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感覺身子突然一輕飛了起來,嚇得哇哇大叫!
忠傑毫不介意,繼續飛檐走壁,雲舒看着自己雙腳騰空,院牆、房頂從下方飛快的掠過,她更是嚇得四肢亂舞,緊閉雙眼哇哇大叫。
不知過了多久,雲舒感覺身子被往前一拋,這次是真的騰空了!她從先前的哇哇大叫專程驚聲尖叫。
下墜了、開始下墜了!要摔着了!啊~~~我的媽呀,我不想死啊,更不想缺胳膊少腿兒啊!她恨不得自己立馬暈死過去,可倒黴的她偏偏不暈。
啪~~~咕嚕咕嚕~~~啪!雲舒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心裡想着:我死了嗎?能穿回去嗎?我的魂魄要離體了嗎?
“舒舒?舒舒!真的是你啊!舒舒,我的寶貝女兒啊!嚇死爹爹了,你跑哪兒去了?”雲舒感覺自己的身子被扶起然後一起搖晃,耳邊同時響起老爹的驚恐又驚喜的聲音。
“舒舒,你怎麼了?是不是摔着了?怎麼不睜眼啊?舒舒,不怕不怕,爹爹馬上帶你去找安夫子啊!忍着啊,馬上就到!”雲舒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騰空抱起,然後顛簸着飛快前進,沒一會兒,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在她耳邊響起。
‘爹爹一定很累吧?’雲舒這樣想着,慢慢睜開眼,一眼便看到老爹長着青胡茬子的尖硬下巴,他的臉頰因劇烈運動微微發紅,額上和鼻尖上的細汗慢慢匯聚凝結成小汗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滴。
雲舒心痛的伸出手抹抹,小聲的喚道:“爹爹!”
水志誠聞聲低下頭,緩衝好幾米才停下來,他快速蹲下身子,將雲舒放自己膝蓋上,胳膊擡高,扶着雲舒坐起來,“舒舒,怎樣了?哪裡不舒服?疼不疼?摔着沒有?”
雲舒試着動動胳膊腿兒,一點兒也不痛,方纔自己是怎麼落地的?她扶着老爹的胳膊滑下地左右看看,又蹦跳兩下,恩,很好,除了衣服有些凌亂外一切正常!
“舒舒,別亂動,你剛纔從房頂上摔下來,別傷着哪兒了,來,爹爹抱,咱們讓安夫子看看去!”
房頂?雲舒驚訝的張大嘴,自己是從房頂上掉下來的?該死的忠傑,他一定還惦記着自己初一要了他十兩銀子,一找着機會就公報私仇!
雲舒憤然的環顧四周,對面房頂上一個黑影正笑嘻嘻的對她揮手!仔細一看,那傢伙不是忠傑是誰?雲舒氣恨的指着那傢伙大罵:“壞蛋,大壞蛋!”
忠傑嘿嘿一笑,一閃身便消失不見,老爹停下來,順着雲舒的指向望去,什麼都沒有,他狐疑道:“舒舒,你罵誰了?”雲舒尷尬的笑笑,幾句話敷衍過去。
“舒舒啊,你方纔上哪兒去了?小明說你原本坐在花嬸門口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把我嚇得圍着縣城找了大半圈,連你乾孃和小姨都去了!哎呀,對了,忘了跟他們說一聲了,他們還在四處找你了!”
水志誠抱着雲舒轉身就往小姨家院子去,走幾步又覺得應該先帶雲舒去看看大夫,他在原地左轉右轉不知該往哪邊走好。
“爹爹,去找小姨和乾孃吧,我沒事兒!”
於是,老爹先帶着雲舒去通知了小姨和方大嫂,雲舒免不得要被小姨狠狠教訓一頓,幸好有老爹和乾孃幫着,雲舒也算不痛不癢的過了關。
傍晚回家前,雲舒撒嬌耍賴不要老爹將白天的事告訴孃親,老爹倒算守信,當天晚上果然什麼都沒說,可第二天李氏依然把雲舒拉去狠狠訓斥一頓!雲舒一陣懊惱,老爹真沒用,一個晚上就挨不過,下次有什麼事一定不能告訴他!
下午雲舒找個空檔溜去找三叔,到湯氏院子時,小姑又在熬藥,院子裡依然乾淨,感覺卻異常冷清!今天下午太陽不錯,以往湯氏總會坐在堂屋門口端着她的針線篩子縫縫補補,今天卻不見她的蹤影!
小姑聽到聲音回頭看來,見是雲舒,扯扯嘴角:“雲舒來了?快進來吧!”
“小姑,奶奶生病了嗎?”
“沒有,她昨天就去大姑家了!”
“那你怎麼沒去了?”
“三哥病了,我要照顧他!”
