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翊沒想到夏銃會當着老太太的面動手,一時不察被推開,此時夏銃已經來到夏青面前,那巴掌眼瞅着就要落在夏青的面上,再想施救已然是來不及了。
一側卻及時伸過一隻手,順着衣袖那麼輕輕地一拉,就已經把夏青拉離夏銃的掌下。
夏銃一掌落空,再看時,夏青已經穩穩地靠在胥盡歡懷裡,頓時怒紅了雙眼,也不說話,伸手就去抓夏青,胥盡歡冷笑一聲,單手環着夏青一個側身避開,另一隻手輕鬆的落在夏銃的肩頭。
夏銃只覺得整隻手臂一麻,頓時沒了力氣。
胥盡歡低聲問夏青,“你沒事吧?”
見二人如此,夏銃氣的兩眼泛紅,“姓胥的,你不要太過分了。”
胥盡歡見夏青沒事,這才轉身直面夏銃,緩緩道,“夏春雲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請你保持理智,這件事和玉容沒關係。”
“呸!”夏銃不屑道,“你們這對狗男女,跟她沒關係?你當然這樣說,這整個夏家,除了她還會有誰跟大姐過不去。”
胥盡歡冷笑一聲,垂眸道,“表面上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實,往往都不是事實,這麼淺顯的道理,我以爲二少爺應該很清楚纔是。”
夏銃整張臉憋的通紅,咬牙道,“你怎麼不說這又是她設下的一個詭計,故意誤導我們;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你二人合謀!?”
胥盡歡蹙眉,“夏銃,你的理智呢!”
“到現在還要理智有什麼用!”說着一手指着夏青道,“我現在只想要她替大姐償命!”
說着就朝夏青撲過去。
胥盡歡冷笑一聲,單手擋下夏銃的攻擊。
“住手!快住手!”
院門口,鄭克爽一手提着衣襬,匆匆地朝這邊走來,“二 弟,快住手,你冤枉八妹了。”
說話間已經來到衆人面前。
鄭克爽一臉悲容,上前一把拉住夏銃的胳膊,“二 弟,你誤會了,這事跟八妹沒關係,你莫要鬧了。”
夏銃掙開鄭克爽的牽制,道,“……這明明就是她一手做下的,你且閃開,容我取了她的性命再與你說話。”
雖然鄭克爽是他的姐夫,可如今這個姐夫對大姐來說,卻算不得良人,不但對大姐冷冷淡淡,還另娶了妾室,兩個人的關係早就名存實亡。
現如今大姐身亡,胥家的地位又擺在那兒,夏銃不信鄭克爽會爲了一個已經死掉的,尚且是不得寵的妻子去得罪胥家的人,鄭克爽這會兒出現,說白了不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
他想了,他卻不能了,大姐的仇,無論如何也是要報的。
“二 弟,我知道你心中難受,我又何嘗好過,可這事真的跟別人沒關係,是……是穗兒!”
夏銃一愣,“你說什麼?”
鄭克爽嘆了一聲,把手裡那張皺巴巴的紙遞給夏銃,道,“稍早時有人去我那裡報信,說……說春雲出事了,我還不相信,就去春雲屋子裡看了一下,沒想到人沒見着,倒是在梳妝檯上看見了這個……”
夏銃一把搶過打開,上面的話的確的穗兒的語氣,說她親眼看到夏春雲把夏知秋從高臺上推下去,事後夏春雲不准她把這件事說出去,間接的害死了七小姐;還有二姨娘的事也是大小姐做的,她於心不忍勸大小姐站出來承認罪責,大小姐卻要她閉緊嘴巴。
因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幾次勸說未果,纔不得已動了殺心,一來是替大小姐贖罪,而來也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胡說!這全都是假的,簡直就是胡說。”夏銃渾身哆嗦,一把撕碎手上的紙,這怎麼可能,知秋的事情尚且不說,李氏的事情明明是自己做的,穗兒怎麼會說是大姐做的,這分明是假的。
“二 弟,我知道你不相信這個事實,畢竟誰能想到穗兒會……”說到這兒,沉痛地搖了搖頭,擦了擦眼角,道,“怪不得這幾天我瞧着她主僕二人不大對,總是遮遮掩掩的,這事也全怪我,若是我多留心些,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鄭克爽說這些自然不怕夏銃去查,因知秋的事,夏
春云爲了能見夏銃一面,這幾天沒少和穗兒折騰,這些府上的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若夏銃真的追究起來,也只會查到二人最近幾天鬼鬼祟祟,正好證實了信裡面的話。
穗兒又死了,正所謂死無對證,她一個小丫頭,自然不會有誰留意到她的字跡,如此一來,倒叫鄭克爽輕易鑽了空子。
夏銃一把把鄭克爽推了個踉蹌,指着鄭克爽大聲道,“你胡說,這不可能,穗兒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這一定是假的,不是真的!……對,是你!”說着一轉身指向夏青,“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故意安排的這一切,大姐和穗兒都是你殺的對不對?”
