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以南,黑山以東,阿史那泥熟匐所領突厥人的大營。
天色已經差不多黑了,喧鬧了一天的突厥人的大營還是與往日一般,慢慢恢復了寧靜。
營內的突厥族人,差不多都已經吃完晚飯,準備休息了。
漠南氣候雖然比漠北暖和,但如今這個初春時節,還是很寒冷的,一到夜間,從陰山和黑山方向刮來的北風就大起來了,帳外寒冷更甚,大多的族人都躲到營帳內歇息避風了。
帳內有牛馬等牲畜幹糞所生的火,熊熊燃燒的火將帳內烤得很是暖和,沒有什麼人願意在夜間出帳去,大多的人都準備在帳內美美地睡了覺。
連那些巡營的人馬,都不願意跑遠去,在營門外跑了一陣後,躲進風勢較小的帳內,這種寒冷的日子裡,沒有人會想到會有敵情出現。剛剛年前,冒雪來平叛的大唐軍隊被擊敗,躲入單于都護府內不敢出來,得勝的突厥人在猛攻一陣無果後,也是順勢退了回來,退到離單于都護府治所約四五百里陰山一帶,依着南北山勢所夾的這塊平坦地方紮營,三部人馬相隔近百里駐紮,可以相互呼應支援。
敗退的唐軍沒有能力再進攻,大唐朝廷要再派大軍來,勢必在開春天氣轉暖後,這樣的時節沒有人會想到會有敵情出現的,突厥人的防衛並不嚴密。
天剛轉黑,月亮還沒上來,整個草原上剛結的霜泛着白色,讓黑夜多了一點亮光,整個世界都是一片寂靜,即使是白天人聲喧鬧的突厥大營,各種聲音也幾不可聞,大營內的突厥人也將進入夢鄉。
突厥人沒有想到的是,在離突厥人大營西北方向約五十里地,卻有異常的情況發生。
由遠而近傳來沉悶的馬蹄聲,聽聲響戰馬數量還不少,這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讓人聽着非常的不舒服,彷彿帶來一種戰爭的血腥。
天雖然黑了,但天際的亮光映照下,還有草上起的霜泛着的白色,使得草原上的景物還是隱約可見的,突厥人大營南側及西側,無數的人馬在快速移動,他們的行進目標就是突厥人的大營方向。
一隊騎兵在奔跑一陣後,馳上一個稍高的山坡,停了下來,領頭的一名將領透着夜色在查看周圍的情況。
馬上又有幾騎奔跑過來,到這個山坡前停下。
一名軍士大聲報告的聲音傳來:“崔將軍,我軍離突厥人的大營還有二十里!”
“何將軍,東面和西面有什麼情況?”這名崔將軍回頭問道。
“報告將軍,東面的突厥人沒有任何的動靜,曹將軍部在離我部約五里地方向,”何姓將軍再報告道,“將軍,大帥親自指揮的西面戰事應該結束了,跑過來的潰兵數量已經在減少!全部被我軍攔截,數量約有兩千餘人!”
“好,命令全軍,中速前進,在離突厥人大營三裡處,點起火把,扇形隊列,從多個方向襲營!”曹姓將軍沉着地下了命令,“將我軍情況,馬上派人通傳曹將軍!”
“是,將軍!”何姓將軍領軍而去。
“弟兄們,走!”崔姓將軍驅馬馳下山坡。
這名崔姓將軍是大唐右武衛將軍崔獻屯,他率領所部的四萬餘人馬,奉裴行儉的命,從朔州直接往北行進,準備攻擊屯於事先探明這三部突厥人中間那部分,僞突厥可汗阿史那社爾所部,與他配合行動的是左金吾衛將軍曹懷舜的四萬多人。
經過數日的連續行進,他們在收拾了沿路遇上的一切突厥零散的部落或者牧民後,悄悄地抵達了離突厥人大營不遠的地方。
大軍行進間,崔獻屯派出了不少的斥候探聽消息,據派出斥候的探報,阿史那泥熟匐部,居屯的位置最靠北,依託其西的阿史德奉職部,還有東面的阿史德溫傅部,三部人馬形成一個略扁的品字形,可以相互協防呼應,若遭到敵人的攻擊,可以相互支援。
據崔獻屯剛剛不久前得到的消息,西面的阿史德奉職部已經被裴行儉親領的大軍消滅,但敵酋阿史德奉職卻不知所蹤,許多突厥潰敗四散逃跑,幸好崔獻屯在出徵前得到過裴行儉的授命,那就是要派出人馬阻斷阿史德奉職與阿史那泥熟匐部的聯繫,崔獻屯按裴行儉的命令,也是派出了近萬人馬,插向西面,準備消滅一切遇到的突厥人,不讓突厥人得知我大軍的消息,也不讓他們相互通報情況。
