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殿內,站着滿滿當當的朝中重臣,劉逸粗粗看去,跟隨御駕來到洛陽的大部重臣都到場了,到場的重臣裡面,自己級別應該是最低的了。
皇帝李治頭上扎着一塊布條,可能是頭疾犯了,紮上這一塊布條會感覺舒服一點。
李治在傳召的朝臣都到齊後,帶着咳嗽宣讀了從原州、慶州及單于都護府所送來的緊急軍報,在惱怒發將這些緊急情況宣佈後,劉逸以手拄着御座,大着聲音問羣臣道:“突厥阿史德奉職和阿史那泥熟匐部的叛亂纔剛剛平息半來年,安北的突厥殘部叛亂又起,你們說,朝廷要如何做出應對…”李治的聲音裡有些不可遏制的怒氣。
劉逸是在剛剛李治宣佈緊急軍情通報時候才清楚突厥人叛亂的情況,一聽到這情況,劉逸心內在種莫名的憤怒,這正是上次征戰安北,我大軍在取得重大勝利,沒有乘勝追擊,將突厥殘部盡殲,同時威嚇其他諸部落的結果。處於大漠北部的那些部落,看到我大軍在取得這麼重大勝利後,馬上就班師了,肯定是猜測我大軍無法在大漠一帶長期駐留,纔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公然反叛,難怪皇帝李治會勃然大怒,不顧武則天的勸告,抱病來主持朝事了。
劉逸是知道慶州、原州這兩個地方在何處,這兩州離大唐的京師長安才數百里之遙,快馬三四日就可以抵達長安,這兩州離人們概念中算作邊關的靈州、豐州、涼州有近千里之遙了,也就是說,這兩州離大多數人認可的這幾座邊關之城,已經偏南近千里了,突厥騎兵可以這麼輕鬆地馳騁幾千裡,長驅直入我大唐腹地,而且來去自如,這無異於狠狠地打了大唐皇帝一記響亮的耳光,想想裴行儉所領的定襄道大軍班師時候,朝中是何等的喜慶氣氛,幾乎大部分的人都認爲,北疆可以安定至少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沒想到突厥人的叛亂在隔了不到一年就發生了,而且氣勢上更盛,連我大唐的腹地原、慶兩州都被其侵襲。
李治問詢的話剛說完,禮部尚書裴行儉第一個站出來奏道:“陛下、娘娘,臣覺得,應當再派大軍進入安北,平定突厥人的叛亂,決不能對其姑息養奸!”
劉逸看到裴行儉側面的臉,他也從自己的師傅臉上看到了一絲憤怒,還有一些其他特別的神色,劉逸也明白,裴行儉也肯定在爲沒有堅定地執行自己所制定的有效對付突厥人的策略,導致突厥人的叛亂再次發生而自責和憤怒,還有一些無可奈何。
出現這樣的結果,從根本上說明,當初朝廷令大軍班師的決定,是大錯特錯的,突厥人叛亂再次發生,並且其人馬越過長城一線,長驅入河套以南,威脅京師的安全,這樣的情況發生,與當初沒有徹底平定突厥人的叛亂有着非常大的關係,突厥騎兵能攻到慶州、原州一帶,而且還是在我大唐軍隊剛剛平息了其部叛亂後不久發生的,這應該是每一個大唐臣子的恥辱,特別是裴行儉這樣以戰功自傲的武將的恥辱。
“陛下,臣附議!”剛剛被委以守兵部尚書的岑長倩馬上站出來,支持裴行儉的決定。
岑長倩出列作禮後,再說道:“突厥騎兵能侵到原州、慶州一帶,從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大唐軍隊在這一帶的防守還是很弱的,這也給吐蕃人一個信號,有可能他們會在突厥人叛亂的同時,集大軍攻擊我河源到鬆州一帶,因此臣認爲,必須速速派大軍出征安北,以雷霆之勢將突厥人的叛亂平息,同時調集軍隊,嚴防吐蕃人的趁機犯邊…”
岑長倩剛從鄯州回來不久,對那一帶地形勢非常的熟悉,從他嘴裡說出這樣的擔憂,那自不會是危言聽聳的,連劉逸也不禁心中一凜。
看來戰事是免不了的,劉逸怎麼也沒想到,剛剛上一場戰事過去才半來年,後一場戰事就這麼快到來了,劉逸也在想着,若安北和青海都有戰事,他該請命出征哪一邊爲好。
“陛下,臣附議!”左庶子、門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出列奏道:“突厥人的叛亂,無論如何都不能姑息,臣認爲,應該速派大軍進剿,不然叛亂將接連而起!”