夏青冷笑一聲,“若人真是我殺的,你以爲,你還能站在我面前如此囂張嗎?我倒是真想殺了她替七姐報仇,不過看來有人先我一步動手了。”續道,“殺人者人恆殺之,不過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罷了!想必大姐推七姐下去的時候,一定想不到終有一日,自己也會從上面摔下去;以她一條命抵七姐兩條命,當真是便宜她了。”
“賤 人!”
聽夏青這樣說,夏銃一步上前,恨不能親手撕了她,卻被鄭克爽在背後死死抱住。只得對着夏青大叫,“我殺了你!”
“二 弟你冷靜些,這不幹別人的事,你別再鬧了。”鄭克爽制住夏銃,對夏青道,“八妹,你先避一避,二 弟這會兒一時失去了理智,腦子不清楚,等冷靜下來,自然會明白這事和你無關。”
夏青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夏老太太見夏銃睚眥欲裂的模樣煞是嚇人,怕一個不小心誤傷夏青,趕緊對夏青招手,“玉容,聽你姐夫的話,先去祖母屋裡避一避。”
夏青無奈,這纔跟着老太太走了。
夏銃在鄭克爽懷裡掙扎,“夏青,你別走,我要殺了你替大姐報仇!”
鄭克爽只是箍着夏銃,任由他叫囂。
倒是一側的胥盡歡,高深地看了鄭克爽一眼,轉身走了。
等轉過院牆後,胥盡歡叫來胥勇,悄悄地吩咐了幾句,胥勇點頭走了。
院子裡,鄭克爽見人都走光了,這纔沒好氣的放開夏銃,哼了一聲道,“糊塗!”
夏銃不明白鄭克爽前後變化爲何這般大,一時間倒也不吵不鬧,只盯着他看。
鄭克爽看一眼夏銃,道,“你也不想想,這周圍都是她的人,你如何能報仇!”
夏銃一愣,“大……姐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克爽道,“做事前要多動動腦子,你這麼一鬧,再想報仇,怕是要多費些手腳了。”
“你說什麼?”夏銃上前一步,“你說這話,莫不是也認爲大姐是被夏青害死的?那剛剛那張遺書……,難道是假的?”
“遺書自然是真的!”
鄭克爽說着四下瞅了一眼,對夏銃道,“跟我來。”
說着率先朝回走去,夏銃心底疑惑,急於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沒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同回到鄭克爽歇息的院落,就見薛姨娘一身素服,在指揮這下人們替夏春雲梳理。
夏銃心底一陣鑽心劇痛,顫巍巍地走到夏春雲的屍體前,見夏春雲身上的血污已經被擦拭乾淨,換了身整潔的衣服,只是那雙眼睛依舊死死地瞪着。
夏銃顫抖地替她闔上雙眼,悲痛道,“大姐,你且安心去吧,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不殺了夏青那個賤 人絕不罷休!”
說着親自替夏春雲理了理碎髮和衣襟,見夏春雲的右手指甲有幾處磨損,皺起眉頭。
鄭克爽一直在一旁看着夏銃的一舉一動,此時見夏銃盯着夏春雲的手發呆,細一看便看出端倪,對薛姨娘道,“去把指甲鉗剪拿來。”
薛姨娘找吩咐做了,鄭克爽接過指甲剪來到夏春雲身邊,夏銃伸手一攔,“不敢勞煩姐夫,還是由我這個做弟弟的親自伺候大姐一程吧!”
