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老庫所說的那樣,朝香久這次是狗血淋頭,這麼多外國使者來參加海軍的節日觀禮卻被一場爆炸,一鍋端了,各國使者連同夫人死傷慘重,上了那艘“長島號”的使者根本逃不出那場大漩渦。
天皇爲之震怒,大罵朝香久是無能之輩,其實朝香久也是太冤枉了,還沒到旅順,就遇上了這種大事。但是當時在場的日本高層全都玉碎,沒有人能擔當此重任,就只有朝香久承擔了。朝香久只是希望攔截“長島號”,並不是想要擊沉“長島號”。
朝香久是欲哭無淚啊,但這時還沒有心情考慮這些,各國的外交公使都紛紛來電質詢,要日本人交出兇手,否則將斷絕兩國的關係,這已不是兩國了,十國都不止啊。對於在日軍重兵防護的軍港上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他也是十分震驚的。
那些外國公使說,如果日本人不能給他們滿意的答覆,他們將轉而支持蔣介石的國民政府,支援國民黨急需的飛機大炮。朝香久現在是焦頭爛額,無法向方方面面交代,底下的日軍更是草木皆兵,他們得日夜保護親王的安全。
朝香久親王此時已顧不上考慮自身的安危,他沒想到在皇軍重兵防護的旅順港,竟然還能闖進這麼多抗日分子,皇軍的聲威都化作一紙空談,任由這些人在禁戒區爲所欲爲,刺殺皇軍高級將領,皇軍的威風掃地殆盡。而且這些人肯定會再接再厲的,必須將這些兇悍的匪徒一網打盡。
朝香久認爲這是皇軍對此地的人生地不熟,爲了追捕這些抗日組織,還得借用支那人,藉助那些中國人深惡痛絕的漢奸。他們纔是地頭蛇,皇軍離開了他們,就像是盲人摸象,費力而收效甚微。皇軍的戰略思想是以華制華。
爲此他精心籌劃了一場引蛇出洞的計劃。他並非無能之輩,否則在天皇的衆多親戚中,爲何他能佔據高官的位置呢。相反,他雖是出身皇室,卻是自幼家境衰微,飽嘗人間的疾苦和人情的冷暖,是他憑着自己的精明頭腦和實幹業績,才重振家風,出人頭地的。這很像滿清末期的慈禧的親戚曾格林沁大帥。
爲了保證這次引蛇出洞計劃的成功,他對中國人絕對保密,就是日軍高層也是知情者甚少。他的計劃非常大膽,那就是以自己爲誘餌,誘殺抗日組織成員,進而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是和林瀟的計劃是針對性極強的策略。
通過調查此次事件,他發現,抗日組織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將炸藥送到了旅順日軍高層將領面前,這是皇軍防範上的極大疏漏,也反映了抗日組織的嚴密性、組織性,他們的胃口很大。而自己這尊貴的身份,更是抗日組織覬覦的不二人選。自己的身份原先是保密的,但是此次事件後,報紙上連篇累牘都是自己的名字,不可能不成爲刺殺的對象。
林瀟正值青春年少時期,這年紀的青年人都是熱血衝動,榮譽感極強的,林瀟也不外如是。只是比同年人更多一份冷酷和冷靜,這是忍者訓練的結果。他此時正在秘密設法聯繫那支神出鬼沒、視死如歸刺殺日軍高層的抗日組織。只是這種組織非常隱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時很難聯繫上。
“頭兒,”老庫看着林瀟愁眉不展的鬱郁神情,安慰道:“你不要着急,這次行動之後,這種秘密組織定然也在設法和我們取得聯繫。看他們組織的如此成功,不難想象他們在此經營多時,根深蒂固,有着強大的情報網和大批的敢死之士。我們可以策應他們。”
“你說策應?看來老庫你也看出了日軍定然會瘋狂地報復的。這時候,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可是這朝香久親王這麼重要的目標,定然是大衆關注的對象,如果能將他刺殺,勢必對日軍造成無以復加的打擊。雖然會冒險,但是值得一試。”
“頭兒,朝香久這老鬼子這時肯定是驚弓之鳥,我們主動出擊,也許會得不
償失的。我想那支朝鮮義勇軍也不會任由朝香久老鬼子逍遙自在的,聽說他在朝鮮可是殺人盈野,血流成河,是個非常殘忍的老鬼子。”老庫點着一支雪茄煙,吸着一口,“我們可以在密切注視朝鮮人再次出擊中,配合他們,進而聯繫他們。”
林瀟想了想,對一旁的李月如說道:“月如,你們這次完成任務很不錯,我想你們可以先回去休整,換阿雪她們上來。阿雪她們的狙擊訓練進行的如何了?還有基地有沒有反饋回來那三個關內來的專家近來有何舉動啊?”
