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聞言立刻停下腳步,狐疑的望過來,雲舒對她眨眨眼,回頭看湯氏,見她依然板着臉不搭話。這時二毛咚咚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着:“姐姐、姐姐!”
湯氏一見二毛,那僵得像塊木板的臉立刻笑得皺成朵菊花兒,她立馬放下針線篩子,笑盈盈的拍着手迎上去:“哎呦,二毛乖孫,來看奶奶拉?快來,讓奶奶抱抱!”
二毛和湯氏面對面而來,到院子正中碰到一起,湯氏想要抱二毛,二毛掙扎幾下,嚷道:“不要不要,我要姐姐!”
湯氏絲毫不以爲意:“好好,不要,奶奶帶你去看姐姐啊!”
二毛將手背到身後,嘟起嘴奶聲奶氣道:“奶奶,你打姐姐,我不跟你玩兒!”
湯氏一愣,回頭瞪雲舒一眼,雲舒呵呵乾笑兩聲,幾步跑過去,拉起二毛的手道:“二毛,奶奶家的凳子椅子都壞了,咱們找個叔叔幫奶奶修修好不好?”
她側着臉對着二毛眨眨眼,二毛睜着烏黑透亮的眼睛偏頭想想,“好啊,奶奶,二毛幫你找叔叔修凳子好不好?”
湯氏有些猶豫,雲舒推推二毛,二毛上前兩步,拉着湯氏的袖子搖來晃去:“好嘛,奶奶!好嘛好嘛!”
雲舒添油加醋道:“奶奶,二毛在家的時候就說要好好孝敬您了,您看,他這麼小就知道找叔叔幫您修椅子凳子了!”
湯氏招架不住,總算鬆了口,牽起二毛的手,捏捏他胖嘟嘟的臉:“好好,乖孫說什麼都好!”
雲舒湊過去,在二毛耳邊小聲道:“說叔叔明天就來好不好?”
二毛搖晃着湯氏的手重複一遍,那可愛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把湯氏叫得心都化了!湯氏連連應諾:“好好,二毛說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雲舒又偷偷對二毛道:“說奶奶不許耍賴,叔叔來了不許虧待他、不許欺負他!”
有二毛這個寶貝疙瘩,讓他當個傳音筒,不管說什麼,只要一陣撒嬌耍賴,湯氏想都不想就連連點頭。雲舒心下一陣竊喜,怎麼早沒想到用二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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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毛奶聲奶氣的模樣把湯氏哄得笑意連連,還非要留他吃飯,二毛卻要跟着姐姐。於是湯氏極不情願的瞪雲舒兩眼,還是主動開口留她吃飯。
雲舒卻之不恭,果然留了下來。午飯後她又藉口跟小姑一起收拾碗筷,跟着小姑往廚房去。二人一進廚房,就高興得手拉手一陣蹦跳。
末了,二人商量一番,雲舒便帶着二毛回家去。到家時。爹和娘正在吃飯,他們聞聲齊齊看來,將雲舒上下打量一番,李氏笑道:“舒舒啊,你奶奶今天沒帶柺杖吧?”
水志誠道:“哦?孃的腿不痛了?不用柺杖了?”
雲舒吸吸鼻子:“爹,奶奶一直坐着。要什麼柺杖?”
雲舒將二毛交給李氏,然後藉口想去對面大雜院找水雲香玩,也不待李氏答應就一溜煙兒的跑了。
她當然不是去找水雲香。而是去大姑村子找楊海文。大姑家離雲舒家約有四五里路,中間隔了兩座小山,她只需沿着山腳拐過兩個多大彎就到了,大約要走一刻鐘左右。
其實,小姑跟那楊海文私下來往已經快一年了。可惜每次那傢伙來。雲舒都湊巧不在,要麼進城要麼在山上。如此雲舒到現在都還沒見過那傢伙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那楊海文到底是圓是扁、是忠是奸?
雲舒一路興致勃勃的沿着鄉間小路往大姑家去,大姑家的院子在半山腰上,是一座很有些規模的三進大院,裡面除了房間居室外還有一座大花園。若只看花園內的佈局景緻,很一番雅緻情趣;可惜那些假山花壇全被大姑拿去種了藤藤蔓蔓的各類蔬菜,如此那園子雖失了些雅緻,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雲舒到了大姑家山腳,擡頭望望半山腰,還真有點兒高了!她左右看看,見路上有個扛着木犁掛着旱菸袋兒的老農,便笑嘻嘻的上前問路。
當雲舒問到楊海文時,老農巴拉巴拉抽兩口旱菸,覷着眼將雲舒上下打量一番,那眼色讓雲舒覺得有些奇怪。她皺眉一想,不會吧?莫非這老頭兒就是楊海文他爹?!
雲舒一想到這裡,心裡就極不舒服,不禁雙手叉腰,氣鼓鼓的覷着眼打量老頭兒一番,這老頭兒實在老得可以,全身皺巴巴的,五官完全變形,根本看不出來他年輕時什麼樣兒?不會吧?莫非楊海文也是這幅德性!雲舒哆嗦一下,更覺不爽。
二人站在大路中間打會兒眼仗,雲舒道:“喂,楊老頭子!”
老頭兒輕輕吐個菸圈兒:“沒禮貌的丫頭,你找海文幹什麼?”
雲舒吸吸鼻子:“你是楊海文他爹?”
老頭子一愣,冷哼一聲:“你管我是不是海文他爹,你找海文幹什麼?”
