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跟着巴先生進了書房,關了門還趴在門縫兒上觀望半晌,親眼見曹老太太去了廚房纔算鬆口氣。回頭,見巴先生已經坐到茶几旁,吳公明正拿着茶壺幫他斟茶。巴先生笑道:“小云舒,來,坐下吧!”
雲舒坐下,抱怨道:“巴先生,曹奶奶怎麼突然想起這茬兒了啊?是不是你跟她說了什麼?”
巴先生哈哈一笑:“一把年紀了,還什麼娘子不娘子的?老婆子一輩子就愛操這些心,你當它是耳邊風,別往心裡去就是了!”
雲舒小聲咕噥:“說得容易,方纔怎麼也不幫人家說幾句話?”
巴先生呵呵笑道:“雲舒丫頭,說來你也年紀不小了,你爹孃還不爲你親事着急?”
雲舒抽抽嘴角,原來這老頭子也這麼八卦,“巴先生,咱們現在不說這個好不好?我找您真有急事!您先看看這個!”
雲舒從袖兜裡掏出個小瓷瓶遞過去,巴先生接了,隨意聞了聞後道:“這香味兒倒是不錯,小云舒,老夫雖然愛美,對這花香卻不敢興趣,你給我這個作甚?”
“巴先生,這瓷瓶裡有幾顆藥丸兒,你仔細看看,認得它不?”
巴先生擡眼看看她,想了想,倒了兩顆放手心上,轉來轉去的打量,又聞聞嗅嗅,還湊到嘴邊伸舌頭要舔,雲舒趕緊阻止:“先生別吃,我一共就這麼幾顆了!”
巴先生呵呵笑道:“放心吧,不會要你的!”
等他輕輕舔過之後,垂眉想了會兒,突然,他眉頭一皺,將藥丸兒湊到燈下,眯起眼細看。臉上的表情慢慢由平常的微笑變得嚴肅認真,然後是皺眉困惑,繼而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雲舒丫頭,你這藥丸兒哪兒弄來的?”
雲舒嚇了一跳,“怎麼了,巴先生?有何不妥嗎?”
“快說,這藥丸兒哪兒來的?”
“這個……是我自己做的!”
“你?……”
“是啊!”
“怎麼做的?”
“這個……就是用金器把一種奇怪的花剪下來,放進金屬器皿裡密封三個時辰,然後再拿出來,將花瓣和花粉混合。碾磨、搓圓了晾乾,就成這樣的藥丸兒了!”
“奇怪的花?那花叫什麼名字?從何而來?”雲舒愣愣的搖搖頭。
“那你從何得知此種製藥方法?”
“這個……我…我從夫子留給我的醫書上看到的!”
“哪本醫書?”
“這個…這個……時間久了,記不清楚了!”
“怎麼會記不得了?這麼稀罕的藥材!怎能……”巴先生着急的直跺腳。見雲舒一臉茫然,懊惱的嘆氣一聲,跑去書房裡間找了個通體暗紅的藥鉢來,小心翼翼的將藥丸兒放進去,碧綠的藥丸兒在暗紅的藥鉢中更加顯眼。
巴先生愛不釋手的端着藥鉢在燈光下轉來轉去。又摸出銀針,時不時往上戳幾下!雲舒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心下卻多了幾分希望,看巴先生這動作、這眼光,明明是個藥癡,那麼吳公明說的。巴先生是栽種藥材、研究毒物的高手多半是可信的了!
雲舒等了好一陣,見巴先生還在盯着那藥丸研究,便問:“巴先生。你認識這東西不?”
“呵呵,當然,這可是個好東西,可施毒、可解毒、可製毒,哎呀。算了算了,跟你說也不懂!”
雲舒頓了頓。又問:“巴先生,你知道做這藥丸的花,還有開花的藥草叫什麼名字不?”
“名字?你不是見過那花?它能開多久?什麼顏色?”
“開…一刻鐘左右吧,開花的時候是紅色,還會發光,很好看的!不過摘下來放置三個時辰後就變成白的了!”
“那就對了,此花名字就叫一刻紅,或者叫三年臭!”
吳公明道:“先生,這藥丸兒清香宜人,怎會叫三年臭了?”
雲舒想起被埋在花壇中那團兒臭烘烘的東西,立刻明白原因,不過她卻沒多嘴,只是望着巴先生。果然巴先生撫着鬍鬚饒有興趣的搖頭晃腦道:
“此花需用深山枯葉爲泥栽種三年,然後在半夜子時開出一朵粉紅五瓣花。此花只開一刻鐘,花香花粉花朵均有毒,需立刻用金器採摘後置於金器中密封三個時辰,再製成藥丸。被採摘後花株會迅速枯萎,最後化作一團兒黑泥,此泥一股惡臭,因此得名!”