柳丹婷和李月如是乘着日軍軍港大亂,日軍的注意力都在“長島號”護衛艦上的時候,悄悄地遁入人羣,再逃出了軍港,到了林瀟和她們事先約定的登陸點迎接他們上岸。柳丹婷這頑強的女人看到老公的一霎那,還是忍不住抱着痛哭。只是她看林瀟時,卻是翻着白眼,滿臉的不高興。
林瀟對此並不介意,而是不住地誇獎他們,李月如是喜笑顏開,而柳丹婷卻始終是冷若冰霜,懶得搭理他。老庫勸解了幾句,柳丹婷仍是一臉的不樂意。這種生活在敵後時的精神狀態是不允許的。林瀟也覺得挺奇怪,只是希望柳丹婷不要將這種情緒持續下去。
李月如是爲了執行這次劫黃金的任務,而臨時抽調來的,她的日常工作是監視那三個身份還有可疑的專家。李月如在這些姑娘中算是出類拔萃,比較冷靜的一個,又有着游擊戰的經驗,林瀟認爲只有她可以勝任這項工作。
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的,你平時很尊重她,仰視着她,不願違逆她的意思,對她比較寬容,她卻是心存不滿,稍有不順就會大吵大鬧,壓根不把你當回事。老庫平時就是太縱容柳丹婷了,養成了柳丹婷驕矜任性的脾氣。
可是林瀟不是她的老公,而是她的頭兒,不會那麼順她的意,也不吃她那一套。這種情況本來應該是對柳丹婷說的,林瀟偏偏對李月如說,有意冷落柳丹婷,柳丹婷卻忍不住站了起來。她不能忍受別人的漠視。
只見她滿臉怒容地怪叫着:“頭兒,你們真是的,讓我老公和你一起去執行那種近乎是自殺的任務,卻把我們這些女人丟在岸上,還讓我抱着一具小鬼子死屍痛哭。那些小鬼子雖然沒有懷疑我,都以爲我是死了老公的人,不住地安慰我。可是你知道嗎?那具死屍在我的懷裡活過來了。”
“啊——”這說的是什麼話?李月如大叫一聲,這是詐屍了!沒準是柳丹婷的哀哀切切的哭聲,把這已經踏進鬼門關的老鬼子又喚回了三魂六魄?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那小鬼子還沒死透,受柳丹婷體溫和呼出的氣息感染,又迴光返照呢。
李月如雖然是女人,到底是有經驗的老戰士了,她笑着問道:“那麼接下來,柳姐姐是不是嚇得面無人色地,尖叫着落荒而逃呢?”看來她的中國話進步的不錯。
柳丹婷啐了一口:“老孃會那麼不經事嗎?老孃一把摁住了他的頸動脈,這時更嚇人的事情發生了,那士兵望着我,瞳孔睜大,喘息着說道:清子,是你嗎,抱緊我,我冷。”柳丹婷說的惟妙惟肖,這幾句簡單的日本話,她還是能聽懂的。她將那垂死士兵的語氣模仿的很逼真。
“媽呀——”李月如在一旁又是大叫一聲,退後幾步,縮到了林瀟的身後,引起了衆人的大笑。李月如自己也不好意思。但看着柳丹婷的眼神似乎柳丹婷還抱着那具死屍呢。
柳丹婷笑笑,又繼續說道:“我抱緊小鬼子,對着他的耳邊說道:‘小鬼子,老孃不是你夢中情人,現在就送你去見他吧。’說着手上用勁。”她沒有再說下去,但誰都像看到那小鬼子的腦袋耷拉下去,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戰爭就是你死我活,沒有憐憫可言。這些侵略他國的士兵只是犧牲品。
柳丹婷又接着說道:“這時一個小鬼子忽然跑過來,驚訝地望着我懷裡的
死屍,悲痛地說了一大通話,可是我卻聽不懂,只能是裝着痛哭,不予回答。孃的,老孃那時都快急出汗來了。月如爲了躲避炮火,藏得遠遠地,老孃都恨不得一槍結果了這多事的小鬼子,可是我不敢輕舉妄動。”
