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晴晌坐在夏青身後,始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夏青一笑,對晴晌道,“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我又不會怪你。”
晴晌的面色一紅,她也知道自己逾越了,不該插手夏青的事,可是……“小姐,你今天和沈公子是不是走的太近了些?”
會嗎!?
夏青回到駱家的時候,纔回到自己的住處,還不等歇息片刻,就見駱鳳麟氣勢洶洶的闖到自己院子,負責守門的郭媽媽她們攔不住,駱鳳麟直接闖到夏青跟前,“夏玉容,你還有臉回來?”駱鳳麟一手指着夏青質問道。
夏青一愣,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眼神詢問地看向一旁的郭媽媽,郭媽媽趕緊走到夏青身邊,在夏青耳邊說了幾句,這事也是纔剛剛傳到自己耳朵裡,夏青又是剛回來,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夏青,駱鳳麟這就跑來了。
夏青一聽郭媽媽把事情說完,眉峰就挑了挑,對駱鳳麟道,“三哥認爲這裡面是玉容故意動的手腳?”
駱鳳麟一擺手,“誰是你三哥。”
夏青也不跟駱鳳麟計較,只是領着晴晌和小梅朝外邊走去,駱鳳麟踏前一步擋在夏青身前,“怎麼?現在事發了,你這是想溜不成?”
夏青冷笑,她從未見過像駱鳳麟這樣蠢的人,平日裡看上去還挺精明的,可是什麼事情一旦牽扯上駱鳳仙,就會變得完全不可理喻。
“讓開!”夏青直視着駱鳳麟,眸色深晦的看不出什麼情緒,若硬說是有的話,那就是輕蔑。駱鳳麟一愣,夏青已經擡腳越過他朝駱鳳仙的院子去了。
找來的太醫仔細地爲駱鳳仙檢查了腿上的紅腫,太祖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高氏不安地站在牀前,看了一眼駱鳳仙的腿,心裡一陣肉痛,不由得埋怨鳳仙太心急,都腫成這樣了,也不知那藥她到底用了多少。瞧這模樣,估計得有日子才能好了。
“怎麼樣了?”高氏見太醫替鳳仙診治完,急忙上前擔憂地問道。
太醫搖了搖頭,示意蘇蘇把駱鳳仙這幾日傷口用的紗布和藥水什麼的都拿到他跟前,用銀針一一地驗看了一番,每驗一份東西,就會換一根針,在查到夏青送過來的那盒藥膏時,銀針明顯的變色。
高氏故作驚慌地咦了一聲,扭頭看着太祖。“太祖!”
太醫捋着稀疏的灰白鬍須轉頭對太祖道,“若是老夫沒看錯的話,這是……”
“是過敏了!”
還不等聽到話說完,太祖在一旁接口道,“是過敏,鳳仙福薄,用不得這金貴的東西,是過敏!”太祖說完威嚴地看了太醫一眼,沉聲問道,“太醫以爲呢?”
太醫就是一愣,他替駱家上上下下看診幾十年,自問對這位駱家的老泰山還是有幾分瞭解的,爲人正直,每次見面的時候都很和善,絲毫不對人拿架子,是個很好相處的長輩。
他從未見過太祖生這麼大的氣,眼前的情形,任誰一眼的看得出,明明是中毒的跡象,可太祖卻……罷了!既然她這樣說,一定有這樣說的道理,左右都是她們駱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只要負責好替她們看診的分內職責也就夠了。
想到這兒,太醫深深地低下頭,附和這太祖的話道,“是!駱老夫人說的沒錯,這情形是過敏了。”
高氏和駱鳳仙一聽就愣住了,對視了一眼,她們計劃了那麼久,單單只是一句過敏就完了嗎?
“太祖!”高氏上前一步站在太醫身邊,對太祖道,“太祖!您不能這樣袒護這她,鳳仙明明是中了毒,您怎麼可以因爲您對她的喜愛就放着擺在眼前的事實與不顧,這樣明顯的偏袒,叫媳婦們怎麼服。”
“太祖!”駱鳳仙坐在牀頭,哀怨地望過來,“您怎麼可以這樣,鳳仙也是駱家的子孫啊,您不能因爲……就……”話爲說完,扭頭伏在枕頭上哭起來。
夏青一步踏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高氏正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淚水,擡頭看見夏青,手上一頓,揚聲道,“你還好意思回來!”
趴在牀上的駱鳳仙扭頭看過來,見夏青一身嫩黃色衣裙,美的像仙娥一般,在想想自己這幾日所遭受的罪過,哭的越發傷心了。
夏青不去看她們,只是腳步輕穩地來到太祖跟前,朝太祖福了福,“太祖!玉容什麼都沒做過。”
太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對她道,“你先在一旁坐一會。”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替駱鳳仙看診的太醫,情形已經很明顯,這藥看來就是眼前這位美的出奇的姑娘送的,藥裡面有毒也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可是爲什麼駱家的這位老祖宗要這樣偏袒着她?