這樣的佈置也是發揮了用處,突厥人數量不少的潰兵都被我軍攔截了,崔獻屯也是怕萬一有突厥潰兵漏網,跑回阿史那泥熟匐部大營中報告情況,從而讓阿史那泥熟匐知道我大軍將攻擊他們,使得我軍的打擊失去突然性,即命令所屬大軍加快行進速度,準備儘快對阿史那泥熟匐的大營發動攻擊。
這部人馬在我軍發動攻擊時候,也是可以阻止突厥人的潰兵逃跑的。
崔獻屯戰前得到的消息,他們將要攻擊的阿史那泥熟匐部,因爲其酋長阿史那泥熟匐身上流淌的是突厥阿史那王族的高貴血液,被阿史德奉職和阿史德溫傅擁爲“可汗,”但阿史那泥熟匐原本勢力並不是很強,聚集的部落人數只有不到八萬,善戰的族人至多隻有部落總人數的一半,是三部突厥叛軍中力量最弱的,而崔獻屯和曹懷舜兩部人馬有近九萬人,可以中攻營的軍士人數也有六萬左右,數量上佔據着優勢,還有可能得到東、西兩個方面友軍的支持,即使不是襲營,大白天正面與突厥人作戰,也是是不怕突厥人的。
對於戰前裴行儉一再叮囑的,要他們在夜間發動戰事,崔獻屯也是很能理解,夜間突厥人不備,我軍發動突然的襲擊,定是能將取得戰果的最大化,已方付出的代價最微。
誰都希望以最小的代價獲勝戰事的最大勝利的,崔獻屯也不例外,也就準備在大軍抵達突厥營地,趁勢發動攻擊。
連續的長途行進,我方將軍體力雖然有影響,但敵不備間的攻擊,還是對我方十分有利。
崔獻屯率領身邊的護衛人員,馳下山坡,往北面飛奔而去——
阿史那泥熟匐所領的這部突厥人大營的東南方向十幾裡地,同樣有一種數量不少的軍隊在快速移動着。
月亮已經在地平線上露臉上,讓廣袤的草原上能看清的東西更多了,在夜間行進的騎兵將士行進間也方便了許多。
這是左金吾衛將軍曹懷舜所領的人馬,他們幾乎與崔獻屯部並頭齊進,在夜色中撲向突厥人的大營。
這段時間的天氣還是比較眷顧大唐將士的,天氣雖然寒冷,但並沒有下雪,前面幾場雪也差不多化光了,大唐將士的行動少了一些麻煩。
但天氣還是很冷,夜間都是結冰的,寒冷的日子裡,對突厥人發動攻擊,難度是不小的,包括崔獻屯和曹懷舜部,都出現了不少的非戰鬥減員,因凍傷而失去戰鬥力的人員不少,馬匹也有一定的折損,不過大部的將士還是安好的,這讓大唐將士對取得戰事的勝利還是充滿了信心的。
誰說突厥人更適合安北一帶的地形,久經戰事的大唐將士一樣可以在這一帶縱橫馳騁,包括如今這樣的冬天時候。
幾騎快速橫向掠過往往北方向行進的騎兵隊伍,疾馳到一大隊正快速行進的人馬前停了下來,一名領頭模樣的人大聲地報告着:“將軍,崔將軍使人送來通傳,大帥所部已經將阿史德奉職部消滅,他們截住了不少的潰兵,他們離突厥人的大營約五十里地,正在快速接近中,爲防突厥人發現我大軍的行蹤,準備趁夜襲營,要求我軍一道行動!”
“五十里?”曹懷舜疑惑地問道。阿史德奉職部被殲滅不出乎曹懷舜的意外,但崔獻屯部離突厥人大營還有五十里,卻是讓他意外,他所領這部離突厥人大營纔不過十幾裡了。
“將軍,這是通傳過來時的距離,距現在已經過去近半個時辰了!”那名來報的將領再次大聲地報告道。
“明白了,回報崔將軍,半個時辰後發動攻擊!”曹懷舜稍稍沉思了一下,即命令道。
“是,將軍!”這帶來報告的人馬也即馬上離去。
夜間的聯絡還是不太方便的,原本只相隔不到十里地的兩軍,派人通傳情況費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此時曹懷舜部離突厥人大營只有不到十里地了,他已經下令部下減慢速度,準備找一個地方暫時休整,待將士們稍稍恢復體力後,再開始攻擊。
將士們已經行進了好幾個時辰,中間沒有好好休息過,若戰前不休息一下,將士們衝殺時候都要體力透支了。
但戰前的休整又不能離突厥人的大營太近,太近了容易被敵人發現,一般晚上突厥人可能派出的偵騎不會超過十里的巡邏範圍,在敵大營外十里左右休整,是曹懷舜認爲最恰當的距離。
在大部隊休整時候,曹懷舜還是派出了數千人馬,逼近突厥人的大營,與斥候一道偵探情況,截殺突厥人的偵騎,防止意外情況出現,在我大軍襲營裡,也是最先衝營的人馬。
而此時突厥人的大營依然一片沉寂,燈光也越加的稀少,許多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