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兒聽得心頭又氣又笑。
好笑的是小狐狸調皮捉弄了紅杏,生氣的是小狐狸這法子有些太過不擇手段。
抿咬了脣,臉上帶出媚笑,鼓勵般撫摸着狐狸的皮毛,如當年爲小貓搔癢一樣撓着小狐狸脖子下那片厚厚的白毛,小狐狸愜意地仰起頭,盡情享受着柳媚兒的擺弄。
忽然柳媚兒的手探向那條粗粗的大尾巴,壞笑着用力一提,終於如願以償地將小狐狸倒提起來扔去地上。
只在狐狸脫手的瞬間,小狐狸吱吱地慘叫幾聲,柳媚兒只覺得手上一股粘熱的液體撲來,一股沖天的臭氣險些沒將她薰暈過去。
落在地上的小狐狸窘態畢露嘟囔道:“說過不許扯人家的尾巴。狐狸尾巴扯過是要噴稀糞的。”
害羞的垂了頭悻悻道:“得罪啦。”
柳媚兒氣惱地起身,只用了那隻淨手去打火鐮點蠟燭,小狐狸慌忙阻止:“姐姐不可,若是亮了燈,定然令人生疑。”
於是小狐狸翻做人形,吐出那火紅的火龍珠,用手遮擋了光在地上照亮。
柳媚兒窘迫得手忙腳亂,忙用銅盆潑地清洗,又偷偷去竈間搓來煤灰吸去水漬臭氣,門窗大開通了風,灑了些香露,這纔算把小狐狸落下的狼藉清洗淨。
紅衫兒夾了狐狸尾巴坐在一邊,紅色的衫兒映着俊秀美麗的面龐,翹了嘴嘟囔道:“都是你不聽話,偏去拉我的尾巴。”
柳媚兒也不同他計較,關了窗也覺得睏倦,繼續睡去,直到大天亮。
睜眼時聽到枕邊勻促的呼吸聲,猛地側頭尋聲望去,睡在牀腳的小狐狸不知何時變做了紅衫兒睡在她身旁。側身而臥,白淨清秀的面龐,高高的鼻骨,小嘴兒紅紅上脣微翹,一排齊整的白牙間叼ё湃皇種浮C夾哪強藕祓敫褳庀恃蕖I砩廈桓橋暈錚荒翹鹺窈竦拇笪舶兔揮幸ィ竊諮股先奕薜娜僑訟舶?
柳媚兒驚得面紅耳赤,捶打推搡着小狐狸喊他起來,嗔罵道:“該死了!如何睡在這裡,醒來,速速醒來。”
紅衫兒一驚,轉瞬變成了狐狸身,仍側頭賴在原地不動,只開了一隻烏亮明潤的吊眼望了眼柳媚兒懶洋洋地吩咐說:“去做飯!”
“你只許睡牀腳!”柳媚兒拍打狐狸,小狐狸側側身呢噥:“昨夜被你搞得瀉掉了元氣,糊塗得自己都不知道睡去了哪裡。”
柳媚兒哭笑不得,只得去做飯,心裡卻總記起小狐狸那嬌憨可愛調皮的小模樣。
每想到小狐狸睡在她身旁,紅衫粉面俊秀的模樣,柳媚兒就心生憐意,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雙頰發熱。
這紅衫兒不似丈夫面容的棱角分明如北方的高山挺拔,卻帶了江南水鄉的秀麗輕柔。那雙狐狸特有的秀美的黑亮如寶石般的大眼,微翹的脣,就連調皮時那一動一動的大耳朵都透出可愛,周身魅力溢滿在每根毛尖上。
入夜時,一家人吃過飯,柳媚兒去竈間同丁嫂洗碗,頭上有意垂下一綹發,在頰邊輕晃,無意添出幾分嬌媚。
洗碗時用束帶系起的袖子中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凝霜雪一般。
身後一雙大手環腰探來,柳媚兒一驚,手中的碗險些打落,身子已經緊緊被那雙有力的手摟貼在懷裡,那體溫餘味曾令她如此意亂情迷。是丈夫,是他,元朗,他終於按捺不住來尋自己。柳媚兒的心在狂跳,如揣了三隻小兔。又驚又羞還帶着幾分惶然。這裡是竈間,人來人往。
柳媚兒羞得掙扎了嗔罵:“呀呸,如何在這裡胡鬧,小心被人撞見會被爹爹罵死。”
丈夫的頭貼在她肩頭輕聲吹了她耳蝸,令柳媚兒周身一顫,平日裡丈夫謹言慎行,不似那輕浮的登徒子,如何這些日子也如此孟浪?