太醫思索這打量着夏青,越看越心驚,最近駱家多了一個女兒的事情在京都鬧得沸沸揚揚,雖然早就聽別人說起過這位的美貌,可有駱鳳仙在前邊比
着,大家便琢磨着,就算是再美,也頂多就是在神韻上佔個各有千秋罷了,可不成想居然會美到這種程度,彷彿你用任何美好的詞彙來比喻她,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她就那麼隨意地坐在那裡,淡施脂粉的面龐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心裡亮堂堂的,這樣美好的女子會下毒嗎?
駱鳳麟緊跟在夏青身後走進來,見夏青端坐在太祖下首,而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卻在一旁抹淚,心裡就是一陣火起,鳳仙的腿都腫成什麼樣了,她這個始作俑者居然還好意思在一旁坐着,當真是蛇蠍心腸。
駱鳳麟跨前一步,指着駱鳳仙腿上的紅腫質問夏青,“夏玉容,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鳳麟!”
還不等夏青出聲,太祖就在一旁道,“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吼大叫的,我早就說過了,玉容是駱家的人,你口口聲聲的夏玉容的叫着,是不是不把我這個老婆子看在眼裡?”
駱鳳麟一愣,剛剛只顧着生氣,倒是把太祖給忽略了,趕緊恭敬道,“太祖,鳳麟怎麼敢,鳳麟只是心寒,鳳仙和玉容是親姐妹,這層關係是扯不斷的,就算以前有什麼小矛盾,直說出來也就是了,可她這樣做也太毒了,那藥明明是她送來的,鳳仙用了後就出現這種情況,不是她下毒又是什麼?總不能是鳳仙自己在自己身上下毒吧!”
駱鳳麟說的羣情激奮,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駱鳳仙猝然變色的臉。
高氏一見急忙上前一步,“鳳麟,你就少說一句吧,太祖說是過敏,那就一定是過敏,你快別說了。”嘴上這樣說着,心底卻痛快無比,她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事情鬧到這一步,就算是太祖有心想把事情壓下去,可經過剛剛鳳麟的嘴,屋子裡的衆人又有哪個不明白?藥是玉容送的,鳳仙用了後就中了毒,縱使太祖極力壓下去,這話也總會傳出去,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她就是要讓夏青出於衆矢之的,最好能把夏青趕出駱家去。
“過敏?”駱鳳麟的聲調突然拔高,指着駱鳳仙的腿對衆人道,“都腫成這個樣子了,是過敏的樣子嗎?鳳仙就是個傻的,用了藥不舒服還不趕緊停下,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夠了!”太祖猛地一拍桌子,“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太祖!”駱鳳麟分毫不讓道,“鳳麟知道錯了,不該在太祖面前不敬,可是鳳麟實在不認同太祖的說法,鳳仙明明就是中了毒,太祖卻非要袒護兇手,您這不是在愛她,而是在縱容她,要知道今天她敢對鳳仙下手,難保日後不會把手伸向父親母親,就是太祖您也……”
“鳳麟!”
高氏見太祖的面色越來越僵,趕緊在一旁阻斷駱鳳麟的話。夏青這時候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到駱鳳麟面前,“三哥這話說的對,這兇手今天可以在鳳仙姐姐身上動手腳,來日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到別人身上,爲了駱家上上下下的安全,也爲了還玉容一個清白,太祖!還是請您一定要查出真相。”
“哼!”駱鳳麟被夏青的一句三哥氣到,甩手道,“誰是你三哥,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太祖一看今天的事情算是不能善了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夏青幾步走到駱鳳仙牀前,見駱鳳仙的小腿果然一片紅腫,而且隱隱的還泛着一層青黑,很明顯是中了毒,可藥膏明明是胥盡歡從龍潯處討來的,若是裡面有毒,龍潯一定會事先告訴自己,龍潯沒說,那這藥膏就一定沒問題。
夏青伸手從桌子上拿起藥膏,剛過手一掂分量就是一愣,隨後疑惑地看了駱鳳仙一眼,對方心虛地轉過頭去,卻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夏青一笑,打開手上的藥膏。
“玉容!你這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湮滅證物嗎?”駱鳳麟在身後諷刺道。
夏青一笑,轉身面對駱鳳麟,把手上的藥膏放在高氏面前,“大伯母,這藥膏來時就是這個樣子嗎?”
高氏一愣,不明白夏青爲什麼有此一問,可還是很快地點了點頭,她從柳媽手上接過藥膏的時候,藥膏的確是這樣的,自己不過是在裡面動了些手腳而已,這幾天鳳仙一直拿不定主意,生怕一個不小心在身上留下什麼疤,要不是剛剛蔡家的丫頭託人捎了什麼信兒來,鳳仙也不會拿定主意今天動手。
“這藥膏是我從柳媽手中親自接過來的,玉容,你總不會懷疑我懷疑柳媽吧?”
