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曼大酒店六樓宴會廳,六桌,三十六,均消費三千。
自畢業後就從未集齊過的一班今天會這麼齊全地集結到這裡,想,這一點顯然是促成於此的原因之一。無疑,這是一筆相當高檔的消費,沒算上酒水錢已花銷破十萬,算上的話這價錢真跟無底洞似的了,因而能白白享受這樣一次消費,基本上沒誰會去拒絕,即使它是畢業十二週年同學會。
林絹說,同學會是不亞於過年走親戚的****酷刑之一。
的感覺沒她那麼誇張,不過也確實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聚會有點抗拒,因爲這一個班是初中時候的同學。畢業後這十二年來,除了最初那幾年大家還帶着某種****辦了幾次,後來類似的活動就越來越少,再後來就索性基本斷了聯繫。正如某所說,一直聯絡的,不用利用這種場面來聚會,懶得聯絡的,又何必爲他們花時間參加這種場面上的活動。而最終,通常這種聚會的組織者都是這一班裡混得不錯的,因而聚着聚着,往往就成了那些的成功經歷演講會,檯面上說者意氣風發,檯面下聽者微笑附和,然後帶着一肚子酸了吧唧的心思各回各家,真叫幾家歡樂幾家愁。
今次也是如此。
這次聚會的發起是邵慧敏,名字和香港藝周慧敏只差一個字,長相和她也幾乎相差無幾。初中三年有兩年她曾是的同桌,唸書時並不風光,時常被排擠,一半因爲她的相貌,一半因爲她奇差無比的成績。聽說剛畢業那幾年混得也不怎麼靈光,勉強考了間很差的高中後,又中途輟學了之類,因而那幾年的同學會從沒見她來參加過。直到最近突然接到她發來的邀請函,才知道她現發達了,不僅如此,似乎還有種英雄凱旋般的感覺,這麼一座高級的酒店裡花了這樣大一筆錢把昔日的老同學聚集到一起,倒不免也令同時有些好奇,十二年過去,大家變化都已經極大,而她現究竟會是個怎生模樣。
到酒店時有些晚,因爲家翻行頭翻了整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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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女櫃子裡總少件衣裳,別看買再多,衣到用時總恨少。直到整個房間的地板都被的衣服堆滿,狐狸急了,他站門口用他刻薄的眼神看着,嘬着大牙自言自語似的嘀咕:“唷,這是參加同學會呢還是相親呢。”
沒理他。跟男爭論這種問題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尤其是這種無論什麼樣衣服穿出門都能顯擺的男。
“其實那身裸色的最好咯。”然後聽見他又嘀咕了一句,搖搖擺擺離開了。
於是又倒出一箱子衣服以後滿頭大汗地決定還是穿回第一套,那套裸色的。
說這是不是真的很賤,自己挑花了眼就是確定不了自己的審美取向,然後一個沒事就愛拿開涮的男隨口說一句,這決定就那麼出來了。末了,前後照了幾十次鏡子後還不忘跑到他面前問一句:“狐狸,真的是這件最好嗎?”
“好啊,當然好,”他點頭,咧着嘴笑得很開心:“遠看,一坨肉。近看,也是一坨肉。瞧這一身肥肉跟衣服顏色融合得多麼和諧,哦呀……”
不知道當時臉色是啥樣的,但知道自己遲早是會把他尾巴剁下來當圍脖用的。
不過所幸選了這樣的顏色,堆裡一站影子似的存感薄弱,所以雖然到得晚也沒幾個注意到。
關於這一點,看,又犯賤了。明明找了一下午衣服就是爲了這多年才聚一次的同學會上顯擺一下,聽聽諸如‘呀寶珠,幾年不見越來越漂亮了呀……’之類的俗話。可是真的到了那兒,卻又恨不得越少瞧見自己越好,最好乾脆就認不出來。這是什麼道理呢,這一點其實說穿了,就是爲了同學會上的另一個讓比較討厭的因素——改變。
十二年,是都會變,而且有些改變還真不小。
有胖了,有瘦了,有老了,有漂亮了,有窮了,有富了,當然,更多的變化是很多都有家庭了。拖家帶口的,一口一個老公,太太,孩子……‘呀多年不見孩子都那麼大了呀!”“啊老公哪兒高就?”“唷國企啊,鐵飯碗好啊,哪像家的,嘿嘿,都不好意思說,外企啊,小經理,每月也就一兩來萬吧,隨便混混……”
看吧,這就跟逢年過節林絹跟抱怨的東西一模一樣。這一類,無論走到哪裡,攀比總避免不了。比事業,比收入,比家庭,比孩子。實沒什麼可比了,那就比身上的肉,臉上的皺紋,血糖的高度。總之,攀談攀談,無非就是攀比着談談。
“喂!林寶珠!這不是林寶珠嗎!”正一個靠窗的地方轉悠着瞎琢磨,有幾個手牽着手朝着方向蹬蹬走了過來。一胖兩瘦三張笑臉,看着很熟但名字一下子說不上來,只能跟她們一樣咧嘴笑着答應:“嗯,是啊是啊。”
“嘖!這麼多年沒變還是老樣子啊!頭髮長了頭髮長了……”
這真叫鬱悶,沒得好誇,只能誇一下頭髮長了,同學會最悲劇的事情,想來是莫過於此了吧。於是繼續訕笑道:“是啊是啊,們也沒怎麼變……”
“老公呢?”