聽到有數位朝中重臣已經站出來支持出征平叛了,劉逸也在張大安退下後,馬上站出來:“陛下,娘娘,臣也覺得,一定要派大軍入安北平叛,臣願領軍出征…”
“臣覺得,經過上一次大軍對突厥人的毀滅性打擊,殘存的阿史德溫傅部人數必定不會很多,而與之聯合的阿史那伏念,人數也不過七八萬之衆,上次近三十萬突厥人的叛亂,都被我定襄道大軍不費吹灰力之平定,這次人數更少,響應之部落也不多的叛亂,在我大軍開進之際,就可能會土崩瓦解了,突厥人敢再叛我大唐,就是利用我大軍剛剛班師,不一定會再次集結大軍進剿的心理,而敢於這樣玩火的,若我大軍再次進剿,那一些搖擺不定的其他部落,一定會附我大唐,而不敢與突厥叛軍聯合的…”
劉逸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臣覺得,平定突厥人的叛亂並不是難事,更重要的是,如何防止突厥人再次發生叛亂,這一而再的叛亂,對我大唐的邊關威脅非常的大,我大軍勞師遠征,所費之需也頗巨,臣覺得,應該做出一勞永逸,或者能讓突厥人長久不敢,也沒有能力叛亂的事來,臣覺得,上次臣所上奏的一些建議,正是可以有效地防止突厥人的再次叛亂,我大唐在大軍征戰勝利後,對北胡之地加強治理,在相隔一定距離的地方派兵築城守衛,一有風吹草動,就可以迅速做出反應,將胡人的叛亂消滅於萌芽之中,待我大唐的力量加強之後,逐步推行漢化政策,最終讓安西、安北這些廣闊的區域,置於我大唐牢固的統治之下…”
劉逸現在覺得,這一場突厥人的叛亂髮生並不是壞事,可以說來得正是時候,自己上次提出的那麼多的奏議,剛剛進行了一次朝議,因爲李治身體的原因,第二次的朝議還未開始,恰恰又發生了突厥人叛亂,突厥輕騎攻擊到我原州、慶州一帶,也就是說,只是軍事征服爲主的手段是無法將突厥人的叛亂徹底平息的,必須輔以其他手段纔可以,而自己所提的那些對付突厥人的手段,正是可以有效地對付突厥人,在很大程度上加強對安北、安西各部落的監看,在這些地方,若是有我大唐軍隊的駐防,能對突厥人或者其他部落的異動很快做出反應,那即使有叛亂,規模也不可能很大,我方那些能相互呼應的城堡中的將士,一定可以對叛軍給予有效的打擊的。
“陛下,臣附議!”裴行儉也馬上站出來,“突厥人的威脅不可小視,據臣瞭解,光夏州一帶,自調露元年起,被突厥人掠去的戰馬就有近二十萬匹,這是何等巨大的數量,我大唐已經失去了青海一帶的牧馬地,河套一帶的牧馬地又受到突厥人的威脅,若這些地方不能再安全地放牧戰馬,不出幾年,我大唐軍隊將不能保證有足夠的戰馬供應,因此臣覺得,必須對北胡各部落施以快速的軍事打擊,保我牧馬地不受其侵擾,在在軍事打擊之後,再施以有效的輔助手段,加強民生方面的治理,而劉將軍所提之策,臣以爲是我們目前所能採取的最有效手段…”
剛剛在前兩天夏州都督所送呈的奏報上,向朝廷報告了這兩年來被突厥人掠去的戰馬數量,有十八萬匹之巨,這個數量讓所有人都爲之震驚。
“陛下、娘娘,臣反對!”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裴炎站了出來,表示異議。
在朝堂上差不多一面倒支持出兵的情況下,這位新晉相位的重臣站出來反對出兵,還是讓很多人感到吃驚的。
只聽裴炎用他那有些尖利的語調說道:“經過上一次的平叛行動,突厥人大部被殲或者被俘,留在漠北的只是一些突厥的殘部,這些突厥殘部也只有在我大軍班師,所留軍隊無瑕顧及之時,纔有他們蹦達一時的機會,這幾萬之衆,只需我大唐單于都護府及豐州一帶的邊軍即可將他們平定,不需再徵調大軍出征安北,臣倒覺得,西北吐蕃人的威脅纔是最生重的,吐蕃人軍力強大,又有一定的攻城經驗,若我大軍再徵安北,很有可能吐蕃人會再寇人河源、青海一帶…因此臣覺得,朝廷只需要令各州邊軍做好防守準備,再令單于都護府所駐的那數萬兵馬進入陰山一帶平叛即可…若我再集大軍出征,所費的軍需將會非常巨大,連年的征戰,所費的財物無數,這樣下去勢必加重百姓的負擔,導致民怨…”
在裴炎滔滔不絕,以他那不能服從的理由講述反對征戰的時候,劉逸注視到了御座上的李治側過身,與坐在簾後的武則天低聲地說了一會話。
在裴炎一通話說完,劉逸正想上出來反駁之際,御座上的李治卻對衆臣擺擺手,“衆愛卿,今日的朝議到此爲止,待諸愛卿回去再好好想想後,過兩日再議此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