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員死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0月8號,回寢室的時候看到一大羣人被擋在了外面,人羣哄哄嚷嚷。還有幾輛警車停在了門口。這可是大場面。莫非有人幹了不可告人的勾當?
我和老大他們幾個站在了一起。前面有幾個老師和警察在說着什麼,警察好象在用手比劃着什麼,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王威溜過來,急促的吐出一句話,待我們聽清楚後,都大吃一驚,“管理員死了。”
沒有激動,或者悲傷,只是覺得一個這麼熟悉的人死了,人生無常呀!
“怎麼死的?”老大問。
“不清楚,我也是剛剛聽前面的人說的。”
“他好象沒有什麼病吧。”風說。
“雖然他待我們差點,但是沒有人希望他死的。”志強也接着說。
正說着,前面解禁,可以進去了。
一羣人又鬧哄哄的進去。
幾個老師正在爲管理員收拾東西,他一個人行李也很少,終究是個可憐的人呀。
接着警車呼嘯而去。
主席從我們寢室門口路過,我把他拉了進來,我問:“怎麼回事,怎麼好生生的就死了。”
主席面露難色,似乎有難言之隱,其他的幾個人也圍了上來,聽他的解釋。
他好不容易擠出了幾個字:“病死了吧”
看他的表情,顯然不是正確答案。
明向我們使了一個眼色。我們放開了主席。
他說:“那我先走了。”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生硬的,他一向是個玲瓏的人。
一個大大的問號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
向隔壁的人打聽,都是不知道,或者是病死了。
幾個老師也不做一點解釋,收拾完東西,一刻不停的就離開。
他們都面無表情。
五天過去了,學校也沒有任何的表示,沒有老師來問我們的情況,也沒有調新的管理員來。
一切都是撲朔迷離。
0月25日,我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真實是這麼的匪夷所思,要知道是這樣,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好。
據說是主席自己泄露了風聲,我想這樣的事情擱在誰心裡都會把他壓跨的。
主席在一次和朋友吃飯的時候說起的,他當時還哭了,他說:“我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事實的真相是:管理員死在了我們二樓的水房裡,他躺在了水槽裡,準確的說不是躺,是被人硬塞進去,因爲水槽只能放進去一個大水桶,而現在它容納了一個3歲的中年人。聽說他的肩膀已經變形,白森森的骨頭從肉裡戳了出來,滿池子血水。死狀恐怖。
是主席第一個看見的,大概在中午點,他提前回來做值日的。
突然佩服起主席來,也明白了爲什麼學校對這樣的事情秘而不宣。
一陣寒意席捲全身,從頭涼到腳。
聽者無一不是目瞪口呆。
沒過幾天,這樣的事情就傳得滿校風雨了。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描繪得活靈活現,於是我們7棟的人免不了在外被人行注目禮。
事情沸騰了好幾天,直到一天中午聽到廣播,播音員在播報教務處的通知,意思是,“學校鄭重通告7棟管理員王運偉同志死於心臟病,對他的死學校感到很遺憾,儘量做好他死後的安置工作。目前,對於他的死的種種傳聞皆爲捏造,少數的同學在其中造謠生事,學校一旦發現,將會給予嚴厲的批評。”
這個“少數”的同學,顯然包括我們系的主席,他已經幾天沒有做值日了,大概被免職,我們又不好意思問,見面居然尷尬起來。
他始終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各種各樣的猜度倒是被壓了下去。
少了管理員,空着的門房時刻提醒着我們不久前這裡發生的事情,還有二樓的水房已經沒有人去了,連帶那邊的廁所和浴室都已經人跡罕至了。
我們都涌向了另一頭的水房和廁所。
7棟又開始瀰漫着不安與恐怖的氣氛。好日子再次宣告了結束。
明的話得到了驗證,不願意這樣,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不可逃避的命運。
一晚,下了課,明在路上對我說:“我們再玩一次碟仙如何?”他詭異的朝我一笑。
我當場呆在那裡,腦袋在五秒鐘內被抽空,直到他用力拍我的腦袋。
“不至於反映這樣劇烈吧!”他半開玩笑的說。
“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居然想出了這麼個嗖主意,碟仙提起這兩個字我就頭暈,你是不是想把腳步聲又招回來。”我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也是因爲緊張呀。
他不語,我知道他越是沉默也表示事在必行。
回寢室,他沒有和我一起進去。
不一會,他和王威,還有主席,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一起到我們寢室來了。
老大連忙搬了幾個椅子過來,招呼他們。
明指着其中那個我們不認識的人說,“這是白卓,計算機系的。”
白卓,這個名字好耳熟,想起來了,他就是因爲整天研究周易呀,風水之類的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呀,聽說他已經留了2級。
我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他來。滿是油脂的牛仔褲,上身套了件黑毛衣,他的頭髮出奇的乾淨,但是臉就不那麼幹淨了。就這麼一個人。
他的到來,我已經領會了明的意思。看來他非這麼幹不可。
十個人圍坐一圈,個個神色凝重。
假如知道事情將會朝着這樣一個不可逆轉的方向發展的話,我願意一切從來,不惜任何的代價。青春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卻給了我們一個如此沉重的結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明將我們玩碟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合盤托出,包括我們寢室門口曾經出現的皮鞋。我仔細觀察着他們三個人的態度,主席和王威瞪大了眼睛,而白卓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他的表情分明在說:“我早猜到會是這樣的”。嘴角慢慢升起一絲笑容。
沉默幾秒,主席忽的站起來,在本不是很寬廣的地方也就是我們中間來回跺步,他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變白,我們都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老大過去拉他,扶着他的肩膀問道:“主席,怎麼了?”
