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把頭重重的抵在樹幹上,想讓頭部傳來的壓力,減緩心中的陣陣絞痛。可是,這痛就像已經刻到了骨頭裡,又豈是這麼輕易可以緩解的?
他拚命的用着力,也不顧自己的額頭被樹皮刺傷,鮮血開始順着額頭流下。他的口裡低低的發出一陣狼樣的悲叫,聲音悲痛欲絕。
可是都沒有用!一切都沒有用!心痛還在,如影隨形!
因爲過度用力,他的額頭此時已是鮮血淋漓。更有幾片老樹皮巍巍的插在他的頭頂傷口上,血流了滿臉,還不停的滴向他的白衣。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臉孔扭曲着,緊閉着的雙眼,眼角旁閃動着晶亮的淚花。
“啊——————————————————————————”
終於,在極度痛苦難耐之下,常玉長嚎出聲。那狼樣悲嚎,在樹林間不停的迴響迴響。
他太過痛苦,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四個黑衣人聽到他的叫聲,臉上不約而同的現出驚喜之色。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馬上閃電般的掠出,捲起四道煙塵向常玉所在的方向跑來。
片刻之後,四人就出現在常玉周圍約三百米處。到了這裡,幾乎是一眨眼間,四人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悄無聲息的抵着大樹痛嚎的常玉逼近。
以常玉的武功,尋常人是不可能走近他的身邊地。這四人雖然在隱身潛行方面是個中老手。但也深知常玉在武林中的名聲和實力。因此,他們的一舉一動小心到了極點。
不過現在常玉的樣子,任誰一見,也知道他處於失魂落魄之中。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都把握不住,還真是白活了一回。
很快的,四人就來到了常玉的身周。此刻地常玉。卻渾然不知自己的周圍,來了幾個不速之客。此時地他深刻的感覺着那種比死還要痛苦的心痛和無奈。甚至。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如果能有一個人,就此把他殺了,想來應該不會再這麼痛苦了吧?人世間無窮無盡的煩惱,想得而得不到的痛苦,從此就不再糾纏於他了!
想到這裡,他停止了嚎叫。聲音低啞。隱隱帶着哽咽。
淚水順着臉,一滴一滴的混着血水滴下,滴到了地面上,轉眼就化入草根之中。正在這時,忽然背上一疼!幾乎是一瞬間,“滋滋滋”!他的背上就被人點了好幾處穴道!
然後,幾個人影出現在他昏花地雙眼前。其中一個三角臉的瘦個子,看着常玉血淚交加的臉。不由咧嘴一笑,露出一滿口的黃牙說道:“咦,玉面公子這是怎麼啦?被哪個娘們給甩了啊?嘎嘎,還真是可憐啊!”
他一邊,一邊上下打量着常玉。常玉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眼睛。表情冷漠平靜中有種麻木,一點也看不出恐懼來。
那人還要說些什麼,這時站在他左邊的一個黑衣人開口了:“別廢話了!這是常林的地盤。小心龍虎衛!走,馬上帶他離開。”這個黑衣人生得高大魁梧,一張國字臉上五官端正,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
這人顯然是四人的中的頭,他一開口,那瘦個子馬上閉了嘴,其他幾個更是上前一步,再在常玉身上又點了幾下。一共制住了他身上十七八個穴道。這才停下來。把他向背上一背,轉身就向叢林深處隱去。
幾人剛一動身。就有幾個身穿盔甲地軍士趕來。看到幾個黑衣人的背影,那個走在前頭的黑臉軍官臉色馬上大變,急急的喝道:“不好!是少公子!少公子被人給抓走了!小三小二,你們馬上回去,跟主子報告這件事。其他人跟我來!”
兩個軍士應了一聲是,轉身就向迴路掠去。而其他的七八個軍士,則施展輕功,飛快的向那四個黑衣人地方向跑去。他們雖然跑得飛快,比起前面的四人卻還是差了不少。黑臉軍官一邊跑一邊罵道:“他祖母的!這個勞什子盔甲什麼都好,就是讓人跑不動。”
緊跟在他旁邊的是一箇中年人,但這中年人的頭髮都白了大半。他一直緊緊的盯着負在那黑衣人身後的常玉。眼見距離越來越遠。他的臉上的焦慮已是越來越重。
“少廢話,追不上也要追。少公子情況很不好,他似乎受了傷!”這中年人喘着氣說道。
黑臉軍官氣恨的說道:“少主子在那裡嚎叫,老子一聽聲音就不對。他祖母地,哪裡知道居然在咱們地地盤,還有隱教的人潛了進來?”他邊說邊跑,分明地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而這話聽起來頗有點像是替自己分解。
龍虎衛的武力雖然威名在外,但輕功畢竟不是他們所長。平心而論,就算他們不穿身上的這個盔甲,與這四個黑衣人也只是伯仲之間,何況他們身上還穿了盔甲?幾乎就有他們說話之時,常玉等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叢林當中。
但這幾人都深刻的知道,現在不是講理由的時候。目前的情況是,追不上也要追!讓少公子在他們的眼底下消失,這事幹系太大!