雲舒看看三叔的房間,門窗緊閉,裡面還拉上了窗簾!
院子裡爐子上的藥罐子撲通撲通作響,一股難聞的藥味撲面而來!雲舒皺起眉頭扇扇,這什麼藥啊?聞着都覺得苦不堪言,怎麼喝得下去啊?
“小姑,這是三叔的藥嗎?怎麼這麼苦?”
“裡面有苦膽,當然苦!”
“啊?苦膽也能入藥?”
“不知道,大夫這麼說的!唉~~~三嫂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小姑長長的嘆口氣,精神懨懨的望着撲騰的罐蓋子發呆。
雲舒在一旁靜坐半晌,院裡除了罐蓋子的撲騰聲,其他的一切幾乎全都靜止了!壓抑!好壓抑!雲舒深深吸口氣站起來:“小姑,我去看看叔叔!”
“去吧,輕點兒,三哥才睡着沒多久!”
雲舒點點頭,輕輕走到三叔房門口,試探着輕輕推門進去,然後掩上門,躡手躡腳的走向三叔的牀邊。
她伸長脖子看看,三叔果然閉着眼睛,呼吸勻稱,應該睡着了吧?雲舒站定,緩緩轉頭四望,仔細打量房中的陳設物品。
屋中只有一牀一櫃一桌兩凳,還有張梳妝檯,臺上整齊的擺放着梳子、頭花、木簪等物,就像女主人剛剛梳妝完後整理過一番!梳妝檯邊放着一個針線篩子,裡面還有兩張繡了大半的手帕,那穿着綠色絲線的細針還別在手帕上。
臨窗下的桌上擺一托盤,裡面一個白瓷茶壺,兩個瓷杯,都倒扣在托盤中;衣櫃櫃門緊閉,不知裡面如何?
雲舒輕手輕腳靠近衣櫃,緩緩打開櫃門,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各式衣服;男式左邊,女式右邊;衣服有分春夏秋冬分別置放,讓人一目瞭然。
雲舒留意了一下右邊姚氏的衣物,她平時常穿的幾件都在裡面,看起來滿滿當當,並沒少一絲一毫!雲舒伸手想去翻看一下。
“不許動!”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沙啞乾澀僵硬的聲音。
雲舒舉着的手抖一下,停下來,轉過身,見叔叔水志奇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正直直的盯着自己,他雖面無表情,那幽幽的目光卻讓雲舒一陣發毛!
雲舒呆愣一會兒,“叔……叔叔,您醒了?”三叔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的手,雲舒回頭看看,見自己的手正搭在衣櫃門上,她趕緊將衣櫃合好,乾笑兩聲,走到三叔牀邊坐下:“叔叔,您好點兒了嗎?要喝藥嗎?”
水志奇並不答話,自顧自的躺了下去,雙眼直直的望着牀頂!雲舒試着問了他不少問題,又說了些平時聽來很好笑的笑話,可對方依然毫無反應,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雲舒沮喪的嘆口氣,她伸手摸摸自己懷裡那個厚厚的信封,本想立刻給他,可現在叔叔這幅模樣,他…看得進去麼?會不會一着急又逼着自己追問姚氏的下落?然後跑城裡找她去了?
雲舒知道,不管叔叔如何找姚氏,她都不會再見叔叔的,因爲姚冬玉這個人從來就沒存在過!她現在是林月娥,而且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唉,可憐的叔叔!原本平凡普通又有些唯唯諾諾的他攤上的女人怎麼個個都這麼不讓人省心了?
雲舒看看三叔,將伸進懷裡的手又縮回來,要不…我先偷偷看看信裡的內容,如果不會刺激三叔,就立刻給他看,反之,就先藏起來?
雲舒心裡衡量鬥爭良久,總算下定決心,叔叔心性脆弱,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自己先看一遍再說,免得他看後出了什麼問題,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
她站起來,跟三叔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然後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雲舒跟小姑招呼一聲,便一溜煙的跑回家,跟爹孃春秀謊稱想在屋裡練會兒字,不讓他們打擾,關門上閂,然後掏出信封,仔細查驗一番,再小心翼翼的從信封底端開出口子。
一刻鐘後,雲舒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紙,一一展開。最上面兩張厚厚的黃紙是兩張一千兩的銀票,上面蓋着順通錢莊、全國通兌的大印,雲舒一陣嘀咕,果然是有錢人,一出手就這麼大方!
中間是一張大紅的婚書和水志奇的庚帖八字,這東西怎麼也在這裡?雲舒翻來覆去的查看,總算髮現了異處,那婚書上似乎少了什麼?她見過李氏和水志誠的婚書,好像各自名字下方都應該有印章或紅手印的,右下角還有個不知是官府還村長的大紅印章,而這張婚書上只有水志奇一個人的印章!