“後來呢——”老庫擔憂地問道,妻子雖然在眼前活生生的,可是他還是想象着她在鬼門關前徘徊呢。他比任何人都關心老婆。
“當然是化險爲夷,不然老孃哪能在你面前啊。你這沒良心的,生死關頭丟下老婆不管,你還算個男人嗎?”老庫尷尬不已,只得望着林瀟苦笑。
柳丹婷柳眉倒豎地訓斥道:“這時一發炮彈飛來,碼頭上一片火海,堤岸都被崩塌了一大塊,那小鬼子隨着火光,被一塊飛來的磚石打爛了後腦勺,就在我面前瞪着眼睛倒下了,一手還指着我,死不瞑目。”
這是老庫的那發炮彈救了柳丹婷,看來那小鬼子已經看出了破綻,沒準他就是死在柳丹婷手下的小鬼子的同鄉,認出柳丹婷是假冒的。老庫的這發炮彈還真是及時,千鈞一髮之際救了老婆,也算是奇蹟了。
林瀟笑笑:“柳老闆,你們都很機智,任務完成的很好。現在你可以和月如一起返回基地去了,換阿雪和玉梅他們前來。”
柳丹婷搖着頭說:“我不回去,我在碼頭上看着你們被日軍攻擊的時候,真是心驚肉跳。看着你們冒煙突火跳下摩托艇,周圍的水柱幾乎可以掀翻你們的小艇,我的心都快跳出來。如果我老公死了,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大海。”
林瀟皺着眉頭說道:“你不應該如此輕生,你應該繼續你老公未完成的事業,爲他報仇纔對。何況你看我們不是都沒事嗎?我們的任務就是時時與死神打交道,我們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柳丹婷瞪大了眼睛,望着林瀟搖着頭:“你還沒結婚,不知道夫妻之間生離死別是怎麼回事?我們可是經歷多次了,我們早已誓同生死,絕不單獨苟活。老公要死了,我不跟着去,難道讓他被其他的女鬼勾走嗎?嘖嘖,等你有了愛人,就會明白這些了。”
說的林瀟啞然失笑,這是一對恩愛夫妻,情感勝過了理智,如果這麼輕易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豈不是太可惜了。不過剛剛經歷這種生離死別,再說其他的話似乎都是蒼白無力的。他搖搖頭,對老庫笑笑,退出了房間,留下老庫去安慰妻子。
李月如也跟着出來了,在林瀟的身後輕輕問道:“林大哥,難道你就沒想到你如果不在了,我…我…我們該怎麼辦嗎?你的行動真是太冒險了。看得我們是至今都是心有餘悸的。那時我真擔心再也見不到你了。”林瀟轉過身時,只看到李月如已是滿臉淚水。
朝香久親王爲了挽回日軍在世界上的影響,除了對各國死去的使者做出補償外,還專門到一些歐美大國的使館去親臨弔唁,每次出動都是前呼後擁的,但是因爲牽涉的國家太多,朝香久是不顧疲勞,馬不停蹄,連續的奔波。
日本僑民都想親眼目睹親王的風采,這可是天皇的御外甥哦。往往親王出行,就是萬人空巷,人山人海。而這種防範工作是日軍的重中之重,本來親王不必如此冒險,但是親王爲了展示與民同樂的形象,一意孤行。
這一天,朝香久他們的車隊正要經過日軍嚴密封鎖的街道時,突然在市中心的鐘樓上傳來一聲槍響,子彈擊中了親王的座駕的前玻璃,司機當場腦漿迸裂,汽車的速度並不快,這時搖搖晃晃,就向路邊的人羣輾去,人羣中傳來了驚呼聲,人們躲閃不跌,秩序大亂。
就見一個青年從旁邊一座建築物的二層樓的窗戶裡跳出來,越過人羣的頭頂,向親王的座駕撲去,腳一落地就一手去拉車門,一手揚起了手中的駁殼槍。“呯——”一發子彈飛過,倒下的卻是那年輕人,子彈是從車內射出的!親王早有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