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國光站在一邊，看着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球，那就是她最近一直在編的東西。那小球突然變大，把兩個人都包裹進去，那小球越來越大甚至蓋住了自己和琉璃所在的這一大片空地。
而被結界包裹的部分冰雪消融，光禿禿的樹枝上，花苞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然後迅速的開花，明明是冬天。結界裡的溫度竟然像春天一般溫暖。
琉璃垂下眼簾。
——先代大人，我沒有完全學會您教我的結界編織方法，在這那麼多年來，我一直改進再改進，終於快要追上您的腳步。
“今天是我們一族滅族的日子。”光禿禿的樹上櫻花滿開，而百草枯萎的地面也已經長出的綠茵茵的小草。真的仿若春天一般。
手裡的手杖變成了雙扇，雖然扇面還沒展開，但是卻從扇骨就能看出那是一雙製作十分精美的扇子，木片削成的扇骨纖細的甚至能透過光，兩把扇一把上面粘了布料的扇面，另一把卻沒有，琉璃回頭看着手冢開口道：“我們族人很長壽，每一個族人過世之後，都會由結界師跳一曲祭祀舞，如果不是因爲天命而死的族人，會跳送靈的舞蹈平靜他們的痛苦然後送他們去靈界。雖然這舞蹈傳了很多代，但是自從我們族人搬到極北之地以來，也只跳過三回……結果到我這一代卻每年都要跳它。”
琉璃雙手持扇子擺了送靈舞的起式，下一秒右手劃過一個弧度舉過頭頂，左手平伸，扇子從胸前揚起到頭頂，下一秒展開雙扇，一把的布面上面繪着精美的九尾狐的圖像，另一把扇卻是鏤空上面刻着飄散的櫻花。
每年的祭祀舞都應該有樂曲和大鼓做伴奏，但是再也不會有人給自己伴奏了。
嘆了口氣，琉璃輕聲開口叫了三聲。算是給亡靈打過招呼，下一秒兩把扇子旋轉着飛上天空。
白色的舞衣，傾城的少女，銀髮被風吹起在空中，月光照射下，只有手冢國光一個觀衆，看着那寬袖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飛，一次又一次的旋轉，手冢國光竟然看到周圍有無數的光點彙集到她身邊，藍色的水線仿若螺旋一般圍繞在她身邊。
手冢國光自從研究兩本書以來也懂了不少東西，看着那一個個光點從好遠的地方飛過來，圍繞在她身邊。那光點比平常吃的糰子大一些，看着那光點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竟然慢慢變大變成了人的樣子。
人的靈魂？
那些人就站在結界內部的邊緣，一言不發只是看着那舞蹈。慢慢的，那原本來的時候心情不好的靈魂慢慢都舒緩了表情，再往後光點一個個的離開往天上飄去。
手冢國光看着竟然有一個光點從琉璃身體裡鑽出來，正要往天上飄，突然變成了人形抱着琉璃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那靈魂與琉璃小的時候非常相像。只不過眼睛的顏色和五官稍有區別。頭上還有毛茸茸的耳朵，屁股上還有一條尾巴。
那是什麼？
“我不去！！——”那個半透明的靈魂哇哇直叫。“我不去靈界！不去！不！！去！！”
琉璃停下了舞步低頭看她。
手冢國光看着那小女孩看了自己一眼嚇得毛都豎起來。“媽媽！！有人！！哇！！——”
手冢：……
琉璃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沒事。他是好人。”
可是那小妖怪明顯不領情，哭的更大聲了。“不！人類沒有好東西！琉璃你騙人！！嗚哇！！——”
琉璃有些無奈，把她放入結界裡再次收入到自己的身體裡。
一場舞蹈竟然跳了將近一個半小時。雖然手冢不是很懂，但是看着那些心情鬱悶或者恨，或者悲的靈魂們露出笑容，然後飛上天空的樣子，手冢也大概能猜到她是在超度亡靈。陰陽師雖然說可以超度亡靈，但是也不可能一次超度那麼多，比起陰陽師的方式，她的一場舞蹈竟然可以讓那麼多的靈魂同時安寧昇天。實在是令人驚訝。
手冢數過，她一共轉了三百七十六圈。
等到舞蹈結束，手冢開口問道：“你轉了三百多圈？”
“嗯。我們族人一共三百七十六具屍體。”
“剛剛那是……？”手冢指了指剛剛被那小妖怪趴過的地方。
琉璃笑笑。“那是我族人，如果活着跟我同齡。上次你們合宿地弄的試膽大會，其實就是她被封印在那個山洞裡面。因爲封印太久遠了有些鬆動。”琉璃輕柔的開口。“雪絨。沒事的，他不會傷害你的，你連我都不相信了？”
