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辛夷暗中施了法,在兩間不起眼的房屋中間結起來了一間小陋室,街上仍然人來人往,誰也沒在發現突然間多出來一間房子。
至此,便在西街處住了下來,在鬧市中亂逛,看世人安定地生活,偶爾設個防護結撲到河底找老龜聊天,日子過得還算平坦。
那邊,葉琳琅正發動着仙界,妖界,人界,鬼界的各路好友尋找落跑狐狸蘇辛夷。
另一邊,上官家的公子從來沒有這麼固執地要求,領着家丁們在二十里外的各座荒山找尋一戶姓蘇的人家。
西街盡頭處,有一戶人間,姓春,他家的燒雞鋪子便直接叫做春記燒雞鋪。
那味道,雖不如青爺爺做的好吃,但用來解讒,也足以應付了。
春家有個小女兒,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長得水嫩機靈,一雙眼睛似乎要滴出氳氤的水氣來,在西街衆多未婚小夥當中就有了一定的名聲,稱曰:春娘有三好,粉面,細腰,雙手巧。
粉面與細腰那都是皮囊而已,那雙手,卻當真是巧。
蘇辛夷去買燒雞時,常常能見店門外春娘坐在一把小木椅子上,一頭的黑髮傾瀉下來,在陽光晃得人眼睛發昏,黑髮下面是一張白生生的俏臉,低着頭,雙手飛舞着,繡面上漸漸就成了一副圖案,活靈活現,繡出來的東西真如實物一般,神韻撲之而出。
蘇辛夷好奇地探頭過去,見繡面上是一副百花蝴蝶圖,當真是美麗精巧,但春娘似乎不滿,正扯着線頭,把繡了大半的圖拆了開來。
“這挺好看的啊!”蘇辛夷插嘴道:“你拆了它多可惜啊。”
春孃的面孔在陽光下微微發紅,輕聲地說道:“李公子不喜歡百花蝴蝶,他喜歡戲水鴛鴦。”
原來是給那心上人繡的手帕呢。
蘇辛夷正想着奚落取笑她幾句,只見她騰地一直站了起來,將那小椅子都絆倒在地,兩隻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失魂落魄了一樣。
蘇辛夷忙回頭看去,只見街角處走來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男的相貌還算周正,但眉眼間多了些輕浮之氣,女的就更不用說了,穿着輕紗薄布,半個身子都倚在那男子身上,尋常的女子斷是做不出這種行爲,想來也只有妓館的女妓纔能有如此作風了。
春娘喃喃道:“李公子…爲什麼?”
“他是李公子?”蘇辛夷問到,這種人,趁早看清楚真面目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陷進去了,再出來便惹得一身腥臊。
“他爲什麼要和歡香院的姑娘在一起?”春娘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
看來是一場落花有意向流水,流水無情逐春風的戲碼了。
李公子已擁着美人走上前來,看見春娘,咦了一聲,問到:“春娘,那鴛鴦繡什麼時候趕出來,我要趕着送給我家紅香姑娘呢!”
春娘囁嚅地說道:“我會盡快的。”
李公子歡笑一聲,擁着美人走了。只聽那紅香嬌嗔着說:“你看,你把人家春姑娘的琉璃心都敲碎了。”
李公子擰了一把紅香腰身上的肉,邊走邊道:“她這等小女孩,食之無味,哪有你這般風情萬種!”
逗得紅香咯咯直笑,兩人一路擁着,漸走漸遠了。
春娘難過地將臉埋在雙膝之間,肩膀輕微地抖動着,發出細小的抽泣聲。蘇辛夷心一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現在看清了那李公子的面目,也該死了這條心了,這人不是什麼好人。”
“我知道!”春娘哭着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一直知道他風流,可是我就是喜歡他。”
蘇辛夷嘆了口氣,陷入情中,也不是三兩句話便能開脫的,也許需要時間的治療,也許,只要那男子再努力一把,做一些令她死心的事便好了。
李公子的婚訊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西街。原因很簡單,李公子家本就富有,所以婚禮也要辦得隆重,西街每一家住戶都收到了貼子,紅色的喜貼上寫着新郎李明玉和,新娘趙紅香。
正是歡香院的紅香姑娘,那個俗氣妖媚的女子。
春娘愣了半天沒回過神,待清醒後,表情絕決地說:“我要去,我就是想看看,那個女人有什麼好,能讓他這麼死心踏地!”