果然哪壺不開提哪壺,越怕什麼來什麼:“還沒結婚……”
“哦……男朋友哪兒高就?”
“也沒男朋友……”
“哦……那現幹啥哩?”
“還守着姥姥家那個小店。”
“不錯不錯!老闆娘啊!”也許是覺察到了臉上的尷尬,她們互相看了眼以此結束了以上的攀談,然後彼此似乎已回到了過去的熟絡,一圈身邊坐下。
“看到邵慧敏了嗎寶珠?”那樣又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胖的那個忽然問。
經她這一提才發覺,作爲主辦,邵慧敏到現都還沒來,遲了都有半個多小時了。搖搖頭:“沒看見,還沒到吧。”
“那是,家現是大忙啊,遲到很正常。”中瘦的那個挑了挑眉道。
“她現做什麼的?”隨口問了句。
“她啊,什麼都不用做,啥都是現成有的。”
聽上去有點羨慕,但更多的似乎是不屑,這讓不禁朝她多看了兩眼:“……什麼叫什麼都不用做?”
一問,似乎讓她有些興奮起來,因爲她眼裡很明顯地亮了亮,然後坐直了身體,挨近道:“不知道麼,她有個很有錢的老公。”
搖搖頭。
“是個老頭,”她用她自覺看不出的鄙夷輕輕咂了下嘴:“聽說年紀都能當她爸爸了。“
“這年頭找個能當爺爺的也不稀罕吶。”胖的旁插了句,然後又道:“不過去年他去世了。“
“是麼……”怔了怔,因爲沒想到她那麼年輕就已經守寡了。
“心臟病吧。給她留了很大一筆遺產,據說光房子就有三四套,黃金地段的吶,現自己住一套,其餘的出租,嘖嘖,光租金就夠她開銷的呢……”
“哦……”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什麼都不用做,啥都是現成有的。不過有得有失,自己另一半沒了,那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吧。
琢磨間,聽見身旁最瘦那個癟了癟嘴道:“不止吧,上次見到她都開寶馬X6呢。其實讀書時就看出來了,她以後找老公必然非富即貴,果然成真,雖然年紀大了點,反正現也死了,錢也到手,以後情也行新老公也行,還不是隨她心意隨便找找的……”
“哈哈,說啥呢,到現還該不了這張嘴的死德行。“
“不就是直腸子實話實說嘛,又不是認識才一天兩天,是不是啊,寶珠?”
笑着沒吭聲。
這些話說得確實刻薄,卻也不能爲此講她們些什麼,乾脆就閉嘴不摻和,坐一邊看她們繼續一言一語地說着,津津樂道,如同交流着明星的八卦。想邵慧敏恐怕也想不到自己花那樣多的錢巴巴兒把聚集到這裡請吃飯,仍是逃不脫被這樣說三道四的結果,不過有句話不是這樣說的麼,這世上誰不說,又有誰能夠不被所說。
但不管怎樣,遲到總是個不怎麼好的習慣,一轉眼又過去了十來分鐘,始終不見她出現,周圍已經都開始有些不太耐煩。甚至已經有邊看錶邊往門口處走,此時忽然一陣高跟鞋清脆的聲音由遠至今,隨即聽見一道溫潤柔和的聲音匆促而歉然地道:“剛纔開會耽擱了一陣,路上又碰到堵車,讓大家久等了,實不好意思啊各位……”
一出聲便讓原本嘈雜的宴會廳內瞬間靜了靜,可想而知這是種多麼好聽的聲音,再被以這樣婉轉的語調說出來,就如同日本電視裡那些無比溫婉美麗的千金小姐一樣。
不由得讓立刻擡頭朝聲音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吃了一驚。
這是張多麼美麗的臉,可是這樣一張明媚如初開的芙蓉般嬌豔的臉上,怎麼會有如此之重的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