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媚兒沒沒有再將搭救義父卓不凡的事對小狐狸透露, 她知道小狐狸知道後也會是左右爲難。
一邊是他的大狐國和疼愛他的父王,天庭中寵愛他的西王母娘娘;一邊是自己的女人,他不得去不援手。媚兒扮裝成一名書童, 隨在元朗身後冒充是卓不凡的下人, 去到大牢給老爺送些禦寒的衣服和一壺酒幾樣家裡的小菜。
獄卒見到媚兒弱弱小小, 再看元朗也是文質彬彬, 手捏了銀子雖然猶豫, 但是一番思量還是放了殷蛟和媚兒進去,誰會和銀子過不去呢!
順着溼漉漉的青石板臺階,媚兒跟在元朗身後下了地牢, 四壁潮氣溼重,能看到一些蠕動的蟲子, 嚇得媚兒不敢旁視。嗆人的惡臭氣味撲鼻而來, 不時有鬼哭狼嚎的聲音令人心驚膽戰。
“說!不說就給你好看!說!你說不說?”拷打的聲音, 媚兒尋聲望去,胳膊一間木柵欄隔開的牢房裡, 高高吊着一具黑紅色血淋淋的“腐肉”,說他是“腐肉”,因爲媚兒打量幾次都沒辨出頭腳,嚇得周身戰慄,元朗卻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 給她勇氣。
她們繼續隨了獄卒向裡走, 獄卒說:“你們好歹去勸勸你們老爺, 這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不要太不識時務了。九千歲說他有罪, 他就是有罪,九千歲說他通敵, 他就是通敵,他還指望能鹹魚翻身?認命吧!不然活得個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有臉面些。”
媚兒見到義父卓不凡時,總是明白了獄卒的話意。
空蕩蕩的牢房裡鋪滿茅草,沒有一人,媚兒記得獄卒明明伸手給自己指的是這間牢房,如何沒有人?
她望向元朗,元朗也是一臉的納悶,忽然,元朗對了牢獄的一個角落大喊:“恩師!恩師!義父!”
媚兒驚見到,那角落裡一團污濁的東西,本是靜靜不動,她一直以爲是堆陳的廢置的髒物,不想竟然是義父卓不凡。
“義父!”媚兒手扶那冰冷潮溼的柵欄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卓不凡緩慢地爬過來,痛苦費力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媚兒,又看到了跪在牢門外的元朗。
“恩師!”元朗痛心地喊,熱淚盈眶。媚兒知道近一年自從卓不凡收她爲義女,也認了元朗這個徒弟,平日也指點過元朗讀書。就是元朗進京,卓不凡也書信往來提點他要準備科考,以備日後爲國效力。
“孽障,你如何來了這裡!”卓不凡滿口是血啐了口吐沫,對了元朗厲聲喝道。
這一句罵,媚兒和元朗都驚愕了,望着卓不凡不解地問:“義父蒙冤,我們心裡不忍,在設法搭救,只求義父安心養傷,定有沉冤昭雪的日子!”
卓不凡搖頭道:“冤孽,蠢材!”
他的目光只對了元朗罵:“你這哪裡是來救爲師,分明是來自投羅網尋死!你是來陪爲師的坐牢嗎?那國家怎麼辦?邊關怎麼辦?朝廷又該誰來支撐!你速速回去準備科考,不得讓奸黨得知你是我卓不凡的徒弟,日後,若能金榜題名,清君側,就是我的福分。我這把老骨頭,不算得什麼!”
卓不凡咳嗽着,元朗卻將提籃裡帶來的藥品和衣服遞進去說:“恩師,元朗這就離去,只是恩師務必保重。元朗此來,恩師可有什麼書信要捎去外面,徒兒效命!”
卓不凡瞪起眼睛大罵:“孽障,你若再不走,爲師就用這木枷打死你,免得你死在奸賊之手,不知好歹的畜生!”