“媚兒,稍候我去你房裡。”元朗轉身,同進屋來的丁嫂撞個滿懷後“倉皇逃竄”。
丁嫂回身目送了大少爺元朗離開,再看柳媚兒時,柳媚兒一臉羞紅低頭笑了說:“大少爺尋一件年前做的衫子。”
丁嫂也不戳破謊言,任了柳媚兒離去。
回到房間,小狐狸早在等了她的消息,聽了柳媚兒一一訴說經緯,小狐狸毫不猶豫地拖長懶洋洋的聲音吩咐柳媚兒說:“繼續關門!”
柳媚兒遲疑道:“蛟兒,這樣豈不太不給郎君情面?他既已經被拒一日,怎好再拒絕他千里之外?好歹我們是希望他回心轉意,如此不是甚好?”
小狐狸斜眼瞪了柳媚兒道:“他冷落你多時,你才晾曬他一日!若是如今輕易放他進來,豈不是自貶身價?得來容易者皆非好貨,你可是要記得這點。從今而後,他來敲門,三次開一次;若是親嘴兒,把玩小腳,不能輕易從了他的願。”
柳媚兒想,這狐仙說的話自有道理,似乎他是看穿了男人的心一般,遲疑片刻只得依從道:“那就依你。”
紅衫兒卻是一臉陰陰地詭笑,策劃一場即將開鑼的大戲般,悠然翹腿等着。
不多時,門外響起咳嗽聲,丈夫的腳步聲來到窗外:“娘子,如何又關門?閉門羹總不能常吃。”
話音中頗多怨怪。
柳媚兒心噗噗跳,看着小狐狸得意地翹了二郎腿躺在藤椅裡望着她,羞惱得紅了臉,對窗外抱歉道:“天色已晚,夫君還是去紅杏處早些安歇。奴家洗漱完畢也要臥下了。”
“娘子,開門來,鬧得什麼?你我結髮夫妻,難道進門都難了不成?”
柳媚兒心生猶豫,屋外是雨打房檐勾角處懸的鈴鐺的響聲,譁愣愣地一片淒寒,雨似乎下得很大,孤館寒窗風更雨平添寂寥愁懷。
柳媚兒戲謔般說:“天涼下雨,去陪陪紅杏吧。奴家一人睡慣了。”
腳步聲在雨中遠去,紅衫兒翹腿坐在椅子中吩咐:“不出半盞茶的功夫,他定會迴轉,你這回可以開門,動手動腳都可以,只是今晚不可同牀,轟他回紅杏那裡。”
紅衫兒話語決絕,彷彿久經沙場一般的果敢。
柳媚兒不解,心想這又何必?既然丈夫已經回心轉意。
小狐狸氣惱得跺腳埋怨:“姐姐操持家務打理生意看來精明能幹,如何在這男女之事上如此懵懂!越是想得到的東西,越要顯得滿不在乎。欲迎還拒方顯美人的矜持,價值連城。那楊玉環回眸一笑百媚生,定然也是不嘗笑,否則早被玄宗厭煩。”
柳媚兒終於能按了小狐狸的想法去推斷後面的事,點頭道:“我似是明白幾分,此次轟他走,他得不到定然還要來,再來時也是半推半就,不能任他所爲。”
再看紅衫兒,皎潔如月的面頰上那雙吊眼黑黑的眸子溢彩流光一般,眉心那顆硃砂痣豔紅得添了幾分俏麗,搖頭晃腦誇讚道:“孺子可教也!”
忽見柳媚兒目不轉睛地望着他,託着腮,癡癡的樣子,紅衫兒奇怪地摸了自己的臉問:“看我做什麼?姐姐這個少女思春的姿勢還用得上,可以尋個機會擺給元朗看,定能迷惑他幾分。”
“你豈能在這屋裡?”柳媚兒紅透了臉頰提醒。
紅衫兒搖身變做小狐狸問:“這樣可是妥當?”
柳媚兒仍是搖頭:“若讓你聽到看到真是……非禮勿視!”
這纔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句小狐狸調侃的話她又回敬回來。
小狐狸鑽進了牀下說:“這樣總是可以?我看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堵上耳朵也聽不到。”
柳媚兒沒等開口,門外傳來叩門聲,丈夫元朗的聲音:“娘子,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