他坐下來,胸部劇烈起伏,大口喘着氣,臉色白得嚇人,我們幾個圍了過去,紛紛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我也見過皮鞋。”他擠出幾個字,聲音壓得很低。
白卓馬上接口:“在哪裡?”
“在水房,在他死的時候。”立馬空氣像被凝結住了,我只覺得寒風從窗戶裡,從門縫裡傾瀉進來,穿過我們的衣服,恐怖再一次將我們擊中。
半響沒有人說話。
也沒有人動。
白卓打破僵局:“第一次聽到腳步聲,我就猜到一定通過了什麼媒介把他給招了來,不然爲什麼以前一直沒事。”
他停頓一下,接着說:“只是不知道他這麼厲害。”
說完,像陷入沉思一樣眯縫起眼。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老大小心翼翼的問。
“再玩一次碟仙。”他脫口而出,眼睛裡滿是異樣的光亮。沒有想到他的想法和明的不謀而合。我看向明,他的眼睛裡也是一樣的光亮。
其他的幾個人顯然是被這麼瘋狂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臉白煞煞的。
小飛尤甚,他攥着拳頭,又用牙齒咬着下嘴脣,這是他緊張的表示。
沒有人提出異議,也許大家想到最壞也大抵如此吧。
窗外的風愈刮愈烈,天也一天冷似一天。
我們平靜的等着月日的來臨,把玩碟仙的日子定在了那一天。就是在那個陰冷的夜晚,那個寒風大作的夜晚,引起了更深的恐怖風潮,這是我們矢料未及的,爲了它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也許我們都是孩子,對於命運我們茫然無知罷了。
0月底的時候,天氣已經非常不好了。連續幾天的陰雨綿綿,潮溼泥濘的路混合着成片的樹葉,整個的教學樓都暗淡無光。校園的人很少,除非爲了趕課,迫不得已。
7棟走廊裡掛滿了衣服,因爲幾天得不到陽光的照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臭味。它瀰漫進寢室,揮之不去。
到了晚上,風呼嘯而過,夾雜着樹葉的紗沙聲和劃過屋頂的聲音。很冷,棉被有加了一牀。
這樣的天氣讓人沮喪。
月日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走來,帶着巨大的隱喻向我們逼近。
那天晚上,恰好是週末,樓上許多的人都回家,或者到朋友同學那裡睡去了,還沒有到8點人就已經不多了,而且房門緊閉。
9點多十個人都已經來齊,明和白卓在小聲議論着什麼,小飛在玩遊戲,其他幾個人包括我都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者什麼都不想。
風聲將他們兩的聲音掩蓋,變成了不明晰的嘀咕聲。
又是個不平靜的夜晚。我看着窗外迴旋的飛葉,一瞬間被風帶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2點馬上就要到了。心開始收緊了。
明,老大,主席,白卓走到了桌前,碟子,紙,蠟燭都已經準備好了,熄燈,只有熒光手錶幽幽的藍光記錄着時間。
摒住呼吸,外面樹的枝椏在風的暴力下抽打着窗戶,像抽打在我的心上。
2點差五秒,點燃了蠟燭,在它的上方是四張異常嚴肅的臉。
蠟燭在風的作用下搖擺不定,將每個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他們四個人開始了,2點正。
四隻手指放在了碟子的底,他們輕輕唸叨:“碟仙,碟仙快出來,快出來。”
一陣風猛的掃過,蠟燭的火焰急劇的向左移動,掙扎了幾下,好不容易恢復了平衡。
碟子開始移動了。
心猛的撞擊。呼吸加快了。
碟子在白紙緩緩的行動,忽而向左,忽而轉向右,都是不規則的路線。風似乎更急,陰冷將我們緊緊包住,滅了兩隻蠟燭,但是沒有人敢動,我站着的腳開始發麻了。
碟子越來越快,他們四個人都擡起頭,交換眼神。
白卓開始發問了:“你是男是女?”
