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阿曼德又離開了。這一回,一走就是近一個月。
那兩天裡,兩人的相處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阿曼德對加恩寵溺照舊,溫柔如常。可是,加恩卻知道,有一些什麼,在悄悄的改變。
有時候,他會望着阿曼德完美的側臉出神。心想,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嗎?不,看不出來,太真實了。或者,他所表現的溫柔寵溺確實是真的,只是,不是他所需要的那種。
又或者,那天在森林裡,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阿曼德發現了他的情緒不佳,微笑着轉過頭來,“想些什麼?都發呆了。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少臭美了!”加恩稍微愣了愣,馬上撇着嘴回答。
“不是嗎?”阿曼德挑眉一笑,湊上來吻他,直到他眼神開始迷茫,才舔舔嘴脣說:“真的沒有被我迷住?”
加恩靠在他懷裡,嘆息似的說:“是,我完全被你迷住了……這樣總行了吧?”
阿曼德似乎怔了怔。
兩人靠在一起,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加恩擡起頭,抱怨似的說:“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會想你,會擔心你。真的不能告訴我具體有些什麼事嗎?讓我安安心也好。不然,我心裡有事,找不到修煉的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成爲藥神?”
“傻瓜。”阿曼德失笑,揉着他的頭髮說,“我是什麼身份?怎麼會有事?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的修煉。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管,知道嗎?”
加恩不高興的皺眉,“可是我想你。要不這樣,你這回出去帶着我?我想去玩玩,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我是真的有事,你快點晉級到藥神,我再帶着你到處玩,把整個大陸都走遍。”
“……好吧。”
“我回來的時間說不準,別顧着等我,該做什麼做什麼。”阿曼德叮囑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從昨天說到今天!”
表面上,加恩故作輕鬆,心裡卻像被人用刀子切割似的,一陣一陣鈍痛。去看看小說網?。
阿曼德,如果你直接說,覺得現在的生活有點悶,想出去走走,我絕不攔你。可爲什麼,要欺騙我?難道,真的是膩味了……
只有心虛,纔會說不出口。
因爲尼雅的原因,你還是對我這麼溫柔嗎?
殊不知,這樣的溫柔,纔是最殘酷的。
阿曼德走了,臨走時深深的吻了他,讓他恍若夢中。加恩又恢復到尋常的日子。每天,不是調配藥劑,就是煉器,然後到藍草園裡靜靜的沉思。
現在,成不成藥神他都不是很在意了。阿曼德騙了他,阿曼德其實不想和他在一起。他,竟然成了別人的累贅。
不願意承認這個現實,可也不想逃避。曾經發誓,逃避這樣的蠢事,只做一次就夠了。
然而,面對事實又怎麼樣?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加恩!”一走出藍草園,小白球就撲上來,讓他抱個滿懷。
加恩被這股力量一衝擊,讓後退了幾步——原形的小白球,體積不算小,如果不是它控制了力道,加恩肯定被它撲倒在地。
“小白球,你就不能慢點嗎?”加恩裝模作樣的抱怨。
小白球作委屈狀,“可是,我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它的眼珠,就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紫色玻璃珠子,眨巴眨巴的可愛極了。沒人能夠拒絕它的這種神態。
不過不包括加恩。這一招,小白球在它面前已經使爛了。能夠讓小白球扮可愛,代表着它的認同,所以,儘管不會被它迷惑,加恩依然願意滿足它的所有要求——反正它的要求總和吃脫不了關係,其他的事,如果小白球自己都解決不來,加恩更加別想。
“等我?今天想到什麼好吃的了?”加恩笑着說,摸摸它的毛髮。這身皮毛的觸感,實在讓人流連忘返,怎麼摸都摸不夠。去看看小說網?。晚上靠着它睡覺,舒服極了。
“哼,你太小看我了!”小白球習慣性的蹭兩蹭,“當我真的就只會吃啊?森林裡的火乾獸今天選舉新的族長,我看你天天悶的慌,等着帶你去看。怎麼樣?去不去?”
加恩驚奇的說:“選族長?真的?去,當然去,現在就去。”
火乾獸是森林裡的一種八階魔獸,擁有極高的智商,不過,沒有幻化成人形的能力,所以,不能像卡其一樣說話。它們形如其名,全身上下一片通紅,毛髮就像燃燒中的火焰,眼睛,甚至連指甲都是火紅色,唯一不是紅色的,就是那尖利的獠牙。
加恩第一次見到它們,就被那絢爛的火焰色晃花了眼睛。因此,森林裡無數種魔獸,火乾獸留給他的印象最爲深刻。
不過,它們的族長是選出來的嗎?