“還哼了!楊老頭兒,你兒子不是木匠嗎?我是來照顧你家生意的,楊海文在哪兒?”
老頭子又將雲舒上下打量一番,哼一聲也不答話,便扛着木犁慢悠悠的往旁邊的岔路走去。
雲舒順他行去的方向望去,見那條岔路沿斜坡往上幾十米處有座小院子,其實說是院子也不貼切,因爲它根本沒有院牆,連竹籬笆都沒有,只有一座破爛的土牆草房加一塊不小的曬壩!莫非…那就是楊海文的家?!
雲舒心下一驚,雖然現在只看了個外觀,不過那房子真的極其慘目忍睹,這…也太窮了吧?!
雲舒皺眉站了會兒,默不作聲的緊跑幾步跟着楊老頭兒順着斜坡往上爬。幾分鐘後他們到達那破房子門前的曬壩,楊老頭兒放下木犁,抖抖肩。
這時屋檐下一條癩皮狗慢慢搖着尾巴走出來,湊上去舔舔楊老頭兒的手,然後看看老頭兒身後的雲舒,雖不認識卻未叫嚷,反而搖搖尾巴表示歡迎。
楊老頭兒費力的半彎腰去摸摸那癩皮狗。嘀咕道:“老牛啊,辛苦你了!”
‘噗嗤!’雲舒忍不住笑出來!老牛!一條瘦不拉幾的癩皮狗居然叫老牛!據云舒對狗狗的瞭解,這條癩皮狗不僅瘦而且老,看它那行動遲緩的模樣兒,儼然就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樣,年紀絕對比自家小黃還大!
楊老頭兒回頭瞪她一眼道:“海文放牛去了,待會兒就回來!”然後也不招呼雲舒坐,就直接進屋去了。
沒一會兒,一個頭發花白、面相慈祥的老婦人端根凳子匆匆出來,笑呵呵的賠罪道:“小姑娘坐!我家老頭子脾氣怪。你別介意啊!”
雲舒呵呵乾笑兩聲,主動接過凳子坐下,開始觀察他們這棟房子。
這是棟土牆草房不用說。一共四間屋子,正中堂屋,兩邊各一間臥室,側面一間廚房,往外延伸還有兩個豬圈。那豬圈上方只有頂沒有牆。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周圍很多家境差些人家的房子都是這個樣式,只是這房子也太破了些吧?
看!那泥牆到處都是二指寬的裂縫,密密麻麻,比楊老頭兒臉上的皺紋還嚇人!真擔心哪天一下雨或是來個輕微的地震,那牆就能倒塌個乾乾淨淨!還別說。右邊臥室那木窗戶下的大洞不就是牆垮的證據?
再看屋頂,那稀稀拉拉的茅草蓋在凹凸不平的樑架上,陽光星星點點的透過茅草將堂屋照得透亮。雲舒心想,這屋頂莫非是做來遮太陽用的?下雨正好可以洗個澡?!
而屋前的曬壩也好不到哪兒去,坑坑窪窪的全是泥土,連塊青石板都沒有!糧食曬這裡不被全被泥吃了麼?
老婦人見雲舒那表情,臉上微微發紅。結結巴巴道:“姑…姑娘,你…你哪兒的?要做什麼傢俱?我們家海文什麼都會做。手藝又好!一定讓你滿意!不滿意不用給錢!”
雲舒開玩笑道:“老奶奶,我們不給錢,給你兒子送個媳婦怎樣?”
老婦人先是一愣,然後突然拍掌大樂道:“好啊好啊,媳婦好、媳婦好!”
雲舒樂得咯咯直笑,“老奶奶,海文叔叔定親了麼?要是我給您弄個媳婦,你兒子不喜歡怎麼辦?”
“不會不會,我們最喜歡媳婦,小姑娘,你…你們家有待嫁的大姑娘麼?”
雲舒皺皺眉頭,猶豫道:“有倒是有,不過前段時間聽說海文叔叔喜歡一個姓水的姑姑啊!”
老婦人皺眉想了會兒,然後嘆氣道:“唉!光是喜歡有什麼用?咱們家這麼窮,怎麼養得起人家那麼好的閨女?他伯母去提了幾次親,人家都不同意,唉!都怪我們兩個老東西拖累了他啊!”
老婦人說着說着流出淚來,雲舒趕緊掏出手帕遞上,老婦人推辭,雲舒見那老婦的手又老又皺又滿是老繭!照理說老太太應該是個很勤快的人,可家裡怎麼會這麼窮了?真有些說不通啊?於是雲舒側面打聽了一下,老婦人也不隱瞞,一邊長吁短嘆的將原由道來。
原來老婦人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這楊海文是個老幺兒,是老婦人四十歲才生下的。楊老頭兒愛養牲畜,有頭大牛,靠拉牛車、幫人家犁田掙錢,家裡只有二畝水田、二畝旱地,雖過得緊巴巴卻也還算湊合。
只是六年前一天傍晚楊老頭兒正準備收工,突然來了幾個行商打扮的陌生人,請楊老頭兒幫他們拉貨。楊老頭兒見有生意自然不會推辭,直接將貨物搬上牛車,可剛出城門,原本好好的大牛突然發狂,掙脫束縛跑了,車上的東西全被打爛。
楊老頭兒看到碎渣才知道那是一批上等瓷器,對方自然不會放過他,一頓賠償下來,楊家被搬得一無所有,田地更不可能保住,如此,楊家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