見卓不凡雙膝都被烙得血肉模糊,露着森森白骨,泛着臭味,媚兒淚水滑落。她被義父的肝膽折服,爲了和姦臣鬥法,義父是這麼的從容。
媚兒知道元朗也是個倔強的性子,見他依依不捨的樣子,媚兒安慰他說:“師哥你走吧,快快離去,義父這裡有我。我一介女流,就是被捉住就說是卓夫人的丫鬟也能推過過去。”
卓不凡從貼身的衣領中扯出一紙血書遞給元朗,吩咐他說:“你看過就撕掉,去把這東西尋出,務必設法見到信王殿下,求他出來做主!皇上被閹黨矇蔽,如今只有信王殿下能把持朝局。”
信王朱由檢是當今皇帝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兄弟,十六歲已經是文采風流,無人能及。只可惜老皇帝去世時,錯將皇位傳給了長子,就是當今的小木匠皇帝,這才鬧出奸黨誤國。這段故事,媚兒聽殷蛟幾次講過。
元朗轉身離去。
媚兒跪在欄杆旁,心疼地問卓不凡:“義父,媚兒伺候您上些藥吧。”
卓不凡卻指了指對面的牢籠對媚兒說:“去,去給楊大人送去。”
就在媚兒轉身時,卓不凡忽然喊住她:“媚兒,你腳上着靴子……你靠近些,讓爹爹看看。”
媚兒走近,心裡暗自尋思,這雙靴子是黃臺吉大哥選了塞北上好的皮子送給了小狐狸,小狐狸不捨得用,就請人爲她縫製了這雙靴子,這靴子是大柵欄一帶著名的鞋莊瑞福行的手藝,好皮子加上做工精巧,無人不讚嘆。只是如今卓乾爹身受酷刑,竟然還有心思欣賞她的靴子?
“媚兒,你這雙靴子,哪裡來的?”卓不凡一臉的驚愕,聲音在顫抖。
媚兒詫異地答:“這是……”
心裡一想,如果說出殷蛟,怕又扯出黃臺吉等人生事,不如敷衍一下。
就隨口說:“是媚兒上京的途中,被山賊周獻忠的一夥人抓去了山寨,被一有良知的嘍囉相救逃離時得了這雙靴子。”
就見卓不凡愕然的目光直視這雙靴子,喃喃自語道:“不會,不應該。”隨即逼問,“媚兒,你肯定是在周獻忠的山寨得到這雙靴子的?”
媚兒胡亂地點點頭,也很奇怪義父爲何如此關注一雙靴子。
“難道努爾哈赤同周獻忠有勾結?”卓不凡自言自語,媚兒更是疑惑。
她在江南,對邊關的戰事聽到的不多,來到京城雖然幫了店裡打理生意,也很少同人搭訕,平日也不隨意出門。畢竟女人家不好太過拋頭露面的。
卓不凡說:“媚兒,你可知道你腳踏的皮靴是海貂皮做成,這種海貂是塞北女真部落的山林中一種珍禽,繁殖得很慢,海貂成年要三年時間,好的皮子要五年時間,這種純白色無雜毛的海貂更是上品。除去年年同大東珠一樣朝廷強令女真部落納貢,救是這珍貴的海貂也是貢品,因爲數量少,即便是朝中大臣都不會有此賞賜,能有次海貂皮靴的,多應是女真大汗或者貝勒,身份顯貴者才得此物。”
媚兒的心一動,她猛然記起了黃臺吉和多爾袞兄弟,他記得多爾袞也曾提到他的父汗,也記得多爾袞該是某個部落的王子,似乎大明也在逼迫他們年年納貢,他們頗有怨言。
想到了卓不凡帶兵鎮守邊關,難道交兵防範的韃子就是多爾袞的父汗?想到這裡,她看着自己的靴子一頭冷汗淋漓。她想,怎麼會這麼巧?如果她的國家遭到外族進攻,像卓大人這些熱血之士都在奮起反抗保家衛國,那她糊里糊塗地混在敵人的一邊,可是成了什麼?
卓不凡憂心忡忡地說:“若是周獻忠和塞北的韃子勾結了裡應外合,我大明危矣!”
媚兒什麼也不敢說,她本想勸義父不要多慮,但又不能吞回自己的謊言,滿心的煎熬中,她離開了牢獄。
望到一縷陽光從牢門投入陰森森的牢獄,媚兒心碎地回首,卻看不清那黑洞洞的牢籠中的景物。敵兵兵臨城下,一國的主帥和朝中重臣卻被關在這囚牢中,這該是如何的悲哀。
媚兒回到家鬱郁不快,她想她雖然無力去保家衛國,但起碼應盡一個國民應有的責任。她想對小狐狸明言,她不能幫助小狐狸去阻止元朗跳龍門,也不能眼見到小狐狸滅大明去助紂爲虐。
滿心的煎熬直等到天黑也不見小狐狸歸來,心裡反是忐忑不安,忙店裡尋了夥計們打聽,聽說是下午時來了一位黑衣長者,把主人喊走了。
媚兒心頭一動,忙問:“什麼樣的長者?可是鬢角有一綹金色頭髮的?”
“是的是的!”店小二點頭稱是:“那位老先生一看就是位尊貴的人,舉止做派都帶着貴氣。”
媚兒猜出,一定是金毛狐王到來了,可是這個時候,狐王來是不是逼迫小狐狸去加速陷害元朗,幫了女真人攻打大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