高氏故意把話引到太祖身邊的柳媽身上,夏青卻一笑,“玉容怎麼敢,玉容只是就事論事,這藥膏的確不是玉容送來的樣子。”
夏青說的篤定,不像是撒謊,一時間,高氏倒是愣住了。
“哼!這藥膏除了過你的手以外,這裡也就太祖柳媽和母親動過,難不成你想說在藥膏裡面動手腳的是太祖是母親不成?”駱鳳麟在一旁道。
高氏在一旁得意地看着,找這種情
形,夏青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干係的。
竇夫人站在太祖身後,眼神不停的在衆人臉上掠過,這齣戲還真是越來越精彩了,看情形分明是高氏母女設計夏玉容,可眼下看這夏玉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事會怎麼收場,還真不好說。站在身邊的駱鳳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很想上前幫夏青說幾句話,可是每次一對上自己母親的那雙眼睛,就嚇得不敢出聲。
太祖嘆了口氣,無奈道,“玉容說的每錯,這藥膏的確是被我動過手腳。”
此話一出,衆人的臉色都變了,齊刷刷的看着太祖。
“太祖!”
高氏更是震的說不出話來。
“太祖!您不能爲了袒護她就把一切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駱鳳麟指着夏青道,“向她這種蛇蠍心腸的人不值得!”
‘啪!’
駱鳳麟的話才說完,就被太祖站起身反手打了一巴掌,雖然不是很痛,可是當着衆人的面被打,駱鳳麟的臉一下子紅了,轉過頭去陰毒地盯着夏青,彷彿要把夏青生吞活剝一般。
太祖緩緩地轉回身,目光掃過高氏和鳳仙,沉聲道,“這下毒之人的確是心思歹毒,不過卻不一定是玉容!”
駱鳳仙一聽這話,下意識的住了哭泣,連肩膀抽動的次數也少了。
太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今天,她實在是太失望了,本來還想給她們留個臉面,可是她們自己不知好歹,非逼着自己把事情鬧大,這就怨不得別人了。
“太祖!”柳媽上前想攙扶一下,太祖卻擺擺手,示意她自己沒事,半晌兒後,有氣無力地對柳媽道,“去……找人把大環找來吧!”
“這……恐怕不妥吧!”柳媽看了看高氏,又看了看太醫,猶豫着開口。
“還有什麼妥不妥的,這是她們自己作下的,後果就得她們自己承擔。”太祖道。
柳媽無奈,只能轉身退出去,一屋子的人頓時靜下來,就連牀上的駱鳳仙都安靜下來,衆人心底只嘀咕,高氏和駱鳳仙對看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沒多會兒,就見從院門處走來了駱承安,身後還跟着柳媽和坐在軟轎上的大環,衆人就是一愣。
大環是太祖身邊的丫頭,自從進入駱家後就被分配到太祖身邊,爲人誠誠懇懇很少在人前說話,人也老實,太祖很喜歡,經常帶在身邊,可這陣子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了,本來衆人還以爲被太祖放出去探親了。卻原來還在府上。
“太祖!”駱承安幾步來到太祖身前拜了拜,“好端端的,怎麼又想到把大環找來了。”
太祖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還不是被你那好媳婦好閨女給逼的。”
高氏一聽就是一愣,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駱承安一聽,在衆人臉上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駱鳳仙的腿上,眉頭微皺,心底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柳媽在一旁簡短地向駱承安說了一下事情的大概,駱承安聽完,整張臉都黑了。
“胡鬧!”駱承安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步,站在駱鳳仙跟前,臉色發青地斥責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用藥過敏也就罷了,居然還惹出這許多事情來,還嫌不夠丟人嗎?”
高氏就是一愣,到現在終於瞭解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若說是太祖偏心夏青還情有可原,可國公爺可是鳳仙的親生父親啊,他會這樣說,肯定是有原因的。想到這兒,高氏趕緊上前一步扳過鳳仙的肩膀道,“鳳仙,你也太不小心了,這藥抹上去不舒服還不趕緊洗下來,非等腫的這麼厲害了才後悔,瞧瞧,過敏的多厲害。”
“我……”駱鳳仙本來還想說是中毒,可高氏在袖子底下使勁兒地掐了她一把,疼的她一哆嗦,硬生生的改口道,“我也是想着這藥是玉容千辛萬苦替我找來的,本就名貴,興許敷上的時候就這樣,過陣子就好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一時大意了!”說着擡頭看了駱承安一眼,卻見對方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夏青在一旁看着他們父女三人當着衆人的面歪曲事實,嘴角牽起一絲冷笑,若是剛剛高氏她們肯順着太祖的話朝下接,承認駱鳳仙是藥物過敏,興許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可被駱鳳麟這一鬧,都已經鬧到這份上,再想硬轉過去,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夏青上前一步對駱承安道,“伯父這話就錯了,太醫就在這裡,是中毒還是過敏一看便知。”
被點到名的太醫不由得苦笑,向他們這種人,最怕的就是攙和到這些家族事端當中,有人甚至爲此丟了性命。先前太祖讓自己說過敏,現在這位小姐又讓自己說中毒,還不等衆人開口,太醫就覺得自己先要暈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駱鳳麟在衆人身後問道。
太祖嘆了一口氣,對駱承安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實話說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