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怪不得林瀟,林瀟痛恨這些小鬼子,怎麼會爲石川他們打掩護呢?而且他們未必會感激涕零,銘記在心的。這種時候,誰會將生的希望留給別人呢?石川也知道這怪不着林瀟,他們不是也想着斷送林瀟嗎?
日軍的騎兵怎麼會這麼快就發現了石川他們的蹤跡的呢?當然是林瀟乾的,他從後視鏡裡看到了石川和友直兩人跳下了車,就把早已準備好的一塊手錶扔下了汽車,當然是從俘虜手中繳獲的。他自己的那塊英納格是不會那麼慷慨的。
亮晶晶的手錶躺在路邊的泥土裡十分顯眼,騎兵追兵本就是一路搜索的,這時見到了目標自然會展開搜索。這可能是逃跑的罪犯慌不擇路中丟失的,又是在山邊上,那就說明罪犯們極可能藏在附近。
騎兵立即跳下戰馬,向着山上成拉網式搜索過來,機槍手還不時地向着山上掃射。子彈將石川他們頭頂的樹葉打得不住地往下落,石川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兩人都臉色大變。事出意外,眼看着搜索到面前來了,他們都沉不住氣了。
“媽的,和他們拼了!”石川低聲罵着就開火了,手中的機槍噴吐着火舌,把搜索到近前的日軍騎兵打得紛紛仰翻在地,不住地滾下山坡。友直則是幾槍把毫無遮掩的日軍騎兵機槍手打爆了腦袋。還把滾翻下馬的騎兵隊長擊傷了臂膀。看來他們在集訓營的受訓還真不是白煉的,槍法過人,槍槍奪命啊。
日軍騎兵開始只是威懾性地敲山震虎,並不十分肯定逃犯就在山上,否則也不會無遮無掩地射擊。沒想到逃犯真的在山上,而且佔據了有利地形,一下就給己方造成了十多人的傷亡。他們立即臥倒在地,向上射擊。
但是石川他們的位置居高臨下,想要射擊趴在地上的日軍很容易,而日軍騎兵想要射中隱藏在密葉中的石川他們還真不是易事,只是因爲人多勢衆,火力兇猛,一時間打得難解難分。正在追蹤那輛車的日軍騎兵聞聲立即再分兵趕了回來。
小鬼子騎兵很狡猾,聽到前面的槍聲,就判斷出逃犯正躲在山上,還隔着兩裡地,他們就紛紛跳下馬來,順着山坡的走勢,攀上了另一條山道,想從後面發起攻擊,前後夾擊,打石川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石川這時已是驚弓之鳥,根本架不住這麼密集的火力進攻,機槍不敢掃射,很費子彈,只敢打點射,而且正在逐步後撤。硬撐着只能等死,友直也是這個主意,他們邊打邊撤。因爲他們的地形有利,連續殺傷了不少日軍,使得日軍騎兵不敢逼得太緊。
兩個人扔出了幾顆手雷之後,藉着煙霧的掩護,迅速地向後撤退,那些騎兵常年騎在馬上,這翻山越嶺可比不上步兵。別看石川他們是北海道漁夫出身,撒開腿來還是遙遙領先。猛然間,友直髮現了從後面包抄上來的日軍騎兵,只見他們一個個躡手躡腳,就像一羣偷西瓜的賊。
石川也看到了,一咬牙就要對着這些日軍開火,友直拉住了他,“彆着急,我們穿着的是軍服,他們也是,何不如此這般?”石川一聽大喜,拍拍友直的肩膀,“兄弟,真有你的,就這麼辦!”
他們忽然向前後的日軍騎兵扔出了幾顆手雷,然後是大喊大叫:“弟兄們,我們的增援部隊上來了,快打啊,把他們趕下去!”隨着喊聲,不停歇地掃射着,打得兩股日軍騎兵暈頭轉向。石川乘機拉着友直的手,往側邊跑去。
兩股日軍騎兵因爲事先沒有默契,這時猛然遭遇到打擊,再聽到大喊,都以爲逃犯還有接應,頓時慌了神。兩股日軍拼命地堅守,打開了陣地戰。他們都以爲那是對方的主力,情急之下也沒有考慮事先用旗語通話。
這些日軍的騎兵的火力可不俗,兵力相當,山高林密也看不清對方,一時間,機槍像潑雨一般掃射,擲彈筒不住地吊過來小炮彈,炸得陣地上煙火熊熊,火光沖天。雙方都咬着牙玩着命,就差沒有衝到對方的陣地上拼刺刀了。
日軍騎兵隊長打着打着就覺得不對
勁,這股支那土匪的火力怎麼全是日式裝備啊,而且打起來命中力很高,火力兇猛。在關東軍掌握的地盤上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火力呢?
