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臉微微紅,他也是關心則亂。
他擡眸,看着安容那帶着笑意的雙眸,裡面夾了溫柔和捉狹。
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下她的臉,道,“我說話他聽不懂,不說,他就更不懂了。”
難道他還能指望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乖巧懂事到會看人臉色?
蕭湛揪了安容鼻子一下,便鬆了手。
安容要抱孩子到她懷裡去,想到蕭湛之前爲了救他,胳膊被劍劃傷,又擔心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蕭湛動了動胳膊道,“劍上沒毒,只是些皮外傷,不礙事。”
外面,婦人端了碗豬蹄湯進來,正好聽到安容和蕭湛說話。
孩子一直哭,哄也不行,安容在幫他把脈。
婦人進來,笑道,“少奶奶怕是頭一胎吧,孩子哭是餓了,這是豬蹄湯,最是下奶,你快些喝了,一會兒就能餵奶了,我叫大丫去柳嫂家了,一會兒讓她來先給小少爺喂回奶。”
安容向她道謝。
蕭湛則納悶,不是有奶孃嗎,還要安容親自餵奶?
說着,大丫就站在門外喊,“娘,柳嬸子來了。”
婦人站在那裡,看着安容。
安容又道了聲謝,然後讓婦人把孩子抱去餵奶。
走之前,她還叮囑安容一定要喝豬蹄湯。
蕭湛把碗端給安容,看着碗有一角磕破了,他眉頭皺了一皺,把碗挪了個角度才遞給安容。
看着那豬蹄湯上的油,安容眼角顫抖了一下。
還是伸手接了碗,一股腦全喝了。
等她喝完,蕭湛接了碗放小几上,然後道,“你再睡會兒?”
安容搖頭,“不睡了。”
說完,她望着蕭湛道。“你給孩子取名字了沒有?”
怎麼可能不取呢?
從知道安容懷了身孕,取名字就是蕭湛能做的最大的事了。
蕭家有傳統。
做父親的負責取名字,至少是十個,然後由蕭老國公選幾個。最終用哪個給孩子做名字,聽孩子他孃的。
懷胎需十月,原本是不急的,但是蕭湛要打仗啊,難保一年半載的不回去。
孩子的名字。他早取給蕭老國公過目了。
蕭老國公從中挑了幾個,比較滿意的,也就是這幾個中,不論蕭湛和安容選哪個給孩子,他都不反對。
那幾個被留下來的名字是:蕭瑞、蕭然、蕭昂、蕭揚、蕭綽、蕭玖、蕭逸。
這幾個名字,安容都喜歡極了。
她巴巴的看着蕭湛,“你覺得哪個更好一些?”
蕭湛一笑,“都好。”
他想了幾天才取了十個名字,能不好麼?
都好,你讓我怎麼選?
安容陷入了選擇困難。
蕭湛握着安容的手。笑道,“這些名字你都喜歡,以後再生,就用這些便是了。”
安容臉騰的一紅。
方纔疼的死去活來,她還想着這輩子就生這一個了呢,不過現在疼過了,心裡除了甜蜜,再無其他。
一個小孩,太過孤單,怎麼也要一兩個兄弟纔是。
還有女兒是孃親的貼心小棉襖。怎麼也不能少的。
安容挑來挑去,始終下不定決心,找蕭湛,蕭湛只搖頭。說讓安容選。
安容一賭氣,就抓鬮給孩子定名字了。
蕭揚。
“就叫蕭揚了,”安容聲音歡快。
她晃動手腕上的玉鐲道,“原先我還擔心揚兒八個多月,其實他才七個多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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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沒有玉鐲,她沒有浸泡純善泉。就以她的身子骨,如何護的住腹中孩兒?
只怕十個都給折騰沒了。
而且,她不止一次生孩子,前世她也是動了胎氣早產,可是那感覺遠沒有現在舒坦。
可能和心境有些關係,畢竟前世孩子夭折了,她對蘇君澤又失望透頂。
但是身體上的感覺,可是截然不同。
婦人抱了孩子餵過奶,然後進來,輕聲笑道,“孩子吃飽了,睡着了。”
婦人幫着把孩子小心擱安容身邊,看着揚兒熟睡的小模樣,婦人是喜歡的不得了。
安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揚兒的小腦袋,想到什麼,她望着蕭湛,道,“那些東延暗衛不會再擋我們的去路了吧?”