吳公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叫一刻紅,又叫三年臭!那先生,如果花株開花時沒來得及採摘,任其凋謝,這花株是否也會枯萎後化作黑泥了?”
咦,這個問題不錯,雲舒也一臉好奇的盯着巴先生,巴先生呵呵笑道:“小子,有長進,總算問了個不錯的問題!”
吳公明有些臉紅,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先生,到底會不會啊?”
“如果沒有采摘,當然……不會了!不過要它再開花確實難上加難!”
雲舒看他表情得意,眼珠一轉,笑眯眯道:“不過我想要是在巴先生手裡,要讓開過花的一刻紅再開一次、兩次甚至很多次都不是難題,對不對,巴先生?”
巴先生得意的撫着鬍鬚道:“呵呵,還是雲舒丫頭有眼光,不過每多開一次,要再開的難度就越大,這個得好好研究研究!對了,雲舒丫頭,你可有一刻紅的花株?”
雲舒看看吳公明,猶豫一下道:“巴先生,我們連夜趕來,一來是爲向先生請教那一刻紅的來歷用處,二來…還想問問先生,如果我們弄來幾株一刻紅,您能否移栽出數株?”
“數株是多少?你要那麼多幹什麼?”
“當然是越來越好,巴先生,我們要花自然是爲製作這種藥丸兒。咱們雲霧城裡有人用這花的花粉混着另一種藥物做出一種迷人心智、讓人發狂的毒藥,必須用此藥丸兒才能解。
可一刻紅不同於其他藥草,三年纔開花,還只開一朵,花株有限的話,做不出幾顆藥丸兒,那些中毒之人遲早要發狂,到時候這城裡定會混亂不堪,巴先生,您看……”
“算了算了,不要跟我說那些百姓生計之事,老夫不當官不拿俸祿,管不了那麼多!”巴先生不耐煩的直揮手,雲舒怔愣一下,吳公明卻安慰的對她笑笑,巴先生又道:“不過,老夫就對這些稀罕毒蟲毒草什麼的感興趣!要我幫你種草可以,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先生儘管說!”
“第一,此花養料必須是深山枯葉,因此,你得給老夫去深山裡找個幽靜安逸的院子,當然,有人伺候茶水就更好了!”
雲舒一喜,立刻應諾:“這個好辦,我去雲霧山上給先生找個幽靜的院子就是,至於茶水,如果先生需要的話,我可以讓小蝶隨時伺候!還有了?”
“還有嘛!這一刻紅老夫早有耳聞,這次卻是第一次見,試驗之初定有損耗,爲防萬一,你至少需得爲我準備十盆一刻紅的花株。”
雲舒看向吳公明,吳公明拱手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弄回十盆花株來!”
巴先生看看吳公明,又眯起眼看雲舒,想了想道:“丫頭,莫非這花株不是你自己的?”
雲舒尷尬的笑笑:“先生,要是我有的話,肯定不會空手而來的!”
巴先生眼珠一轉,回頭對吳公明道:“小子,你收包袱離開就爲此事?”
吳公明臉上一紅:“不…不是,我…我是爲護小姐安全才去的!先生,您……”
巴先生哈哈一笑,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老夫才懶得管,不過有一點,你們須得給老夫保證囉!”
雲舒見巴先生突然變得嚴肅,坐直身子認真道:“先生有話請說!”
巴先生站起來走到窗口,看着還在院中嬉戲的孩子們和他那些家人,沉默半晌嘆息一聲回身道:“丫頭,你知道老夫虧欠家人良多,如今好不容易得以團聚,老夫雖不過問你們所爲之事,但知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所以老夫要你們保證,絕不讓老夫家人受半點兒牽連,你可能做好?”
“這個……”雲舒垂眉想了會兒,巴先生這麼一大家子,要保他們安全,除非對方不知道他們是巴先生的家人,或者把他們全都送上山去?
可即便上了山,也不能保證對方不會尋來,自己就吳公明一個幫手,官府那邊也不知陳軍會不會出手,要給巴先生打包票,雲舒心裡還真沒底兒!
吳公明見雲舒猶豫,想了想道:“先生放心,晚輩認識幾位朋友,他們在雲霧縣也算有些手段,定能保護先生一家安全!”
雲舒驚訝的回頭看吳公明,他在這兒還有那麼有本事的朋友?巴先生哈哈一笑,拍拍吳公明肩膀道:“呵呵,你小子,爲了美人兒什麼都能幹,好吧,老夫暫且依你,你們去給老夫把地方找好了,東西準備好了,就來接老夫吧!家人這邊,我來跟他們說!”
吳公明拱手應諾,雲舒也輕輕行個蹲禮,又跟巴先生談了些具體事宜,便一起匆匆離開巴先生院子,回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