碟子先後停在了“”“a”“”上。
“你多大?”白卓依然輕柔的問。
碟子停在了“2”上。我想他不可能只有2歲,估計是22。
“管理員是你殺的嗎?”白卓急聲問到,這個問題太突然,我看到主席他們都望向他。
情況急轉直下。
碟子狂躁的四處走動,然後看到它快速的掠過“yes”,一遍又一遍。
白卓馬上又問:“你想怎麼樣?”
碟子安靜下來,走得很慢,我鬆了一口氣。
它停在了“s“上,我們的眼光跟着它,它緩緩來到“i”上。
“四”,“死”猛的一陣風,另外的兩個蠟燭也熄滅,頓時陷入黑暗之中,走廊的燈照了進來,幽暗幽暗的。
他說的是“死”嗎,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腳凍得走也走不動了。
明用火機點燃了一根蠟燭,眼前的景象沒有預警的鑽入眼睛。
碟子像上次一樣裂得粉碎。
還沒有等我們回過神來,門呼的開了。
這突的景象再次震撼我們的心,大家發出啊的聲音,頓時圍成了一團。我在抖,或者是有人在抖,不知道誰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或者我的手心都是汗。
蠟燭又滅了,從門外透進來的光遠遠找不到我們驚恐的臉。我感覺到明和老大站在了最前面。
門外突然伸進來一隻手,我沒有看錯,是一隻手,它在門的空隙裡停頓了一會,又忽的抽了回去。然後一陣急促的皮鞋聲音從我們寢室前走開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還沒有來得及發出驚呼,腳步聲就已經遠去。
我大氣都不敢出,就這麼0個人圍成一圈僵持了2分鐘的樣子,一切歸於了平靜,門悠悠的被風吹上了。
看見一個人快步走了過去,燈亮了,還真有點刺眼。
還是0個人,還是滿屋子風,但是桌子上粉碎的碟子,和每個人臉上驚恐未定的臉提示着我們剛剛發生的不平凡的一切。
風雨漸歇。
越來越覺得陽光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可是第二天依舊陰鬱。
當生活被一種非常規的力量打破時,我想只有兩種方法可以抵禦,一種是瘋狂,一種是消極。志強,風他們屬於第一種,他們開始瘋狂的玩遊戲,不眠不休,另一中是消極,像小飛,整天的枯坐,像入定的高僧。
不過也許還有第三種方法,像明和白卓。
他們上網在論壇上發佈了很多的帖子求救,也在書城裡買了很多關於靈異現象的書,一週的安然無恙,他們也看了一週的書。
月5號,院裡集合,是關於優秀幹部的評議,這次沒有主席在名單上。
月日,學校爲我們調來了新的管理員,他是個近30的男人,年輕甚至有點英俊。不過他顯然不知道這裡發生過了什麼,一臉的可藹可親,經常站在門口跟我們說話。
月7日,陽光閃現,真是給人莫大的希望。
晚上,白卓到我們寢室,“我買了一些紙錢,我們晚上燒一燒吧,另外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夠背會一段法華經。”
說着,他真的從寬大的褲子裡掏出一大堆黃色的紙錢和一本皺巴巴的小書。看着這些東西讓人哭笑不得,堂堂的大學生在自己的寢室門口像農村的老婆婆一樣燒起紙錢來了。
他看我們猶豫,補充道:“老方法也許是最好的方法,你們是要面子,還是要命。”
老大馬上接了過去,我和風則爲每個人抄了一段經。
大概0點左右吧,我和明,還有白卓,在門口放了一個臉盆,開始燒紙錢了。偶爾有路過的同學,則像避瘟疫一樣的走得飛快。
火光映了上來,照得牆壁通紅,我看見白卓和明的嘴裡默默唸叨着什麼。灰燼帶着小小閃亮的火星飛舞起來,暗了,載浮載沉。
不一會就燒完了,老大吼了一聲,“***,你快回去吧!”