他命令司號兵吹號(日軍也有司號員),一吹號,那邊馬上停止射擊了,正是自己人。大家的臉全都白了。戰場上已是躺着幾十具屍體,大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日軍騎兵隊長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淌,兩眼發直。
他知道如此回去是要遭軍法處置的,只有活捉或是殺死那兩個逃犯,才能將功補過。他命令兩下合併一處,繼續追擊石川等人。石川兩人此時也是彈盡援絕,每個人只剩下幾發子彈,還有友直腰上的一顆手雷。這如何能逃出生天?
他們在騎兵的步步緊逼下,退到了懸崖的邊緣,再無可退之路了。日軍騎兵隊長大喊着:“石川君,你們跑不了了,快放下武器投降吧。放下武器也許你們還有一線生機,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
石川慘笑一聲:“你奶奶的,老子迫不得已才殺了這麼多的戰友,實在是於心有愧。但那也是你們欺人太甚,我們這是出於自衛才反抗的。我們也知道放下武器,只會死的更慘,大日本皇軍沒有投降的軍人。你們要不怕死就只管衝上來吧。”
這說的是什麼話?戰友頃刻間就成了反目的仇人,而且是不死不休。這讓尾追的日軍騎兵心裡很不是滋味,仗打到現在,倒成了同室操戈。那場狩獵行動到今天已成了名符其實的狩獵,還是以自己人爲目標的殘酷狩獵,這對日軍的士氣大受影響。
日軍騎兵隊長也是極度的悲哀,他喊着:“石川君,你們的子彈已經打光,繼續抵抗是徒勞無益的。難道我們背井離鄉,來到這苦寒之地的滿洲,就是爲了自相殘殺,死在自己人手上嗎?你們不要再糊塗了,像這樣戰死,死後靈魂是進不了靖國神社的,你們就是孤魂野鬼了。”
石川此時已抱着必死之心,哀莫大於心死,也不知道該如何做纔好。就在他們僵持的時候,基地的副司令長官橫兵衛上來了。他也知道目前的處境,按他的心意是想殺了這兩個叛徒,爲荒木報仇的,但是接到了石原的電話,務必活捉,然後通報全軍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他不得不挪動着肥胖的身子,騎着馬趕來。還好,石川他們都還在,他鬆了口氣。
顧不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就喊着:“石川君,我是橫兵衛,你們的基地副司令長官。石原中將已命令我們對你們網開一面。他說你們都是帝國的精英,不應該死在自己人手上,而應該爲帝國的聖戰光榮去死,這是你們的榮譽啊。放下武器,跟我回去吧。”這話說得多有誘惑力,多麼感人,但誰能知道他背後的用意呢?
石川正在窮途末路,聞聽這話,立即大聲迴應道:“橫兵衛長官,你能用你的人格擔保我們的生命安全嗎?我們確實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上,請讓我們戴罪立功,我們寧願和支那人血拼到底,死在他們的手裡也是爲國捐軀,我們還可以成爲烈士。”
橫兵衛繼續搖脣鼓舌,“你們放心,我一定擔保你們沒有問題,你們快放下武器投降吧。年輕人犯了錯誤沒有什麼可怕的,只要有勇氣承擔責任,用於改過,善莫大焉。”
石川就要站起身來,友直一把拉住了他,低聲說道:“石川君,你犯什麼糊塗?我們殺了這麼多的戰友,豈能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一筆勾銷的?我想石原長官都沒有這權利,這次我們可是闖了大禍了。情況絕不會像橫兵衛說的那麼甜言蜜語。”
一句話點醒了石川,是啊,殺了這麼多戰友,關東軍司令本莊繁都不會放過他們,石原有何權利這麼說,但是萬一這是真的呢?豈不是連最後的機會也錯過了?“你說怎麼辦?”
