今是怕了夏青,一見到夏青不由自主的鬆了手,柳如眉嚶嚀一聲撲進夏知秋懷裡,渾身發抖。
夏進看了夏青一眼,心想如今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就算夏青想來個英雄救美也已經於事無補,當下挺了挺胸,“你怎麼來這裡?”
夏青一笑,“我爲什麼就不能來這裡,七姐姐約了柳小姐來錦繡莊選綢緞,多虧了大哥爲人敦厚,不辭勞苦親自送了柳小姐過來,九兒當真是感動。這會兒既然柳小姐人也到了,我看大哥也該回去了。”
夏進被夏青一陣搶白,頓時沒了聲音,好半晌兒才指着柳如眉道,“你胡說,明明是她……”
夏青卻不緊不慢的阻斷夏進的話,“明明是怎樣?大哥心底不是最清楚嗎?”
這事也多虧了胥家,夏進前腳帶着柳如眉出了夏家,胥家的人後腳就把消息遞給了胥盡歡,胥盡歡當下就讓胥勇通知了夏青。
夏青馬上就明白洛氏她們打了什麼主意,趕緊派人悄悄地把夏知秋從府裡接了出來,秘密的送進了明月樓的後門。
不光如此,胥勇還讓人捉了那造謠的賴六,在按照夏青編的版本傳了出去,輕而易舉的壞了洛氏她們的好戲。
只是如此一來,不免又欠了那人的人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