然後沉默,我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但是話到嘴邊,又沒了心情。
還好,又是安穩的一夜。
天徹底放晴,一掃陰霾之氣,陽光四處的跳躍帶來了無限的生機。
感謝上帝。7棟已經有三分之一的人搬出去住了,幾乎每個寢室都有一兩個人選擇逃離。
我們寢室沒有人這麼做,儘管笑臉不多,但是互相交換的眼神中有脈脈的溫情和鼓勵。
白卓,王威還有主席來我們寢室非常的頻繁,儼然成爲了我們寢室的一份子。
也許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經將我們十個人牢牢的栓在了一起。
十個人去學校旁邊的餐館熱熱鬧鬧的大吃了一頓。
幾杯酒下肚,臉一紅,話就開始多了起來,幾天來的鬱悶,心煩,緊張通通得到宣泄,好不暢快。
9點左右結束的時候已經醉兩個,主席和老大,老大是逞一時威風,主席是心中苦悶啊。
不過醉了也好,不用面對漫漫長夜,未嘗不是幸福?
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晚上特別的安靜,風聲沒有了,樹枝擺都不擺一下,連老大的鼾聲,囈語聲都忽遠忽近,似在夢裡。打開手機,才點呀。
寢室裡早就已經關燈,爲什麼從回來的路上就沒有人說話了呢?
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大家都感覺到了呢?
感覺手腳涼冰冰的,我把自己捲成了一團,只留兩個鼻孔呼氣。
眼皮開始壓了下來,意識時斷時續。
一雙皮鞋出現在了7棟的門口,爲什麼只看得見鞋子和異常粗壯的腿,深藍的西服褲打了許多的褶皺,跟隨着腳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它緩緩的走上樓梯,它像是把什麼人推到了一邊,因爲看到另一雙腿打了個趔趄。
它走得異常的沉重,皮鞋和瓷磚的撞擊聲分外的刺耳。
它走到了二樓,在第一個寢室的門口等了下來,看到了門板的下半部分。一切象靜止了一樣。
隨着它猛的打開門,門撞到了後面的什麼東西,嘩的一聲響。黑暗撲面而來。
我猛的驚醒,聽到了老大的鼾聲,是我的寢室,是我還在!
額頭出了一頭的冷汗,頓時覺得燥熱不安。
上鋪一陣悉悉梭梭,風翻身下牀。
大概是酒喝多了,忘記了害怕,要不然在平時,寧願憋死,也不願意出去上廁所的。
我暗暗好笑,爲什麼此刻我的腦袋如此清晰?
他開門走了出去,我盯着門開的那條縫,外邊的燈光照在了小飛的被子上。
沒一會風就回來了,細碎的腳步聲,原來還是害怕的。
他的動作好象遲緩了點,比剛出去的時候,以至於他向上鋪翻了兩次沒有成功,最後一次他上去了。
我閉上眼睛再次入睡。可是門又被打開了。
向我走來的還是風,他停了一會,一個翻身就上去了。是我熟悉的身形和動作。
怎麼會?心開始碰碰跳,先上去的誰?我不由得抱緊了被子,感覺自己在發抖,真的發抖。
老大的鼾聲似有似無,志強磨牙的聲音卻大大的折磨着我的耳朵,伴隨着清晰的咀嚼讓人不寒而慄,今晚這聲音讓我格外的害怕。
我腦子裡反覆出現剛剛那個先上牀的身影,他從門縫裡進來,看不清楚臉,他遲緩的走到牀前,用手攀住上面的欄杆,一次他沒有成功,擡起的腿又放了下來,第二次還是沒有成功,顯然他的身行並不靈活,第三次他才爬上去。他收腿的時候穿的是什麼?好象不是拖鞋,而是閃亮的黑色。
是皮鞋,這個答案再次讓我汗毛直豎。我弓起了腿,強迫自己相信這是在做夢,可是越是這樣,讓我大腦清醒。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我非瘋了不可。小飛近在咫尺,卻也像遠在天涯。我警惕的望着四周,我望向每一個牀鋪,都是隆起的被子和暗影,惟獨我看不到我的上鋪,風?