最下面纔是真正的信紙,雲舒輕輕打開,一排排清秀飄逸的蠅頭小楷躍然紙上,仔細看會發現這字與春秀的字跡有幾分相似之處。
雲舒拿起信紙一張一張的細看,一共五頁,她來回看了幾遍,這信從頭到尾都只有她進水家的前後緣由,以及對他們以後如何應付周家的建議,這兩千兩銀票是用於應對那些莫名欠條和大伯東家茶樓的損失的;卻沒有絲毫關於水志奇的一言半語!
雲舒拿起信封抖了又抖,裡面確實沒有其他東西,她又將信紙翻了幾遍,連紙張背後都看了幾遍,依然沒有!唉!果然……世間已經沒有姚冬玉這個人了嗎?
雲舒拿着信封趴在桌上呆愣半晌,這信叔叔看了一定很失望吧?
唉!雲舒長長的嘆口氣坐直身子,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信上提到有人故意設局欲對水家不利,卻未明說那敵人究竟也誰,也沒說主要針對的是雲舒一家,或者說根本就是衝李氏而來。
看來姚氏是特地爲自家留下餘地的,如果湯氏知道此事前前後後全因李氏而起,一定會想盡辦法逼着老爹休了孃親的!既然信中只有答疑解惑、解決問題的內容,要不…先給爹孃看看?讓他們來定奪?
雲舒作出決定,立刻將信紙、婚書和銀票一一收好,裝進信封,然後找來漿糊封了口,塞回自己懷裡,等晚上爹孃有空了一起看。
晚飯後,雲舒見老爹一放筷子,就叫住他:“爹,娘,舒舒有件事情想跟你們說!”
老爹見雲舒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呵呵道:“舒舒什麼事?儘管告訴爹爹!”,李氏也停了給二毛喂粥的勺子,給二毛擦擦嘴,看向雲舒。
“爹、娘,昨天…昨天我……”
水志誠乾笑兩聲:“呵呵,舒舒,你別怪我,是你娘追着我問到大半夜,不說不讓我睡覺,我也沒辦法!那個…呵呵……”
李氏瞪他一眼,然後對雲舒道:“舒舒,昨天的事就算了,下次要再敢亂跑,看我不打你屁股!”李氏拿起勺子,打算繼續喂二毛。
“不是的,娘,其實我昨天…見着嬸嬸了!”
“什麼?!”李氏、水志誠、春秀齊聲驚呼,春秀立刻放了碗筷,一把握住雲舒的胳膊,急切道:“舒舒,嬸嬸在哪兒?她怎樣?還好嗎?什麼時候回來?爲什麼去這麼久…”
春秀噼裡啪啦問了一長串問題,雲舒看她那焦急樣兒,突然想起姚氏的話,不久後春秀也要離開,她心中一酸,流出淚來!
三人更是嚇一大跳,以爲姚氏出了什麼事,圍着她一邊哄一邊追問。
雲舒吸吸鼻子,掏出姚氏的那個信封,“嬸嬸沒事,她說她要回家了,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
“回家!”李氏一把抽過信封,快速拆開,抽出裡面的東西,那兩千兩的銀票讓他們又是一驚,李氏和水志誠滿頭霧水的對望一眼。水志誠道:“她娘,快看信吧!”
李氏放下銀票,又抽出婚書看了看,放桌上,總算拿到了信紙。她立刻展開信紙快速瀏覽一遍,本就驚訝得微張的嘴越張越大!
水志誠着急的拉着李氏胳膊搖晃:“她娘,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怎麼回事?”
李氏將信紙遞給水志誠,他雖然上了幾年學堂,可常年下苦力的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最後還是春秀接過去一字一句念出來的。
這下除了雲舒和二毛,爹孃春秀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屋中沉寂良久後,李氏緩緩道:“雲舒,嬸嬸還跟你說什麼了嗎?”
雲舒想了想道,“娘,她說那壞蛋其實是衝着我們家來的,好像跟外婆家有仇!”
李氏臉色一變,皺眉沉思半晌,擡頭看看水志誠。
水志誠道:“她娘,想到是誰了嗎?”
“周家!”
“哪個周家?”
“上次害你差點兒出不來那個開賭坊的周家!”
“啊!他們…還沒死心!”
屋裡又是一陣沉默,水志誠突然嘩啦一聲站起來:“不行,這事兒本是因我們家而起,斷不能連累了大哥大姐二姐和娘他們,我現在就找他們說說去!”
“等等!”
“她娘,這事緊急,不能再等了!”
“我知道,你就這麼衝過去大哥他們未必相信,咱們商量好說辭再說!”
水志誠只好復又坐下,一家人商量半晌,李氏將信紙、銀票和婚書一一收好,裝回信封,把二毛交給春秀,便跟水志誠一起匆匆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