提到這事,蕭湛就神情凝重,“只怕回大周的路,不會順暢了。”
原先多一個安容,就夠他束手束腳了,現在還多一個孩子,難度增大了一倍不止。
東延皇帝似乎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之前趙成帶走安容,蕭湛就想將那些暗衛全部擊斃。
可是敵人太多,而且暗處還有人幫忙,這個地方不能久留。
看着安容,還有襁褓中的孩子,蕭湛深邃的眸底有滿足的笑。
可是等他站起身來時,眸底笑意散去,轉而是凌厲的殺意。
蕭湛出去了,幫安容把門帶上。
趙成幾個迎了上來,道賀完,又有些擔憂道,“少奶奶才生了小少爺,無法啓程回大周,這個地方太靠近官道,遲早會被人發現……。”
言外之意,就是這裡不安全。
他是趕了馬車往前走,甚至還僱了人,一直駕着馬車離開。
可馬車到底比不上馬啊,遲早會被追上。
他帶着少奶奶,不可能風餐露宿,肯定會借宿農家,到時候一打聽,不就知道了。
蕭湛眉頭緊鎖。
他素來沉穩,殺伐決斷。
但是這一次,他臉上寫滿了猶豫不決。
他不能拿安容和孩子開玩笑。
可現在問題是帶安容走,她身體吃不消。
不帶她走,被敵人追上來,更是有性命之虞。
除了安容之外,還有邊關,他的時間不多,他必須在半個月之內,把安容帶回大周!
屋內,安容靠着半舊不新的枕頭。
外面趙成和其他暗衛說的話,她都聽的見。而且是一字不落。
沒辦法,這屋子太破舊了,幾乎就沒什麼隔音效果。
她斂了斂眉,要下牀。
可是動了一下。下體便感覺到一陣溼潤,還有血腥味,很濃。
正常情況下,產後有惡露,要乾淨需二到四周。
安容有一種預感。她不需要那麼久,或許三天就夠了。
她下不了牀,只好喚道,“相公,三天後我就可以啓程了。”
蕭湛推門進來,凝眉望着她,“你確定三天可以?”
安容點頭道,“我浸泡過純善泉,體質與一般人不同,要強的多。我可以。”
蕭湛看了安容好一會兒,才點頭。
爲了給安容爭取三天的時間,暗衛可是做了不少的努力。
這三天,不能讓東延暗衛發現她在這裡。
等到三天後,安容發現原就不多的暗衛,又折損了三名,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帶着傷。
嚴重的,甚至無法下牀。
蕭湛讓他留在村子裡養傷,因爲他跟着,不但幫不了忙。還會送掉性命,這是無謂的犧牲,沒有那個必要。
走之前,爲了答謝婦人的收留之恩。安容要給她五千兩銀票和一支東珠簪。
其實五千兩銀子根本不足以表達安容的感激,可婦人和他男人生活貧苦,之前的十兩銀子已經震住他們了。
他們一輩子,就沒碰過銀票,拿着不踏實,不敢收。
安容沒輒。只好搜刮暗衛身上的零碎銀子,勉強夠二百兩,一股腦全給了他們。
臨走前,還叮囑他們財不露白的道理,免得給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之前的馬車,被用來引敵人了。
只給安容找了駕尋常馬車,不過裡面多墊了幾牀被子,倒也沒那麼顛簸。
一路朝前走,走的不快,而且不敢住驛站。
因着安容懷裡有小孩,馬車也普通,倒也矇混住了人。
一連七天,都相安無事。
安容身上的惡露除盡,在野外露宿時,她還進了趟玉鐲。
出來後,就基本好全了。
就在安容覺得,他們能安然回大周,而高興的鬆了口氣時。
敵人又追了上來!
這一次的追殺,陌生又熟悉。
它和安容夢見的一模一樣!