我彷彿聽見時間流逝的聲音,一秒一秒,端的難熬。
我感覺渾身都是汗。
我爲什麼這麼緊張?除了剛剛上去的身影,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
他沒有消失,他還在寢室裡,是他的氣息讓我如此緊張,他潛伏在某一處。他帶來了不屬於我們寢室的氣息。
冰冷的死亡的氣息。
幽深的眼光從某一處向我逼視過來,帶着寒意,我在被人窺視,頭皮一陣發緊,我一動都不動。
是在櫃子後面的空隙裡?那麼黑暗一片,處於櫃子巨大的黑影中,我彷彿就感到那冰冷冷的眼光藏在暗處幽幽發光,他時刻會突圍而出。
我已經感覺不到我的肢體存在了,神經的集中好象隨時會暴裂,伴隨着它的是巨大的疲倦感將我吞噬。
“轟”,電腦忽的開啓,風箱呼呼做響。我神經發射似的坐了起來。
因爲我看到了一雙手從小飛的牀下伸了出來,黑暗的五指準確的按了電腦的啓動紐,然後不見了。
腦袋已經麻木了,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我的反映是緩緩的躺下,安然的閉上了眼。
我實在是太累了。這一夜像過了一萬年。
上牀的身影,櫃子後的眼,手,一遍遍在我眼前回放,但是我感覺不到害怕,一切恍如夢境。
意時再次時斷時續。
很多的腳步聲跌跌撞撞,還有女人說話的聲音,聽不真切,還有老大聲音,低沉着在走廊裡迴盪,是小飛的哭聲嗎?細細嚥咽,小飛,你怎麼了?這還是夢境嗎?
有人用力打我的臉,艱難的張開眼睛,是明的臉越來越清晰,後面是陽光的背景。
頭痛得要炸開了,我剛要開口說話。
明說:“風死了。”
“轟”腦袋又炸開了。
我再次閉上眼,不願相信這一切。
我不願意相信一個熟悉的笑臉將從眼前永遠的消逝,我不願意相信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如果我們的貪玩非要我們付出代價的話,這樣的代價未免太過於沉重,生命是這樣被扼殺,我們無能爲力,它阻止了一切的可能性,也阻止了我們的判斷力。
我願意相信這只是一個玩笑,笑過後,一切可以重來。
這樣的一個早晨將永遠銘記我心。告訴我關於死亡的含義。
來了一批醫生,問了我們問題,問了什麼,不記得了,怎麼問答的,也不記得了。來了一批警察,也問了我們問題,問了什麼,不記得了,怎麼回答的,也不記得了。
只記得風媽媽老淚縱橫的臉和嗚嗚的哭聲。風沒有爸爸,是個單親的孩子。
從宿舍,到醫院,到局,到冰冷冷的太平間,那裡有我們熟悉的夥伴安靜的躺在那裡。白皙的臉,長長的睫毛投下淺灰色的暗影,原來風有這麼漂亮的一張臉。我很久沒有這麼注視他的臉了,發生那件事情以來,每個人被恐怖擊中,就沒有時間去注意其他的事情了。
大一時,鉤肩搭背的情景,風仰起來的笑臉和眼前的人重疊了起來。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這樣流了五天。
在他安葬的地方,我們六個人花錢買了一棵小樹,種在了他的墓旁,希望他不要寂寞,希望他不要忘記我們。
塵埃落定。
四處的奔走,沒完沒了的問話,還有哭不盡的眼淚。
晚上回到寢室,已經點了。大家都還沒有吃飯,也沒有人提出吃飯,恐怖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哀傷。
連老大那麼一個粗壯的山東漢子,也哭得呼天搶地。他明顯的安靜了下來。明眉頭更深,小飛紅腫的眼睛分外的明顯,志強、宏翼和風的感情最好,常常躲在一角暗自垂淚。
主席來到寢室,他安慰我們道:“風在天堂會快樂的,他也不希望你們成天一副低沉的模樣,打起精神來。”
他看沒起什麼作用,又接着說:“風原來就有心臟病的,晚上突然的發作,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總會有什麼一天,也不用在人世上受苦了。”
原來他早有心臟病,原來他從來不大喜不悲,我們還曾經怪他沒有感情,原來他一直把悲喜都放在了心裡,想到這裡,淚又流了下來。
也許他們和我一樣的想法吧,都開始落淚。主席沒有想到他的話作用剛好相反。手足無措的又安慰這個,又安慰那個。
我猛的想起了什麼,想起了那天晚上上牀的黑影,想起了櫃子後可怕的眼睛,想起了開電腦的手,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這幾天被悲哀襲中,我願意相信那天晚上是個夢,可是現在此時此刻,什麼都象剛發生的一樣逼真。
我猛的站起身,去搬櫃子,它很重,我只是挪動它分毫,老大,和明看見了我的神色,也不說什麼,就過來幫忙。
一,二,三,終於把它搬開。
一雙皮鞋赫然在目。
我聽見後面幾個人一聲驚呼,我的心中忽的升騰起一股怒火。
原來一切都不是偶然,原來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死,你想讓我們死。
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