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團這次徵兵,一大半是來自北京、上海和西安這三個大城市的適齡青年。由於北京人數最多,所以由新訓隊隊長張山親自帶隊。聽說軍區有計劃在兩年內,把一個團級單位作爲軍區大規模改革的試點,改造成一支具有裝甲機動能力,和垂直作戰能力的新型快速反應部隊。劉愛國就從徵兵開始動起了腦子。
下午三點,在張山的帶領下,葉扶蘇他們列隊來到了車站候車室。幾個參謀和張山負責登記,其他人分散開來接待陸續到來的新兵。
三點一刻,廣場和候車大廳同時涌入了大羣的記者和各區縣送新兵的人羣。10個月前的一幕再一次上演。待了還沒有半小時,馬野就被鑼鼓、記者、新兵和新兵的家長們搞的頭暈腦漲。遠遠的看去,葉扶蘇正在接過一個新兵的大揹包,向着送行的家長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葉扶蘇他們這個班是二連四班,這次分了五個北京兵,兩個西安兵和一個上海兵。清一色是應屆高中生。不到四點,葉扶蘇的這個班就已經全部到位。可能是上次新兵突然失控讓周杰記憶深刻,這次,周杰是寸步不離的盯着這幾個新兵。
又幫着其它班帶了幾個新兵回來,葉扶蘇也回到了周杰的邊上,相互介紹完,大夥又坐了下來,而葉扶蘇打量起了這幾個新兵蛋子。
田毅,一個跟馬野極爲神似的黑小子。就是顯得小了一號。一刻不停地東張西望。偶爾跟葉扶蘇目光相碰馬上就是一臉壞笑。葉扶蘇在人羣中找到了馬野,用目光“指了指”這個新兵,馬野隔着老遠仔細看了半天,最後對葉扶蘇連比劃帶說起來。看口形,馬野說的其中一句是“我兒子,費心。”氣的葉扶蘇無聲的罵了一句。
田毅邊上是一個面無表情一直眯着眼的新兵。中等個子,不胖不瘦,五官也還端正,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只是偶爾看人總是斜着眼睛,凸現出一雙細長的眼睛。周杰說他叫李明前。葉扶蘇當時就想樂。明前?我還毛尖呢。茶葉呀。不過周杰小聲的說了一聲:“刺兒頭。”
另外三個一看就是標準的中學生,要是換上校服進任何一箇中學的大門都不會被攔着。劉強、李立斌、王雨,葉扶蘇挨着個的對了一遍。正打量着幾個新兵,琢磨着是不是該聊聊。不遠處二連長揮手召集幾個班長要說什麼。囑咐了一聲不要離開,周杰和葉扶蘇趕緊走了過去。
由於這次接新兵的工作非常順利,所以隊裡決定大家提前帶到月臺。分配完各班帶隊的順序,二連長又講了幾條注意事項,衆人就都散開各自整理隊伍。周杰和葉扶蘇回到四班坐的地方纔發現李明前不見了。所有的物品都在,詢問旁邊的人沒人知道他去幹什麼了。葉扶蘇又去旁邊的衛生間找了一圈接過還是沒有發現。
周杰聽到這個情況當時就要發火,葉扶蘇趕緊說再去找找。剛走出候車室,就看到了李明前正在慢悠悠的往回走。
“李明前,你去哪裡了?班長不是說過不讓隨便走動麼?戰友也不知道你去哪裡,這馬上要開車了,怎麼搞的?”葉扶蘇看到了李明前心當時就放下了。順嘴說了他幾句。原本打算讓他快走幾步趕緊歸隊整理行李。可李明前反而站住了,梗愣着脖子當時就回敬了葉扶蘇幾句。
“怎麼了?我上洗手間!爲什麼不讓離開?難道我還憋死呀。邊上的洗手間太髒,中國人的素質太差,弄得又髒又臭,我去另外一個了。怎麼了?”