在夢裡,他們被人追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蕭湛揹着她走了一路。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殺他們,也不記得蕭湛殺了多少人。
只是那箭從揚兒的眼前嗖的一下躥過去,安容的心都差點跳停了。
要說安容還真是命大。
尋常人挖陷阱,都小心避開,卻從沒想過,陷阱也能救命。
蕭湛發現有獵人挖的陷阱,他沒有片刻猶豫,腳下泥土一踢,就將陷阱裡的尖竹子給打碎,把安容和孩子丟了下去。
他就在陷阱四周對敵。
沒有了安容和孩子桎梏住他,那些刺客根本就討不了好。
倒是安容抱着孩子縮在陷阱裡,感覺到有血濺下來,心顫抖的要命。
孩子在啼哭,安容知道,不是嚇的,是餓的。
她倒是想餵奶,可實在沒那個心情,只好抱着哄着。
很快,外面的打鬥聲就停了。
蕭湛跳下來,等安容給孩子餵奶過後,便伸手在安容腰間一攬,便抱着她一躍從陷阱裡跳了上來。
一地的屍體,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人聞着犯嘔。
蕭湛從安容手裡接過孩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背,讓安容趴上去。
安容走不了路,半個時辰前逃命,她把腳給我崴了,走路便疼。
就這樣,蕭湛一手抱着孩子,背上還揹着安容,還得小心四周有沒有刺客追來。
安容趴在蕭湛的背上,鼻子泛酸,眼眶紅的厲害。
更不爭氣的是,她居然餓的肚子咕咕叫。
要不是被蕭湛揹着,她估計要捶自己肚子兩下了,都什麼時候了,還顧着吃!
可安容要餵奶,她不吃飽,就沒有奶水喂孩子。
安容默不吭聲,可是蕭湛記着呢。
在主意刺客的時候,他還要關注有沒有野物。
見遠處有野兔飛過,蕭湛隨腳一踢,一粒石子飛出去,將野兔打暈。
蕭湛笑道,“我給你烤兔肉吃。”
安容心中一陣暖流穿過,從心底直達眸底,眼睛輕輕一眨,淚水就流了下來。
半晌之後,她才道,“萬一敵人追上來怎麼辦?”
蕭湛放下安容道,“他們要追,肯定能追的上,多走一段路並沒有什麼用,還不如保存體力。”
安容這才反應過來。
蕭湛和她一樣,從昨晚起,就沒有吃東西了。
蕭湛的消耗比她,只多不少。
安容點點頭。
把安容放下之後,蕭湛去摘了幾個野果子來給安容先墊墊肚子。
果子泛酸,吃在嘴裡,反倒刺激的人更餓了。
蕭湛縱身一躍,走遠了些,然後才撿柴火回來。
安容看着他,好奇道,“這裡就有柴火,你爲什麼要去別處撿?”
蕭湛笑道,“多生兩處火,就算敵人要追來,也要多繞兩圈,好歹讓我們吃完一隻野兔。”
安容點點頭,然後看着蕭湛忙活。
很快,一堆火就生了出來。
安容知道蕭湛會廚藝,但是她從未見過,她一邊看着,一邊和蕭湛聊天。
她很好奇爲什麼蕭湛會這麼熟練,好像不止一次做過?
蕭湛翻着野兔,笑道,“蕭家男兒,從十一歲起到十四歲,每隔三個月,就會被送到荒無人煙的林子裡鍛鍊七天,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要想不餓肚子,只能自己找吃的。”
安容聽得一愣,她看了眼懷裡的兒子,問道,“將來揚兒也要這樣?”
蕭湛點點頭。
安容有些擔心,“萬一他找不到吃的怎麼辦?”
蕭湛瞥了安容一眼,眸底就一個意思,你想多了,揚兒不可能找不到吃的,知道安容擔心,他解釋道,“便是鍛鍊,暗處也是有人保護的,要是揚兒真餓暈了,暗衛會帶他出去的。”
至於吃的,暗衛是不會給的。
真嚴格。
安容在心中嘀咕了兩句,不過又覺得這樣做很對。
要是蕭湛不會,那這會兒,他們一家三口只能面對西北,張開嘴喝西北風了。
純烤肉,不可能好吃。
蕭湛將那些酸果的汁擠在野兔上。
一刻鐘後,野兔總算是烤好了。
酸酸甜甜的,還有野兔的鮮味兒,竟是安容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東西。
等他們吃完,野兔骨頭還在手裡,沒有丟地上。
遠處,有好幾個暗影閃過來。
爲首一人,冰冷着臉,眸底殺意流竄,他咬牙道,“好愜意的一家三口!”
他們這麼多人追殺蕭湛,他們人多不說,蕭湛還有拖累。
便是這樣,蕭湛依然活的好好的,該吃吃該喝喝。
反倒是他們損兵折將,死傷大半!
簡直奇恥大辱!
“享受完最後一頓,該上路了!”
話音一落,暗衛便衝殺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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