那個小光團又從琉璃的身體裡鑽出來，但是大半個身子還是躲在她身後，偷偷摸摸的看着手冢國光。
雪絨與手冢國光對視一秒。
兩秒。
三秒。
“嗚哇！！——就不是好人！！”
手冢國光：……真能哭，頭好痛。
“別哭了。”琉璃忍不住嘆氣。“他的心臟裡有我的血，你還怕他害你嗎？再說了，你身體都沒了他怎麼害你？”
雪絨瞬間停了乾嚎。“對哦。”說着下一秒就竄到了手冢國光頭上拽他頭髮扯他衣服，變成小狐狸的樣子把他的頭髮刨的亂七八糟然後嗅了嗅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他味道好乾淨！沒有殺過人！”
頭髮被刨成狗窩的手冢與雪絨對視一眼，也許是眼神太兇惡。把雪絨嚇得嗚哇一聲又竄回到琉璃身邊縮成一個球。
琉璃沒想到手冢國光看起來那麼成熟的人竟然跟小孩子計較。“她才五十歲的小孩子，換算成你們人類也就三五歲，你跟她計較個什麼勁。”琉璃忍不住開口。“她剛化形不久是最熊的時候，你小時候又不是沒熊過。”
手冢默默又把‘兇惡眼神’收了回去。
嘆了口氣，琉璃看了看天空。“回去吧。”每次的送靈舞都只能送的了別人，族人的靈魂一個都看不到。肯定還是在那些人的手裡。“今年的送靈舞也沒有收穫。”
“收穫？”她跳舞還想要有收穫？
“我希望用送靈舞引來族人的靈魂，雖然每年都跳，但是卻沒有幾次有收穫的。回去吧。”琉璃拉住手冢國光剛準備回去。卻突然看到一隻小妖怪躲在樹後面。
“有什麼事嗎？”
也許是看到女孩子頭上的耳朵，那妖怪確定她也是妖怪跑過來給她塞了一個信封就跑了。
琉璃拆了那信封。發現是一封妖怪集市的邀請函。裝在身上拉着手冢化成一道流光回到房間。
連續一個小時的送靈舞既浪費時間又浪費妖力，琉璃剛回到房間就鑽被窩秒睡了。
手冢看着躺在牀上就秒睡的琉璃，看了一眼鬧鐘，這一個來回已經差不多三點了。離起牀還有兩個多小時。手冢也睡不着了，坐在牀上看着已經窩在被子裡睡得昏天黑地的琉璃。
銀色的長髮散落的到處都是，把大半個臉都遮住了，她還喜歡抱着枕頭睡覺，也不知道什麼毛病，不悶的慌嗎？手冢又想到了她的先代，如果她沒有遭遇過這個變故，估計會跟那位先代結界師一般溫柔和藹。當年那麼多人滅她全族，但是她彷彿卻並不憎恨所有的人類。依然能跟人類相處的很好。
如果當年她沒有被滅族，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她一定能過的挺開心的，結果因爲千年前的那一場屠殺讓她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所以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如說她現在沒有憎恨所有的人，殺掉所有她眼前所見到的人已經算是她心態無敵好了。
雖然是人類的樣子，但是那一頭銀色長髮卻看起來蓬鬆鬆的。看起來相當好摸。
於是手冢真摸了。跟毛茸茸的皮毛不一樣，那一頭長髮雖然蓬鬆但是卻很順滑，頭髮上束着白色球球樣子的髮圈。把她鬢邊的碎髮挽到耳後。她突然睜了一隻眼。
“怎麼還不睡……”琉璃感覺到有人摸毛，下一秒耳朵都支棱起來了。手冢看着那白色的耳朵，時不時動動。突然感覺有點手癢。
想，想摸……這手感還有點上癮……
手冢倒是沒敢直接摸，但是琉璃卻歪了一下腦袋，正好把那豎起來的耳朵挪到了手冢的手掌下面。
手冢：……不是我，真不賴我。
揉了揉她軟乎乎毛絨絨的耳朵。“這就睡。”
“嗯……”琉璃又閉上眼睛。
手冢國光所在的學校在聖誕節之前放假了，眼見着聖誕節和新年一起來，感覺整個氣氛都變得熱烈起來了。
“聖誕節要出去轉轉嗎？”雖然手冢國光自己對聖誕節這種節日不是很感興趣，但是不妨礙學校的其他人彷彿都很想出去玩的樣子，甚至連課都不想上了。
聖誕節？琉璃想了想，自己在人間界沒呆多久，對於人類的節日並不瞭解。“聖誕節是什麼？”
手冢想了想回答。“西方的一個節日，也帶到了日本來。不過現在也已經變成了商家的促銷日了。你可以出去買東西，很多東西都會打特價。”手冢國光沒有忘記她現在還沒有合適的冬裝，穿的依然是春秋的衣服。好在她看起來並不怕冷。
“那你陪我買東西去呀~”琉璃是女孩子，對好看的衣服還是很感興趣的。
陪女孩子買東西這種事手冢國光一向覺得很麻煩，特別是陪着母親一起買東西的時候，腿都要遛斷了，結果到最後都買不了幾件。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