葉扶蘇沒料到順嘴的一句話能招來這麼多廢話,當時就有點要急:“什麼叫怎麼了?班長的話是命令,服從命令你不懂?就是實在憋的難受,也要跟邊上的戰友打個招呼,好讓我們知道你去哪裡了。現在要進站,全班人在等你一個。”
李明前面對面前的這個小班長絲毫也不示弱:“命令也要講人性吧。吃喝拉撒都要管,這是最基本的人的生理需要。部隊講服從也要講人權吧。管的也太寬了。”
李明前越說聲音越大,四周的人好奇的向兩個人打量起來。葉扶蘇現在可以說心裡的火騰騰的,過去扇這個新兵蛋子兩巴掌的心都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一個上廁所愣從生理需要講到了人權。不過看着周圍人的目光,葉扶蘇強壓着火氣,咬着後槽牙說道:“我現在不是跟你討論什麼人權。是告訴你部隊要服從命令。現在,你馬上歸隊,全班人都在等着你一個人整隊上車。”
李明前這次沒有頂嘴,“嘁”了一聲又是一步三晃的慢悠悠的走向了隊伍。背後的葉扶蘇氣的拳頭都攥了了起來。心裡狠狠的罵了句“鳥兵”。
看着李明前和葉扶蘇一前一後的走回來,周杰當時眼睛就瞪了起來,後面的葉扶蘇趕緊擺擺手。就周杰那炮筒子脾氣,要是被這個小子頂幾句,當時就能炸了。整隊上車的時候周杰問清了情況,氣的狠狠地說了句“回頭收拾他”。葉扶蘇也解着氣的說了聲“好!”。
來到車上坐定,葉扶蘇纔算順過這口氣。看看四周,除了幾個活躍的新兵,大多數人都在悶聲不響地低頭想心事。“不能讓這些新兵這麼悶着。”葉扶蘇也忘不了那個失控的新兵,琢磨了一會,捅了一下邊上的田毅:“哪個區的?”
“朝陽,一會車出市區能看見我們家那個小區。”
“是麼?我住西城。這看不見。待會,路過家,你好好看看。不離開家不覺得什麼,真要是走了,才知道北京原來這麼美。”
“美?我怎麼沒覺得。成天飛土揚灰的。哪好呀?”田毅顯然屬於神經比較粗大的那一類。要麼就是平時家裡管的比較嚴,這下可能出去“透透氣”了。哪還有工夫想家呀。
“你簡直白是北京人了。”葉扶蘇等的就是田毅這句:“我跟你說,北京的建築,那都是經典。現在成天飛土揚灰是污染和加快城區建設弄的。要說古代建築,北京絕對牛的不是一點半點。北海團城知道吧,世界上最小的城堡。故宮角樓,現代建築技術都不一定能夠很好的模仿。這都是精華……”葉扶蘇說的吐沫星子亂飛,把邊上的新兵侃的暈暈糊糊的。從小跟着外公在北京四九城的轉悠,要說北京的掌故那是小菜一碟。一個多小時,周圍的新兵聽得目瞪口呆的。這個小班長可真夠貧的,不過還真的好多都沒有聽過。
“有這麼玄麼。我怎麼聽你說的北京整個一博物館呀。”不遠處馬野站起來衝葉扶蘇一擠眼。
“你看,白當北京人了吧。家門口的事都不明白。這叫什麼,這叫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葉扶蘇跟馬野配合了多久,自然知道這兄弟是在給自己“捧哏”。
“這結晶背後是勞動人民的血和淚。爲了這個破結晶,多少人家破人亡呀。現在說是結晶了。”半天沒說過一句話的李明前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噎的葉扶蘇一愣。
這小子成心跟我擡槓,葉扶蘇心裡暗想:“嗯,你要這麼說也對。興百姓苦,忘百姓苦。就是這個道理。天下興盛,皇帝就要超邁古人,爲了虛無的盛世大興土木,老百姓倒黴。天下動亂,戰火四起、災荒遍地,吃的東西都沒有,還是老百姓倒黴。不過這些留下來的東西,確實能代表古人的智慧和才華。我覺得現代人瞻仰一下,領略中華古國的文化。好像也不必天天想着什麼血淚的。只要不忘了這些,到也不必天天階級鬥爭的。累不累呀。”
葉扶蘇的話惹的邊上的新兵一陣鬨笑。李明前還要說話,可是葉扶蘇扭過頭又開始侃開了。從周朝分封煙、薊諸侯國開始,一直說道了修二環拆北京城牆使北京的古代建築損失慘重。四周的新兵越聽越覺得有意思,漸漸的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來了。車開了半天,大家才發現已經離開北京很遠了。
別的班長一看這是個轉移注意力的好辦法,也開始跟周圍的新兵聊起來了。一直站在過道中的張山和周杰他們幾個老班長,看着漸漸熱絡的氣氛,心裡鬆了口氣。張山小聲對周杰說道:“葉扶蘇這小子還真能侃。平常就知道他夠壞的,沒想到還這麼貧。要不他跟馬野成天混在一起呢。”
周杰噗哧一笑:“至少現在這幫新兵腦子給占上了,省得悶出什麼事。”
ωwш ttκā n c ○
說話間,周杰看到葉扶蘇抄過邊上的水杯一通狂灌。胡說八道這麼半天,可把他渴壞了。一大杯水愣是沒解渴,扭頭出去又打了一杯。回來時葉扶蘇看到李明前正在臉紅脖子粗的跟一個新兵爭論到底該不該重修圓明園。李明前認準了,要是重修圓明園就是政府好大喜功的表現,還不如給山裡的孩子多建幾所學校呢。聽得葉扶蘇暗自搖頭:“這小子,跟誰都擡槓,整個一個憤青兒。看什麼都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