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泰文他們躲避着空難,在西南聯大堅持學習的時候,中國歷史上又爲大漢奸汪精衛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1940年4月26日這天,汪精衛帶領着他手下的一干僞**成員在南京舉行了“還都”典禮。
汪精衛在典禮上講話稱,要與日本共同建設東亞,實現大東亞共榮,跟無恥的是,汪精衛還在這一天發表了題爲《罪己的精神》一文,在這篇文章裡,汪精衛明確表示,要以“罪己的精神”擔負起和平建設的“責任”。
什麼是“罪己”?爲什麼要“罪己”?中國本就是被日本侵略的國家,現在汪精衛竟然要“罪己”,這是幾個意思?難道中國人反抗侵略,反而有了罪過?難道日本人的鐵蹄蹂躪着華夏大地,中國人就應該當日本人的奴隸不成?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重慶蔣介石行營內,蔣介石仰坐在書桌後,書桌前,一個身材微胖的將官肅然站立,看着眼前的蔣介石,他大氣都不敢長出一口,他就是蔣介石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國民**情報機關軍統局副局長——戴笠。
蔣介石在大陸時期能夠掌權長達20餘年,與他手下兩個重要部門密不可分,分別是軍統和侍從室。軍統是情報部門,專門蒐集情報與搞特務暗殺活動。侍從室是蔣介石的權力樞紐,所有國民黨黨政軍機關都要俯首聽命。
良久,蔣介石嘆息了一聲,對戴笠說道:“去年3月,你派遣陳恭澍等人潛入越南狙殺汪精衛,但是與成功失之交臂,今日,汪精衛沐猴而冠,接下來你該怎麼做?”
“委座放心,雨農已經有所安排。”戴笠自然知道蔣介石是什麼意思,在汪精衛搞什麼“還都”典禮之前,他在南京就已經開始佈置起了刺殺計劃。
蔣介石點點頭,站起身子踱了兩步後,又目光炯炯地對戴笠說道:“目前,我們正在與美方進行接觸,希望能重建空軍,航校那邊你也要盯緊點,我擔心有不法份子趁機搞破壞。”
“額。”戴笠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剛纔他的腦海裡還在飛快地調動着有關南京方面的信息,好準備接下來回答蔣介石關於刺殺汪精衛的問題,他沒想到蔣介石的思維跳躍性這麼大,一下就從南京調到了航校。
說實話,對於昆明航校的事情他還真沒怎麼過問,身爲軍統副局長的他,每天所安排的事情不知凡己,有所疏漏也難免,但平時也就罷了,現在他面對的這個人可是中國最大的獨裁者,一言能定他生死的人物,在蔣介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內心就已經有了打算,必須馬不停蹄地加強對航校的保衛工作。
“嗯?”看到戴笠走神,蔣介石不滿地冷哼了一聲,有人評價過蔣介石這個人,說他是三流的統帥,一流的政治家,戴笠這一出神,就被蔣介石看出了問題。
“回委座,因爲最近國內局勢陡然嚴峻,雨農力有不逮,實不相瞞,雨農確實對於航校的保衛疏忽了,另外,涌往西南的難民已經逐漸增多,還請委座早做準備。”
不得不說,戴笠能坐到這個位置上肯定有着他的過人之處,他先是承認了自己的過錯,然後又拋出了一個心的問題,隨後更是將一份報告恭敬地遞給了蔣介石,替他分析起了難民的情況.....
再看昆明這邊,陳泰文他們今天都沒有上課,前一天的轟炸損壞的校舍太多,而且越老越頻繁的轟炸讓**和學校領導陷入了憂慮當中,西南聯大已經不安全,再上課的話可能會造成大量傷亡。
因此,陳泰文他們放假了,畢竟學校校舍要整修,學校領導要制定下一步的學習方案。
“海洋,今天昆明城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難民?”剛從後山練功回來的陳泰文和李海洋走在昆明的街道上,看着道路兩邊瘦骨嶙峋的難民,陳泰文皺着眉頭問道。
李海洋也搖搖頭,不知道具體情況,剛想往前走兩步,卻發現剛剛還坐在地上的難民紛紛朝着北城門的地方跑去,似乎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對他們散發着致命的誘惑一般。
陳泰文和李海洋對視一眼,也朝着城門口奔去,對於今天出現的異狀,他們兩人都感覺到好奇。
堪堪走到城門後,陳泰文和李海洋便知道爲什麼難民們會往這裡涌來了,因爲在北城門外有人正在施粥賑災,而這個賑災的人他們倆還認識,那就是肖家的公子哥兒肖青。
“肖青,這是怎麼回事?咱昆明怎麼來了這麼多難民?”陳泰文現在已經對肖青改變了看法,之前他對肖青不夠了解,現在看來,肖青也只是不愛讀書,又紈絝一點罷了。
肖青一邊給難民們施粥,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還不是狗日的日本人,現在他們戰線拉的太長,只能佔據一些大城市,所以從去年秋天就開始搞“三光”政策,現在更加變本加厲,他們製造無人區,老百姓們眼見沒了活路,就只好朝着相對安全一點的大西南涌來了,重慶的難民更多!”