友直冷酷地一笑:“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我們束手就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是假的,對不起,誰敢欺騙我們,我們就要讓他付出更大的代價。包括這橫兵衛。”
橫兵衛還在那裡咋呼,“
你們商量好了沒有?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想怎麼樣給句痛快話吧。”他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也怕夜長夢多。如果三語兩語欺騙了這兩個愣頭青,可是立下大功一件哦,接着咱就是基地司令了。橫兵衛心裡那個美啊。
“刷拉刷拉——”從樹叢裡扔出了兩挺機槍,隨着“別開槍,我們出來了!”石川兩人的身影從樹叢中站了起來,高舉雙手。立刻有日軍的士兵衝上去用槍頂住了他們的後心,搜過身後把他們押到了橫兵衛的面前。
橫兵衛這時正拄着戰刀,滿臉得意地微笑着,再看石川的眼神就變得凶神惡煞,而且是充滿了揶揄。石川和友直心中早有準備,不過看到了橫兵衛的這副嘴臉,他們的心哇涼哇涼的,都知道這是落入圈套了。
橫兵衛脫下了白手套,看着他們冷笑道:“你們兩個畜生,竟敢幹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殺害了這麼多的戰友。你們就是死有餘辜,不,是千刀萬剮。”
石川的臉色蒼白了,他嚥着唾沫說道:“橫兵衛長官,你可是親口向我們說好的,只要我們放下武器,就可以放過了我們。難道你想食言嗎?別忘了你可是我們的長官啊,是我們的榜樣。你這是欺騙。”
橫兵衛大笑道:“就憑你們兩個叛徒,還想要我跟你們講誠信,你們也配嗎?八嘎,如果不是石原長官的命令,我恨不得現在就活劈了你們兩個,替荒木君報仇雪恨。”他說着上前就掄開了巴掌,打得石川和友直東倒西歪,嘴角流血。但他們兩個還是硬撐着站立着。
友直冷笑道:“長官,你欺騙了我們,也就是欺騙了我們所有的戰友,你今後還有什麼威信可言?難道你們號召我們參加的這場戰爭也是欺騙的嗎?”說着他轉身大喊着:“弟兄們,你們都看到了我們的長官是怎麼對待我們的嗎?寧可死也絕不能放下武器。這就是血的教訓。”
橫兵衛沒想到友直竟然說出了他最害怕的話,“八嘎!住嘴!”他說着就從腰裡拔出了王八盒子,打開保險,對着友直的胸前就要開槍。忽然他愣住了。
原以爲完全解除武器的友直竟然從衣袖裡拽出來一顆手雷,大拇指一彈,保險栓就彈飛了。就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時候,石川大吼一聲,躍到了橫兵衛的背後,奪過了他的手槍,頂住了他的腦袋,動作快得簡直可以說是迅雷不及掩耳。
日軍的士兵都盯着那顆即將爆炸的手雷,冷不防被石川劫持了橫兵衛。不過所有人都沒有動作,他們對橫兵衛的出爾反爾非常的感冒,非常憎惡。這哪像個統兵打仗的將領,簡直是江湖的騙子嘛。看着橫兵衛被劫持,甚至都沒有人舉槍干涉。
“別別別,有話好說,你們都是我的部下,我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剛纔我就是在氣頭上,說了兩句過頭的話,你們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向你們道歉。”橫兵衛這時說這話,根本沒有人理睬。
石川充耳不聞,而是對着那些圍着的日軍騎兵喊道:“弟兄們,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犯不着同歸於盡,我們知道我們罪莫大焉,百死莫贖,但我們是出於自衛,別無選擇。現在我們要跟這混蛋一起下地獄了。哥幾個都往後靠靠,以免誤傷無辜。”那些士兵在隊長的帶領下迅速撤出了幾十米外。
橫兵衛這時也感到衆叛親離了,他大吼着:“石川,你們想幹什麼?即使你們殺了我,你們也活不了。難道你們非要做出魚死網破這麼愚蠢的事嗎?”
“住口!你這騙子無賴,怎麼也想不出來你會成爲我們的長官,這真是我們的恥辱。下輩子我絕不會再給你們賣命的。”石川喊到這裡,對友直大喝一聲:“動手!”
“轟——”的一聲巨響,火光中緊抱在一起的三個身影不見了,只剩下支離破碎的器官,地上是殷紅的血跡。
日軍的騎兵隊長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彈坑前,俯下身長嘆一聲:“你們是糊塗的,也是清醒的。我們是糊塗還是清醒呢?石川君,你們一路走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