人在看不透時總喜歡鑽一些莫須有的牛角尖,這麼做,往往會令自己更傷心。
那天,春娘穿了一襲水紅色的羅裙,淡淡的紅色襯得她越發嬌美。蘇辛夷仍是一襲白衣着身,兩名少女,一個如桃花般嬌豔,一個如雪中蓮般逸塵,走在街上,令路人移不開眼睛。
李家的院子不大,爲了兒子的婚禮,李家老兩口將整個院落裝飾得一片紅色。院中擺了十來桌,已將周圍的街坊鄰居全都請了過來,蘇尋夷挨着春娘坐下,春孃的另一側是她五十來歲的老父。
新郎新娘照例一桌桌地上來敬酒,行至蘇辛夷這桌,李公子見了春娘,明顯得一陣驚
訝,沒想到這小女子一翻裝飾之後更添韻味。新娘趙紅香姑娘看在眼裡,眼波一轉,熱絡地拉起春孃的手道:“春妹妹,年紀也有十六七八了,也該許個好人家。姐姐我正巧知道幾家公子,身家不錯,人又長得俊俏,不如哪天大家坐在一起,好好瞧瞧吧!”
蘇辛夷微笑,果真是個風塵女子,七巧玲瓏心裡的伎倆也不少。李公子生性風流,取了她,也未必不會再納別的女子。她不過是個風塵中的女子,若別的正經女子進了她家的門,只怕是要扶了正,再也沒她的位置。而方纔李公子那驚豔的眼神就落在她的眼裡,只盼要快快將春娘解決了婚事,自己才得以安全。
老春頭一聽趙紅香這麼一說,喜得眼睛都咪起來了,忙笑着道:“那要多謝李少夫人費心了。”
趙紅香聽得老春頭這麼叫她,臉上的笑容越發藏不住了,那兩排白牙露在空氣裡,晃出白色的亮光,春娘看着,卻忍不住一陣寒顫。
趙紅香果真是個急性子的人,第二天便帶着人來了春家,春娘正巧去找蘇辛夷看新來的刺繡花案,老春頭一聽男方家中三十來畝水田,家中財錢自然不必多說,於是連男方的面都未見着,便應允了這樁婚事。
趙紅香心中暗喜,嘴上卻說道:“春娘妹妹還未見着男方,您就這麼應允了,會不會惹她不高興啊。”
老春頭大手一擺,揚聲道:“婚姻大事,當然由父母做主。我已經同意了,她一個女兒家自管嫁過去便是了。”
趙紅香心思一動,又道:“話雖這麼說,但還是不太好。不如,老伯您就先別告訴春娘妹妹,吉時一到,再嫁過去便是了。”
老春頭沉思了一會兒,點頭道:“這樣也好,省得她又鬧起來,反正我們做父母這麼做也都是爲了她好。”
“那就這麼說好了。我這就叫男方家準備去!”趙紅香說完,扭着楊柳腰肢出了門去。
春娘接了一件活兒,一個媒婆模樣的人託她繡一件嫁衣,滾金的繡邊,上頭繡着龍鳳戲珠,她照舊坐在店門口,垂着頭,雙手上下飛舞,心思卻是一片空落。
東街的一家燒肉鋪子的老闆最近心情舒暢,三十來歲的鄭老闆一直未取妻,他長了一臉的橫肉,三歲小兒看了他,總是要嚇得哭出聲來,脾氣也暴躁,每天賣豬肉賺得的錢都要換上兩瓶酒喝下肚,才肯去睡覺,一天未喝酒,酒蟲就在心裡撓得直癢癢,喝了酒之後,少不了又打碎幾件家舍,這樣下來,這個三十來歲的單身醉鬼漢子,家財沒多少,也落了一個爛醉懶散的壞名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