夏銃的話生冷,鄭克爽聽了渾身不舒服,乾笑了一聲退開。
夏銃自替夏春雲修了指甲,心底不免對鄭克爽多有埋怨,生前的時候不對大姐好一些,等人死了再來後悔又有什麼用。
他
雖然滿心悲憤,但到底理智還在,情緒稍稍平復,便隱隱地覺得整件事有些蹊蹺,卻說不清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倒不如看看鄭克爽要說些什麼。
等替夏春雲收拾好一切,夏銃這纔跟着鄭克爽回到室內。
鄭克爽遣了下人出去,方纔轉身對夏銃道,“二 弟,你太魯莽了。”
夏銃一愣。
鄭克爽道,“此事明顯是八妹所爲,若你肯靜下心來仔細查查,興許還能查出什麼線索,如今這一鬧,只怕對你我有力的證據早就不見了,還拿什麼去證明這些事?”
夏銃道,“你既然也認爲這事是她做的,剛剛在祖母面前爲何又要攔我?”
鄭克爽不答反問,“你打得過胥家的人嗎?”
夏銃便沉默了。
“明知打不過還如此莽撞,不是魯莽又是什麼?”鄭克爽安撫道,“要想報仇,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夏銃沉默,片刻後,問,“那封信?”
“自然是真的!”
鄭克爽道,“那信的確是我在春雲房裡看見的,可誰又能證明是穗兒的親筆?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這信自然是隨着你怎麼說。”
夏銃心裡本來還隱隱對鄭克爽產生了一點兒懷疑,這會兒聽了鄭克爽的分析,那點兒懷疑便隨着他的話煙消雲散了。誠懇地問,“那姐夫你說該怎麼辦?”
夏銃的心理變化,久居商場的鄭克爽自然看得出來,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安撫,“此事需得從長計議,既然不能證明這事是她做的,若想報仇,那也只好尋個機會,暗地裡把她除了。”
夏銃深以爲然。
這會兒,門外有人求見,鄭克爽喚人進來,來人遞給鄭克爽一封信,說是鄭家老太太催鄭克爽他們回去的。
夏銃不便多待,便起身告辭。
鄭克爽一直送夏銃道門口,又反覆叮嚀了幾句,讓夏銃千萬忍耐,方能把握最好的時機,夏銃一徑低頭盯着鄭克爽的衣襬點頭應着,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只等夏銃離開,薛姨娘才從內室走出來。
“相公。”
鄭克爽一笑,伸手攬過薛姨娘,“不是讓你在屋裡待着嗎,又出來做什麼,憑白沾染了晦氣。”
薛姨娘依附在鄭克爽身旁,柔聲道,“相公和他說這些做什麼,若傳出去,豈不是得罪了胥家。”
鄭克爽一笑,“憑夏銃的聰明,你以爲咱們做的這一切能瞞過他的眼睛嗎?我這樣做,不過是要洗脫咱們的嫌疑罷了!……再說了,那胥盡歡又豈是好相與的,他看中的人,夏銃是動不了半分的,搞不好還會丟掉自己的性命。”
薛姨娘問,“那現在夏銃相信你的話了嗎?”
鄭克爽一笑,“就算他先前有懷疑,現在也信了八九分,只要我們小心的摘乾淨自己,還由得他懷疑。”
薛姨娘嬌笑,“相公一貫是最聰明的了。”
鄭克爽笑,“還是我的薛姨娘最知情趣。”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鄭克爽一笑,“快了!”
夏春雲已經嫁做人婦,死後自然不能葬在夏家,再加上剛剛鄭老太太送來的信,這便給了鄭克爽離開最有利的藉口,便是夏銃,也說不出什麼。
棺停三日後,入夜後,整個夏家格外地安靜,下人們再也經不起這連日來的折騰,皆是身心俱疲,便是負責巡夜的,也都畏縮着不肯露面。
三更十分,一條矯健地黑影躲過守衛,順利的落進夏青所在的院落,以一柄小巧兒的匕首輕輕地挑開門閂,悄無聲息的閃身進門。
斗室內昏昏幽幽,隱約可見一道玲瓏的身影側臥在睡榻之上。
夏銃冷笑一聲,緩緩地靠近睡榻,單手撩開層層紗帳,手起刀落刺向榻上的人。
“噗!”
夏銃一愣,刺入的觸感歷時讓夏銃覺察出不對來。
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整間斗室豁然明亮起來,“你倒是能忍的,我本還想着你今夜不會動手,看來倒是我高估你了!”
暗夜裡,胥盡歡緩緩地步出燈下陰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