到了火乾獸的領地,加恩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魔獸就是魔獸,與其說是選舉,不如說是候選者的廝殺。
小白球沒有直接露面。它帶着加恩坐到大樹上,居高臨下的觀看,並佈置了一道結界,屏蔽住樹上所發出的一切動靜,以免影響下方的“選舉”。
整個場面血腥而暴力,充分詮釋了獸類的法則。
幾個候選者互相撕咬,沒有任何束縛,獠牙、利爪……只要能夠用上的武器都被拿出來,當然,還有讓人歎爲觀止的火系魔法。
火乾獸越是戰鬥,全身的顏色更是紅的厲害,和流出的血液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皮毛,只看到通紅一片。
不愧是八階魔獸,它們的魔法絢爛多彩,一時之間,坐在樹上的加恩,只覺得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地上的野草全都被燒成灰燼,到處都有火焰在燃燒。
火乾獸的智力極高。不知道它們用了什麼魔法,致使燃燒的火焰,始終被控制在選舉場地範圍之類,不會擴散出去引起山火。魔獸們非常清楚,無論怎麼爭,也不能毀滅自己的家園。
完全是力量的拼搏,殊死搏鬥。
看着看着,加恩覺得自己的心都沸騰起來。
有的場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至少,這一瞬間,他忘記了心中的憂愁。
也許,男人的骨子裡都有着這樣的熱血。後來,只剩下最後兩隻火乾獸時,它們已經沒有魔力再使用魔法,完全是上的搏鬥。
體力上的懸殊終究有差別,沒過多久,其中一隻站都無法站住。可是它眼底的神采,清清楚楚寫着不顧一切四個字。旁邊觀看的魔獸們興奮的吼叫着,激起無休無止的熱浪。
小白球說:“其實,這個時候它求饒的話,還可以活下來。”
它話音剛落,那隻魔獸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發出最後的吼聲衝過去,把自己的血肉之軀送到另一隻嘴下!
很快被撕成兩半,鮮血四濺!
加恩提着一口氣久久落不下來。是啊……它怎麼可能求饒?連魔獸都知道,要活,就要活的有尊嚴。燃燒的生命,就像它們的名字。
勝利者撕開所有失敗者的屍體,取出它們的魔核吞入,渾身燃燒起熊熊烈火。所有的魔獸熱烈高呼,吼叫聲震耳欲聾。
在這最高/潮的時候,加恩叫着小白球離開了。
“你是不是被嚇到了?”小白球小心翼翼的瞅他。
加恩失笑,狠狠拍他一下,“怎麼會?你也太小看我了。只是有點震撼而已。”
“那你爲什麼不看完?”小白球顯然很納悶,它可是一心一意的想帶加恩去解悶的。都怪那個該死的阿曼德!要不是他,也不用這麼費盡心思。
加恩含笑嘆了口氣:“因爲最精彩的部分已經看到了。”他用力揉小白球的腦袋,“小白球,虧你還是萬獸之主!你不覺得,過程中的驚心動魄,纔是最美的嗎?相反,之後勝利者的榮耀卻顯得虛華了。”
“……”小白球縮縮脖子。它不懂,獸族不都是這樣的嘛……
它鬱悶的和加恩一起走進房間,前者突然回頭,“今天晚上我想一個人睡,你不用陪我了。”小白球張張嘴,加恩眉毛一豎,“不許問原因!”
於是,可憐的小白球乖乖的出了門。心裡納悶着,明明昨天加恩還枕着它的肚子說好舒服的……
加恩笑着搖搖頭,倒在了牀上。
小白球可能自己並沒有發現,它做的太明顯了。除了他在藍草園的時間,幾乎每時每刻都跟着他,生怕他無聊——一年以前,它可不是這樣的,只在要東西吃的時候纔會出現,其餘時間都在森林裡晃盪。它畢竟是獸。
它不知道,這樣,才完全證實了某個事實。
可愛的小白球,是想好好陪着他,免得他寂寞吧?也是……也是在監督着阿曼德,不想被他知道會讓他傷心的事。
確實,在這個時刻之前,加恩一直都從小白球身上吸取僅有的溫暖,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可是,今天晚上他不想了。
沒想到火乾獸的族長選舉儀式,會帶給他意外的震撼,讓他猶如醐醍灌頂!
在這之前,他算什麼?一個人偷偷的多愁善感嗎?
對阿曼德的愛太過深刻,而阿曼德又是一個讓人仰望的對象,以至於,自己處在一個非常弱勢的地位。愛或者不愛,是否繼續,都取決於阿曼德一人。
力量弱勢,不代表心也要弱勢……至少,該勇敢一些。其實,火乾獸臨死的眼神,很美,很迷惑人。
無論阿曼德對他抱着什麼樣的想法,也不應該連感應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手指上的戒指,可以探測到阿曼德大概的方向,可因爲他的不敢面對,十幾天來,都沒敢使用這個功能。因爲,阿曼德臨走之時那個深情款款的吻。
那個吻,就像是某種希望。
加恩現在才發現,他嘴上說着不逃避,實際上,仍然是在逃避。怎麼可以連最基礎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閉上眼睛,輕輕觸摸戒身,凝神感應。良久,才疑惑的睜開眼。另一個戒指……就在這座神殿附近。
遵循着感應的方向走過去,走出房門,穿過庭院,再穿過大殿,出了宮殿大門,仔細找尋……
心,瞬間沉入谷底。
另一枚戒指靜靜的躺在一處野草叢中,看上去,明顯是隨意被丟棄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