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向西本是要阻止她發出聲音,但是一轉念,並未阻止她。
孩子伸出小手,輕輕摸了摸喬小麥的臉,小小聲的:“麥姐,我在這裡,你聽到我叫你嗎?麥姐,我天天都陪着你耶……爸爸也陪着你,爸爸說了,等你好了,他什麼都聽你的,他會帶我們去好多地方玩……麥姐,你聽見了嗎?”
喬小麥還是閉着眼睛。
易向西凝視着她慘白的臉,縱然是睡夢裡,神色也非常的不安,臉上還有隱隱的淚痕。短短時間,她瘦了許多。
他低低的:“麥姐還有一會兒纔會醒來,我們先出去,等她好好休息。”
“可是,麥姐沒有睜開眼睛呢。她還沒看到我呢。等我們走了,她才醒來,那怎麼辦?”
“傻孩子,醫生不是說了嗎?不能刺激麥姐。”
孩子小小聲的:“我怎麼會刺激麥姐呢?麥姐醒了一定會希望立即看到我……王醫生不也說了嗎?麥姐看到想看到的人才會好得快耶……”
易向西正要讓孩子別再打擾喬小麥休息,忽然看到那隻蒼白的手悄然地抓住了小白的手,動作很輕很輕。只是聽見他的聲音,一直不肯睜開眼睛。
“呀,麥姐醒了……麥姐,麥姐……麥姐……”
他不知是喜是悲,屏住呼吸,悄悄地退出去了。
孩子極端狂喜,一點也沒注意到爸爸悄然出去了,一下撲過去,“麥姐,麥姐……你終於醒了,我好害怕呀……麥姐,你好了沒有?你的頭還疼不疼?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就像很長很長的一個噩夢,喬小麥睜開眼睛,就連眼皮都很費勁。不是因爲疼痛,也不是因爲悲傷,只是疲憊,非常非常的疲憊。唯有耳邊小人兒散發出的香甜的呼吸,軟軟的溫暖的小手,溫熱的小臉貼着自己,聲音脆生生的:“麥姐,你餓了嗎?你想要吃什麼不?”
她只聽得孩子一聲聲的呼喚,可是,喉頭乾澀,一點也發不出聲音,只能盡力盡力地握住她的小手,彷彿唯有這樣,才能增加一點支撐的力氣。
“麥姐,你喝水嗎?”
她微弱地搖頭,特護在離去之前才處理好了一切,她不渴不餓,營養液的注入,身體機能也在慢慢恢復。可是,全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整個人都被抽空了似的。
“麥姐……”
耳邊,只一聲聲的麥姐,孩子溫熱的急切的聲音,充滿了擔憂,讓她縱然在昏沉沉的噩夢裡,也不能安寧。彷彿一隻手牢牢地拽着自己的衣袖。迷迷糊糊地,想起孩子兩歲那年,自己送她去託兒所,轉身離去的時候,因爲跟她說了一聲“拜拜”,結果,原本笑眯眯的孩子忽然意識到分別的到來,立即嚎啕大哭,追上來死死拉住她的衣服,無論如何都不肯放,無論老師怎麼哄騙都無濟於事……那一次,她硬着心腸走了很遠很遠,直到孩子的哭泣聲聽不見了,又忍不住跑回去,看到孩子還在牆角里蹲着抹着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