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絕望

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空,也讓整個桐梓山披上了一層金黃的衣裳,山間泉水叮咚,倒映着天邊晚霞,偶爾有幾隻歸巢的鳥兒飛過,倒是有幾分落霞與孤鶩齊飛的韻味。

就在那泉水旁,一個瘦小身影正仰面躺在草地上,夕陽金黃的顏色鋪在他小小身軀之上,呼吸均勻而安詳。

這個身影自然便是楚天秋。

片刻之後,楚天秋的睫毛微微眨動,自然微曲的手指也輕輕蜷縮,隨後,漆黑的眸子緩緩張開。

入眼一片模糊,依稀可見彩霞滿天,夕陽最後一絲光輝照在楚天秋蒼白小臉上,讓得他的雙眼微微眯起,而耳朵中竟一直嗡嗡作響。

楚天秋揉了揉眼,過了好一會兒,這纔看清了眼前事物,而潺潺的流水聲也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這是在哪兒?”

楚天秋側過臉,鼻中滿是地上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看着周圍的青山綠水,一時間大腦竟一片空白。

楚天秋想要坐起身子,卻感覺自己全身虛弱,彷彿沒有一絲力氣。使勁吸了一口氣,楚天秋一抿嘴咬牙,用盡所有力氣,終於雙手撐地坐了起來。

楚天秋喘着粗氣,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山谷之中,看着青山綠水間的美麗景色,楚天秋不禁感覺有些恍若隔世,腦中拼命想着自己是如何到的這兒,卻一丁點都想不起來。

“啊……”

楚天秋眉頭緊皺,雙手用力抓着頭髮,感覺頭痛欲裂。

“你醒啦。”突然一句話自楚天秋的身後淡淡傳來。

楚天秋聞聲一怔,立即轉過頭,只見一個一襲黑袍的陌生中年男子正向着自己緩步走來,一張臉看起來飽經滄桑,卻讓人感覺十分和善,一對粗眉微微舒展,眉下那雙漆黑眸子炯炯有神,不帶一絲渾濁,緩緩走動的身形卻又讓楚天秋感覺有幾分熟悉。

“你……”楚天秋閉眼皺起眉頭,似乎正拼命思索他是何人,接着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突然臉色大變道,“是你!”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的?我的家人呢!我的族人呢?他們在哪兒?!”

楚天秋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竟直接站了起來,朝着那道身影顫顫巍巍走了過去。

那道身影看着楚天秋,臉上的微笑漸漸隱了下去,微微搖了搖頭,道:“恐怕都……”

“都怎麼樣了!你快說啊!”楚天秋緊緊盯着他的臉龐,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妙,情緒略微有些失控道。

“我不知道。”黑袍男子神情平靜,語氣淡淡道。

“你沒有救他們?”

楚天秋的眼睛在一瞬間突然通紅如血,眼淚緩緩地充盈了整個眼眶,略顯蒼白的嘴脣不斷抽動着,眼神之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憤怒,最後竟一把撲向那男子,用盡全力對着他拳打腳踢:“你爲什麼不救他們!救他們對你來說輕而易舉,你爲什麼見死不救!你爲什麼見死不救……”

楚天秋看着眼前微微有些躲閃的眼神,一種滲入心底的絕望和憤怒瞬間侵襲了他,以至於他的大腦在這一瞬間都無法思考。

“我爲何要救他們?”那男子似乎對楚天秋的攻擊毫無反應,紋絲不動地讓楚天秋髮泄了一番之後,退後一步,淡淡反問道。

“那你爲何要救我!”楚天秋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順着臉頰刷刷地掉了下來,“他們是我的家人,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要死我陪他們一起死!你爲什麼單單隻救我一個!爲什麼……”

“因爲我只想要救你。”那男子見楚天秋傷心欲絕的模樣,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不忍。

“只想要救我?爲什麼想要救我?”

楚天秋停止了對男子的攻擊,擡起頭盯着那男子的雙眼,眼淚順着臉頰流到的他的嘴裡,入口一片苦澀。

“我身上有什麼東西?讓你那麼想要救我?有什麼東西是比人命還重要的嗎?啊?!”楚天秋情緒不斷激化,對着那男子比劃着自己的身體,“來啊,看看我身上有什麼東西,你拿走啊!你拿走啊!”

那男子只輕輕瞥了他一眼,便轉過身去,一句淡淡的話飄了過來:“你身上的那樣東西我拿不走,也不想要。”

說完便倏地一聲朝遠處飛去,漸漸消失在楚天秋的視野之中。

“你給我回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楚天秋刷地一下癱軟在地,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讓得眼前一切都看不真切。

他真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個幻覺,一個夢,醒來後,一切如初,大伯大娘、曉楓曉桐、爺爺三叔還有詩兒,一切的一切都仍然安好……

只是,這並不是一個夢,楚天秋心底清楚地明白。

可是,這一切讓他如何接受!楚天秋呆呆看着眼前的小溪,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從他的眼前飄過,往事的一幕幕也不斷浮現在心頭……

他自小爹孃便不在身邊,大伯大娘就是他的第二父母,他對他們,感激、敬重,深愛。而曉楓就如同他的親哥哥一般,幫助他愛護他,他受欺負了,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爲他出氣,他也打從心底裡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哥哥。

而曉桐就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弟弟,每天總有無數的鬼主意冒出來,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卻也給家裡帶來了許多歡笑,雖然天賦超羣,但是卻不像家裡其他的人一樣看不起不能感應靈力的楚天秋,反而每天粘着楚天秋分享他的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跟他在一起,楚天秋總是輕鬆自在無拘無束。

還有詩兒,那個總是在他最心寒的時候給他溫暖,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給他希望,在他低落得失去生活的勇氣的時候,讓他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女孩,他曾鄭重發誓一生都要保護她,然而……

就像繁華落盡人去樓空,只能徒留嘆息,就像青春年華轉瞬即逝,也只能空留遺憾,他對她的誓言是如此的真心真切,他甚至願意用自己的所有甚至性命來守住這個誓言,然而,他卻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楚天秋低下頭,眼淚一大顆一大顆地滴到草地上,滲入泥土中,將地上都映溼了一片,突然,楚天秋的胸口不斷起伏,微微突起的喉嚨不斷翻動,終於,傷心過度全身冰涼的他在一片抽泣聲中暈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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