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留意啊,要不是小姐您提起,我還不知道那紗帽女子就是華大哥女兒了!”
如此說來,雲秋變成這樣也只是最近兩天的事了?五官扭曲成那樣,也不知能不能長回來?這事兒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找潘家說清楚,否則他當真以爲咱們水家人軟弱可欺不成?雲舒思慮片刻道:“龍四叔,你知道這酒坊裡何處有紙墨筆硯?”
“這個……賬房就有啊!”
“賬房?”雲舒稍稍猶豫:“其他地方還有不?”
“其他的……嘿嘿,我們都是些大老粗,用不着那東西。哦,對了,你大伯屋裡好像有,不過……他人不在,屋子上了鎖,我也進不去啊!”
雲舒看看外面大街,依然不見老爹他們的影子,她想了想:“龍四叔,賬房在哪兒?”
“就在倉庫旁邊,小姐,您現在就要用啊?”
“嗯,你暫且把這大門關了,幫我帶個路吧!”
“哎,好嘞,小姐稍等啊!”龍四手腳麻利的關了大門,又叫來個年輕小夥子在門口守着,讓他有事去賬房報信,然後才帶着雲舒往倉庫方向去。
今天杜十家中有事沒過來,現在時辰已晚,工人們都下工了,賬房裡漆黑一片,門也鎖着。原本以爲進不去,龍四卻掏出一大串鑰匙,一邊開鎖一邊道:“呵呵,小姐,承蒙杜掌櫃看得起我,把酒坊大部分房門鑰匙都交給我保管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雲舒略微驚訝,沒想到杜十這麼信任龍四,照理說賬房的鑰匙一般是不給外人的。門打開後,龍四就站在門口:“小姐,您進去吧。我在這兒等您。”
雲舒稍稍猶豫,擡步進去,先把整個賬房打量一番,再圍着房間走走翻翻,這賬房裡就幾個大木櫃子和兩張書桌兒,大木櫃子裡裝的多是一疊一疊厚厚的賬本兒,還有一櫃子上了鎖的好像是釀酒日誌;書桌裡除了文房四寶並無別樣。
雲舒回頭問道:“龍四叔,這賬房裡都沒有銀錢什麼的嗎?”
“呵呵,小姐說笑了,要有大筆銀子存在這兒。杜掌櫃怎會把鑰匙給我啊?”
“那……這酒坊的進出賬目,還有你們的工錢都怎麼辦?”
“這個好辦,只需拿着條子到七味齋後院去領就是。順便還能吃頓美食,大家都高興得很了!”
“哦?是嗎?”
“呵呵,是啊是啊,這還得多謝小姐您,聽杜掌櫃說這都是小姐您的主意了。”
雲舒愣了一下。尷尬的笑笑:“沒什麼,大家爲我們家做事辛苦了,應該的。”
她轉而坐到書桌旁,心想杜十當真會做人也會做事,凡恭維者最愛當面吹捧,這種人一般不安好心或者暗地嘲笑謾罵都有可能。但背後能誇你爲你圓場,這種人最是難得。能得這樣的人爲你效力是您的幸運,一定要好好珍惜。
她研墨後思慮片刻。繼而奮筆疾書,連寫四封信分別送給大姑、二姑、小姑和在小鎮莊子上幹活兒的三叔。
雖然雲秋只是堂姐,雖然以前老爹那幾個兄弟姐妹間也有不少疙疙瘩瘩,但云秋被打成這樣趕回家來,這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這種時候不出頭什麼時候纔出頭?
雲舒封好信,將其交給龍四道:“龍四叔。拜託你一件事,你把這幾封信拿到七味齋去交給小雙子,讓他儘快找人送出去。”
龍四怔愣一下:“現在?”
“對,就是現在。”
“那……那大門那邊……”
“不是有個年輕人守在那裡嗎?讓他關了門就是,我在這兒等我爹和大伯回來。”
龍四稍稍猶豫,“小姐着急的話,我馬上就去,不過小姐您請留在屋裡,關好門落了栓以防萬一,我去跟門口那小子招呼一聲,最多一刻鐘就回。”
龍四如此貼心的安排,雲舒欣然接受,點頭道:“好,麻煩你了,龍四叔!”
“嗨,小姐甭客氣,就衝小姐那個四叔,我也得跑快點兒,呵呵,小姐,你等着啊!”
龍四拉上門又囑咐幾句才快步出去,雲舒站在賬房窗口望着外面的黑夜發呆。也不知那幾位姑姑和三叔會不會來,如果這事兒他們都不願意出頭的話,照大伯家的情況,多半是沒人替雲秋出頭了。
想想當初,雲秋未出嫁前也是個有幾分姿色的勤快姑娘,她跟潘秋文好上,大伯一家和幾位姑姑都竭力反對。大伯母是嫌潘家給的聘禮少了,大姑小姑她們則是說安樂鎮太遠,一去一來要整整一天,萬一雲秋被婆家欺負了,孃家人不知道也沒人給她撐腰。
當初只是一種疑慮,沒想到轉眼就變成了現實。轉而再看自己,還有幾個月就要出嫁了,而自己要去的王家遠在京城,一去一來要整整一個月,到時候自己要是被婆家人欺負了,別說找孃家人出頭,連個哭的地兒都沒有!
