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細碎的雨粉洋洋灑灑從夜空中飄下,滋潤着剛剛甦醒的大地。
俗話說好雨知時節,但慕容宇此時卻沒有欣賞春雨的心情。
今日一戰,龍刃營的全滅倒還是小事。關鍵的問題是,這次帶來的攻城隊經此一戰損傷大半,現在就只剩下了六臺投石車,兩門火炮和兩輛衝車。再想要奪取北盟城的話,說不定就要用雲梯攀城,拿人命去填了。
最讓慕容宇感到煩心的,還是北盟城內的八門火炮。
慕容宇在大帳之內來回度着步,轉了好幾圈,終於對旁邊侍立的剎那和血殺大吼道:“八門火炮!這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魏師是從什麼地方搞來八門火炮的?”
剎那微微一欠身:“魏師人稱‘金玉聖手’,這些火炮恐怕來路不正。”
“來路正不正的有什麼關係,問題是火炮現在就在魏師手上,我要的是辦法!”慕容宇怒吼道。
剎那一怔,搖頭不再言語。
其實慕容宇現在也是氣火攻心,沒時間去考慮剎那話中的深意了。剎那說火炮來路不正是什麼意思?這是告訴慕容宇,可以從南宮家家主那邊入手,發動金錢攻勢,使權臣誣告魏師。
如此一來,則不管南宮家家主信不信這種誣告,必然會派刺史來調查魏師的情況。那時候,如果魏師私自購買大批火炮的事情泄露,南宮家主必然會因爲忌憚魏師而查辦他,至少會剝奪他的指揮權。
如果換一個指揮官的話,肯定不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這八門火炮。那時候攻城難度就會小很多。
可惜,慕容宇盛怒之下,卻連這些都想不到了。
倒是旁邊的血殺笑道:“區區八門火炮而已,公子莫憂。我今夜就帶幾個高手潛入北盟城,毀掉那些火炮也就是了。”
剎那冷笑道:“魏師不是傻子。”
慕容宇輕嘆了一聲:“剎那,你有別的辦法嗎?”
血殺又道:“公子,魏師不僅不是傻子,而且他太聰明瞭。以他的聰明,他絕不會將您當傻子的。我們能算到魏師今晚有防備,魏師肯定也能算到我們知道他有防備。因此,魏師肯定會認爲我們不敢偷襲,故此魏師反而不會派重兵防守。要我說,我們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派一支小部隊去試試,成了固然可喜,敗了損失也不會很大。少主您覺得呢?”
慕容宇輕輕擺了擺手:“好,你去選人吧。”
血殺領命出帳,去挑選夜襲的戰士。血殺走後,剎那忍不住皺了皺眉,道:“公子......要防守八門火炮並不是困難的事,魏師無論算不算得到我們去偷襲,他派人守衛火炮都是理所應當的。”
“這個我知道。”慕容宇輕嘆道,“但一時之間,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現在,就賭一次吧。”
血殺走出慕容宇的大帳,一路前往自己的營帳中。行至半路,忽然聽見旁邊有一個清脆的女聲喊道:“你......是你?”
血殺轉過頭去,正看到紀傾城一臉驚怒的站在一座營帳外。
紀傾城本是來找爺爺商討如何對付北盟城的火炮的,但兩個人商量了許久也沒有什麼結果。紀傾城只好告別紀擎天先回營帳了,豈料剛一出紀擎天的大帳,正撞上匆匆趕路的血殺。
血殺白天的時候作爲守備軍留在大營裡,所以紀傾城和秦焰都沒見到他。此時紀傾城見到仇人近在眼前,又豈能不怒。
紀擎天聽到外邊有動靜,也趕忙從大帳走了出來。一見孫女和血殺撞上,紀擎天當即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紀擎天趕忙用眼神制止了紀傾城:“傾城,不可無禮。這位是大公子麾下的第一武將,血殺將軍。”說話的時候,紀擎天刻意重讀了“大公子麾下”這五個字。
紀傾城當即明白了紀擎天的意思,現在整個慕容大軍的統帥就是慕容宇,就算自己將血殺暗殺爺爺和秦焰的事捅出去,在慕容宇的影響力之下,這事件肯定也會不了了之,而且還會打草驚蛇,讓血殺有所防範。
“血殺將軍。”紀傾城馬上收起驚怒之色,對着血殺施了一禮。
血殺冷笑一聲,也不理紀傾城和紀擎天,徑自離開了。
此時慕容嵐的帳內,慕容嵐坐在桌子後面,滿面笑意的看着對面而坐的秦焰:“秦焰,這麼晚把你找來,是想問問你。你又什麼辦法毀掉北盟城的火炮嗎?”