其實剛纔常玉的嚎叫,這些在周邊防守的龍虎衛聽到的不在少數。但人人都知道,常玉的武功,可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絕頂高手。因此,也沒有人想到他會有什麼危險,也就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最後要不是那中年花白髮的漢子擔心常玉,堅持要過來看一下,還根本就不會知道常玉被抓的這事。
常玉周身穴道被制,一動不動的伏在那黑衣人背上。任他揹負着前行。
他頭頂地傷口本來不深,到了現在,也慢慢的止住了。只是血笳在眼睛周圍結住了,擋住了他的視線。睜着無神的雙眼,常玉看着前方,眼珠子動也不動,那眼神中甚至連痛苦也沒有了。只剩下一派麻木和平靜。
隱隱的,在內心深處。他甚至有一種感覺:現在這樣子,也挺好的。至少可以不必由自己來選擇是面對還是逃避了!
**********
“舅舅在裡面嗎?”一個十歲的男孩探頭探腦地看向那一片竹林,俊美靈秀可愛的臉上,像個小大人似地皺得緊緊的,有點期待的問着一個掃地的老僕人。
老僕人看到他開口,馬上恭敬的站在一旁,客氣的回答道:“是的。少公子,公子在書房裡面呢。”
“哦,知道了!”男孩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手一擺:“你做你的事吧。”
他躡手躡腳的向竹林裡面走去。這一片竹林,是一處禁地。他從小就被下人們反覆要求,絕對不能走進竹林內圍,不能進入舅舅的書房中。
男孩一邊向書房跑去,一邊在心裡說道:“不要緊。舅舅不會怪我的,我是有事要請教他。”他從懂事就知道,舅舅很疼他,像疼親生兒子一樣的疼着他。因爲舅舅沒有兒子,所以在前年過繼給了老常家後,他就成了宋國朝野皆知的常小公子。
輕快的腳步。在接近竹層地時候,還是慢了下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書房門外,想了想,忍不住貼着門縫向書房中看去。
他的舅舅端坐在椅子上,正對着一副畫像。這副畫像畫的是一個女子,是個像天仙一樣漂亮的女子。小男孩略略看了一眼,便又看向他的舅舅。
這一看,他嚇了一跳,只見他舅舅側對着他地面容下,緩緩的流下兩串淚水。那淚水像雨滴一樣。一滴。兩滴的掉到了地面上。然後,一陣無聲的哽咽傳到他的耳中。
小男孩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慌張。因爲他不能理解。舅舅爲什麼會哭?哭這個詞語對於舅舅來說,比死還要讓人陌生!他的舅舅是蓋世英雄,是小皇帝都怕得緊的人物,他爲什麼會對着一副畫哭泣?
男孩看得太入神,一個不小心,撞到了門板上。“砰”的一聲過後,男孩膽戰心驚了好一會,才聽到裡面傳來一個壓抑的帶着鼻音的喝聲:“玉兒,誰叫你來地?還不快離開!”
聲音中有一種壓抑地讓男孩恐懼的怒火!
男孩嚇了一跳,他從小到大,舅舅都從來沒有這樣喝罵過他。他雙腿哆嗦了一會,拔腿就向回跑去。
可是跑出竹林後,他又十分地不甘,便跑到奶奶那裡把事情告訴她,仰着小臉期待着答案。
奶奶高貴端莊的臉上,猛的抽搐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咬牙切齒的說道:“玉兒,你舅舅,是被一個叫楊蘭的狐媚子勾走了魂魄了。那個狐媚子,那個狐媚子!”
她說到這裡,就急促的喘息起來,臉色一下子變得青紫難看起來。嚇得常玉伸着小手,不停的拍着奶奶的胸口。
他拍着拍着,奶奶忽然緊緊的抓着他的手,含着淚水認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玉兒,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最可怕嗎?那就是仗着有幾分姿色,卻無形無德的女子。你舅舅這一生是給那女子給害了,你可要小心啊!”
常玉張着小嘴,對着奶奶夜嫋般可怖的臉色,還有那扭曲的面容。終於點頭道:“奶奶,我會小心的,我除了月票,什麼都不會要的!”
聽到他的回答,奶奶驀地放開他的手,面容恢復了平靜,只是那端莊高貴的樣子已經全然變成了悽然:“小心?小心要是有用,就好了。”她喃喃的說道。
常玉心裡暗暗想道:那月票倒底是何等樣事物?竟然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