站在施粥棚裡,陳泰文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人頭,雙拳不禁慢慢握緊,“三光”政策他是知道的,日本人無力西進後,就以佔領大城市爲主,而廣大的農村根本沒有實力佔據。
面對這種情況,日本人開始對農村的掃蕩,他們奉行一個野蠻原則,那就是燒光、殺光、搶光,無數中國老百姓慘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下,亦或者失去家園流離失所。
配合“三光”政策的則是無人區,日本人爲了防止中國軍隊獲得補給,將一些他們鞭長莫及的村子人口都集中起來,讓他們集體生活在一個特定的區域,在這個特定的區域裡,日本人根本對中國百姓不管不問,沒有生活物資,沒有醫療機構,任由老百姓們自生自滅。
現在形勢愈發嚴峻,日軍高層制定的全面壓制計劃也逐漸開始顯現出效果。
陳泰文他們心知肚明,如果沒有特別的政策支持的話,這種由士紳自發組織起來的施粥賑災不可能持續太久,坐吃山空的道理他懂。
“咦?下雪了?”就在施粥做到一半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飄來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物體。
衆人擡頭望向天空,只見兩架日本飛機飛過之後,天上便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等到那“雪花”飄進,衆人才發現這哪裡是下雪,分明是一張張傳單,這次,日本人的飛機沒有扔下**,而是扔下了一張張的宣傳單。
“告支那國民:我大日本帝國空軍翱翔於中國藍天,戰機所至,摧枯拉朽,命爾等放棄抵抗,立刻投降,否則機羣將至,將爾等殺個片甲不留!”
陳泰文從空中接過一張傳單,在看到了上面的內容之後,一股恥辱感油然而生。
身爲文學系的一名學生,陳泰文對中國近代史再熟悉不過,“支那”二字,是近代日本侵略者對中國的蔑稱,甲午戰爭中清**失敗後,長久以來一直把中國尊爲上國的日本人,在震驚之餘大爲陶醉。從此,"支那"一詞在日本開始帶上了戰勝者對於失敗者的輕蔑的色彩。
沉默了,難民們在得知傳單上的內容後甚至忘記了喝粥,有些人或許是想起了痛苦的往事,手中端着粥碗蹲在地上開始殷殷哭泣起來。
“啪!”
“真他孃的憋屈!老子要去當兵!老子要去殺日本人替我老婆孩子報仇!”
一名漢子將手中的飯碗摔在了地上,站起身便朝着城門口執勤地士兵走去,默默地,或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嚐遍了逃難之苦,受夠了壓迫的難民們沒有選擇屈服,有了一個人帶頭後,十個,百個....
“何其悲,又何其幸!日本鬼子,你們太不瞭解中國人,泱泱華夏數千年,有哪個異族徹底壓垮過中國!古有冉閔屠胡令,今有壯士請國命!壯哉!悲哉!”
陳泰文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仰天長嘯,站在一邊的肖青聽到陳泰文的感慨也是熱血上涌,索性化悲憤爲力量,朝手中的傳單吐了一口唾沫後揉成一團踩到了地上,舉起自己的右臂高聲喊道:“打倒小日本!日本人滾出中國!”
“打倒小日本!日本人滾出中國!”緊接着是李海洋,李海洋是練武之人,他的聲音洪亮有勁,更多的難民聽到了他們的吶喊。
一時間,底下的難民們也同聲應喝,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下,有父子同是難民的,父親送兒子去參軍,有夫妻同是難民的,妻子送丈夫去參軍,有兄弟同是難民的,兄弟一同去參軍,這一次,沒有抓壯丁,徵兵點已經被熱情高漲的難民們包圍。
這一次的事情影響了陳泰文,甚至在多年以後,陳泰文會議起這次賑濟難民都感慨萬千,在衆多場合,陳泰文發表演講的時候都會講到,這次事件讓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堅韌,什麼叫做民族精神,他的這一課,葉老師教不了,黃教授教不了,羅主任也教不了,只有現實殘酷的現實才能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