仔細想想,這次她之所以如此氣憤難平多半與這種以人度己的想法也有很大關係。唉,要不是捨不得小順子,她當真不想進那個狼窩……算了,就當自己捨生取義,跳進狼窩去救小順子吧!
想到這裡,雲舒啞然失笑,自己真會給自己貼金,小順子何須自己去救?
“雲舒?在哪兒了?”門外突然傳來老爹的聲音,她趕緊打開門,見老爹和看門那夥計一起急匆匆的過來。
雲舒推門出去:“爹,我在這兒!”
等老爹到了近前,“爹,怎樣?找到雲秋姐沒?大伯了?”
“找到了,雲秋傷得太重,我們把她帶去醫館,那傷口……唉,不說了,走,跟爹回去吧,咱們路上說。”
雲舒跟看門夥計招呼一聲,然後便跟着老爹出了酒坊,往小姨院子方向去,因爲雲秋和大伯現在就在那邊。
聽老爹說,雲秋受傷極其嚴重,腦門上兩個大窟窿,頭髮又被扯掉一大塊,血淋淋的甚是嚇人,大夫給她換藥的時候老爹都不敢看。大夫說雲秋這次是命大,腦門上有一處傷口離太陽穴只有半寸不到,如果再偏一點兒,多半會當場斃命!
即便如此,現在的雲秋已經出現了噁心嘔吐的情況,說話也有些神智不清,大夫說這種狀況多半是傷到腦袋裡面裡,只有讓她靜養觀察幾天看看。還有一個萬分不幸的消息,雲秋現在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的!
路上聽老爹說雲舒就氣得想揍人,等她真正看到雲秋的模樣,那心情真的不知該怎麼形容,那慘樣讓她忍不住想吐……
她從房裡匆匆跑出去,扶着欄杆乾嘔一陣,等緩過氣來,猛然發現身邊站了個人,一擡頭見是小姨院子的高大娘,雲舒皺眉瞪她,高大娘趕緊賠禮道:“小姐,您…您別生氣,奴家有點兒事想跟您說說。”
雲舒站直身子,理理頭髮衣裳,淡淡道:“什麼事?”
高大娘猶猶豫豫的從袖子裡掏出個東西遞上來:“小姐,這…這是方纔奴家給那位小姐換衣服的時候找到的,您看看……”
雲舒看了看,是張紙,她一把掃過來,翻開一看到擡頭兩個字,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大罵混賬,老爹聞聲過來:“怎麼了,雲舒?”
她低頭把上面的內容掃了一遍,更是氣得不行,大罵道:“潘家欺人太甚,太過分了,要不要臉,那潘秋文到處拈花惹草,人家都找到他家多少次了,居然誣陷雲秋姐偷人,他們還要不要臉!”
老爹驚訝的望着她,拿過雲舒手中的紙,對着光看了半天,唸叨:“休……休書?!”
老爹怔愣片刻,趕緊仔細看內容,不認識的字兒還拿來問雲舒。雲舒乾脆給他念一遍,潘家說雲秋不守婦道,在外偷人,被抓姦在牀,所以休回家中,陪嫁什麼的一律不還,以後潘水兩家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之類的。
“放他孃的屁,他潘老婆子偷人我家雲秋也不會幹這種事!”大伯突然橫地裡插進來一陣怒吼,“給我撕了!撕了!他孃的,潘家把我女兒折磨成這樣,還如此羞辱於她,老子跟他們拼了!”
大伯抄起院角一把大掃帚就要衝出去,老爹趕緊拉住他:“大哥,大哥,大半夜的,你上哪兒去啊?”
“別拉着我,老子今天非宰了姓潘的小子不可,放開!”看那二人在院中拉拉扯扯,雲舒喊道:“大伯,你現在城門都出不去,找誰出氣去啊?”
大伯停下動作,老爹趕緊奪下他的掃帚:“對啊對啊,大哥,現在深更半夜的,城門都關了,就算要出氣也不是現在來。雲舒,快去斷碗誰來;大哥,來,坐下,咱們好好商量商量……”
老爹拉着大伯坐下,雲舒去拎了個酒壺出來,倒一碗遞過去,大伯接了便一飲而盡,雲舒再倒,大伯再喝,一連十碗下肚,大伯大罵一聲:“潘秋文臭小子,老子跟你沒完!”
然後噗通一下便倒在石桌上呼呼大睡,老爹嚇了一跳,趕緊用力搖他:“大哥、醒醒!大哥,你怎麼了?大哥……”
“爹,別搖了,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