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生的臉色十分凝重:“現在還真不好說,得先觀察一下。按理說,她從草地的斜坡摔下來是不會造成什麼危害的,草地很軟,斜坡坡度也不高,不過,她早前遭遇了車禍,顱內有淤血凝固,估計是當初沒有引起重視,這一次引發了舊傷……”
“會不會很危險?”
“得看接下來的手術,如果手術順利就不會危險,如果手術不順利……”
醫生走了,父女兩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許久,孩子才怯怯地問出一句:“爸爸……麥姐是不是會死掉?”
他心裡一震,大聲道:“胡說,麥姐怎會死?”
孩子哇的又哭起來:“爸爸,我害怕……我好害怕……”
他也害怕得出奇,卻一直死死盯着手術室的大門:孩子的哭鬧,醫生的來去,忽然都變得很陌生,很遙遠,腦子裡,一片空白似的……
這麼多年了,喬小麥,我和你糾纏了這麼多年了。
從第一次見面到八九年的分離,從我的處心積慮到你的萬念俱灰……這些錯誤,是不是再也沒有任何彌補的機會了?
手術室的門再次開了,他看到熟悉的醫生們忙忙碌碌的進去。
若是以往,一定會上去問問,但是,這一次,竟然沒有勇氣,只是呆呆地和孩子一樣坐在長椅子上,連開口發問的勇氣都沒有了。
直到醫生將手術室的門徹底關閉,他才如夢初醒,抱着孩子一下站起來衝到門口。但那時候,門已經關了。
孩子摟着他的脖子,和他一樣六神無主地看着那道慘淡的大門。
“爸爸,麥姐會好嗎?”
他忽然低下頭去,想起自己這一生:幼年喪父,幼年喪母,苦苦掙扎才成爲人們口裡的人上人,現在,難道還要中年喪妻?一個鰥夫,孤獨地帶着一個孩子,這後半生,如何能熬得過去?
時光,彷彿凝固了,就連昔日活潑的孩子也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了。
誰也沒有留意到從電梯上倉促奔上來的那個男人。
他形容憔悴,數日不見,蒼老了十歲一般,只是距離父女兩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來,呆呆地站在原地。
良久,是孩子先看到他,怯怯地拉了拉爸爸的袖子,低低的:“爸爸,爸爸……”
易向西順着他的目光,看到樑小東,他也許是跑得太快太倉促,額頭上全是薄薄的汗水,風一吹來,凝結成薄薄的霜花,唯有眼神,急切而焦慮,衝口而出:“大哥……小麥她怎樣了?”
易向西不敢直視他焦灼的目光,只是更緊地拉着孩子的手,彷彿要從孩子身上獲得鎮定自己的力量。
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守在這裡——本來,她該是小東的妻子,是小東的伴侶——
“大哥,別的夫妻只知道彼此股票多少房產若干,而我兩知心!”
小東,我又何嘗對得起你!
爲了一己私慾,我不惜用盡手段,活活將你二人拆散,毀掉你的婚姻,毀掉你對家庭生活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