秦焰笑道:“有。給我三十門火炮,我跟城上對轟,肯定能都給他毀了。”
“廢話!”慕容嵐笑罵道,“軍中要有那麼多火炮,我大哥直接就帶去把北盟城城牆轟塌了。說個切實一點的辦法。”
秦焰搖搖頭:“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八門炮魏師一定是準備了很久的,我可沒辦法短時間內毀掉它們。
慕容嵐道:“那你估計,我大哥會用什麼辦法?”
秦焰笑道:“你們這些少主的心思,我可說不準。”
慕容嵐微微一笑,眼神中似乎帶着些鄙夷和冷冽:“他現在,應該會狗急跳牆的派一隊武士去連夜摧毀火炮吧。”
秦焰聞言一驚:“那豈不是故意送死嗎?”
慕容嵐的笑意更濃了:“明知送死他也會做的,因爲他想不出別的辦法。這就是我大哥,堂堂陣戰是他的長項,可是遇到緊急情況,他完全是束手無策的。”
秦焰聞言不由得心中一動:“哦?二公子,聽你的話說,你現在有辦法?”
慕容嵐高深的道:“我的辦法,對人而不對事。我大哥出戰之前,詳細比較了敵我雙方的軍事情況,認爲我軍必勝,這纔出兵的。而我就不用考慮這些,我只是調查了一下北盟城中四大家臣和那位魏師太守的詳細資料。而通過調查,我發現了這個魏師的一個特點。”
秦焰不由問道:“是什麼?”
“貪!”慕容嵐斬釘截鐵的道,“魏師雖然有能力,但是卻貪財成性,而且最會諂媚逢迎。若不是因爲他逢迎家主,就憑這一個貪字,南宮家家主早將他貶爲平民了。”
秦焰疑惑道:“二公子,你的意思是......賄賂魏師?”
慕容嵐笑道:“賄賂只是手段。魏師貪歸貪,但他是個能分辨大是非的人,絕不會因財失節,否則他也不會被稱爲‘金玉聖手’了。我的計劃是,從魏師的老家昌平,將魏師以前的同學或者朋友請過來,由他們來說降魏師。同時,我賄賂南宮家近臣,讓那些近臣向家主進言,說魏師有不臣之心。你猜,南宮家主會怎麼想?”
“着啊!”秦焰拍掌大叫,“家主本來就對魏師保持着戒心,如果有近臣向南宮家主進言,不管南宮家主信不信,都必然會派刺史來北盟城的。那時候,如果刺史正巧看見有人在賄賂魏師。刺史肯定會質問魏師賄賂的人都說了些什麼,而如果那人只是跟魏師嘮家常的話,魏師的嫌疑就更大了。這時候,如果我軍再攻城,魏師還敢不敢把火炮調出來呢......?”
慕容嵐驚訝的看向秦焰,這辦法可是他一晚上想出來的。沒想到秦焰這麼快就看破了,這傢伙,究竟長了顆什麼樣的腦袋啊。
“不過這裡面還有一個問題。”秦焰冷靜下來,又沉思道,“二公子,從北盟城派人到昌平找魏師的故友,同時到北平賄賂南宮家的近臣,這一趟來回至少要半個月吧。我們可是攻城軍,利在速戰,哪有時間等半個月?”
慕容嵐點點頭:“我們當然沒有時間等半個月。因此,我在知道魏師是個什麼樣的人的時候,就已經從晉陽城將手下人派出去了。估計用不了五天,我的部下就會帶着我需要的人來北盟城匯合。”
秦焰不由得也對慕容嵐刮目相看:“你在出兵之前就已經算準了現在的情況?”
“我又不是神仙。”慕容嵐嗤笑道,“我都說了,我是在算人,而不是算事。所謂料事如神者,其實也不過是在料人罷了。”
秦焰聞言,不由得也對慕容嵐欽敬起來。秦焰此時已經被慕容嵐帶動了思路,思索片刻,一個主意頓時閃現在秦焰腦海中。
秦焰目光灼灼望向慕容嵐,神秘的道:“二公子,我剛纔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如,我們雙管齊下?”
“怎麼算是雙管齊下呢?”慕容嵐饒有興趣的道。
“我這就不是算人,而是算事了。”秦焰道,“我們如果想要對抗魏師的火炮,有個主意或許可以一試。”
“哦?”慕容嵐問道,“你想起什麼好辦法了麼?”
“築、城。”秦焰一字一頓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