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雨嚇得魂飛魄散, 卻不得不強撐氣勢叫罵,“虞襄,你竟聯合這老狗前來害我!你好歹毒!”
邱氏不屑的撇嘴。
虞襄挑眉輕笑, “我若是要害你, 還會將這院子裡的下人全都遣散?眼下我只需拍拍手喊一聲, 你這敗德之女定是會被捉去浸豬籠。”
虞思雨聽了這話神魂俱裂, 不自覺往方誌晨身後躲去。
方誌晨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 拱手作揖道,“二小姐誤會了,在下與大小姐並無私情, 也不是互述衷腸,卻是在討論退親之事。”
他頓了頓, 紅着臉繼續開口, “在下真正心儀之人實爲二小姐, 且早與母親商量好,不日便會請冰人上門提親, 此次貿然前來實是在下思慮不周,還請二小姐原諒則個。在下對大小姐並無一絲一毫男女之情,不過看她可憐罷了。”
他私以爲虞襄年紀小,又身帶殘疾性格自卑,看見如此清俊且才華橫溢的一名男子鍾情於她, 沒有不動心的道理。故此, 這擅闖閨閣的醜事便也能略過不提了。
虞襄再如何聰明也想不到方誌晨能說出這番話。上一刻被抓住與虞思雨密會, 下一刻便向自己表白, 前一天還想着聘娶庶女, 後一天又看上了嫡女,當真好大的臉盤!他以爲自己是誰?潘安再世?
虞思雨愕然的瞪着方誌晨,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桃紅氣炸了,指着他罵道,“好你個登徒子!我主子與你素未謀面,你心儀個鬼?莫胡亂往我主子身上潑髒水!”
方誌晨連比劃帶解釋,好歹把道觀中的一面之緣說清了。
虞襄眯了眯眼,問道,“我不良於行,你娶我作何?你那府務,你那中饋,你那後宅,誰來替你打理?”
方誌晨見她問得如此深入,不禁放鬆的笑了,“在下會先行迎娶我表妹過門,府務、中饋、後宅,全交予她打理,哪怕小姐子嗣艱難,她生下的孩子也都記在小姐名下,認小姐做母親。小姐現如今在侯府如何過的,去了方家還如何過,不必操半點心。在下必定會好好照顧小姐,不讓小姐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我那表妹性子溫婉和順,打小在方家長大,小姐若是有什麼難處她都會替小姐處理妥當,盡心盡力的伺候小姐。”
虞襄用指尖輕輕摩挲脣瓣,待他說完忍不住笑起來,本就嬌豔的臉蛋在燭光的照耀下越發動人,眉心一點硃砂隱隱透出紅光,直把人的魂魄都吸入她紫府之中。
方誌晨一時看癡了,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卻見她飛快冷下面色,譏諷道,“你那表妹攬了府務、掌了中饋、理了後宅,這名分是侍妾還是嫡妻?你不但以妾爲妻折辱於我,還要我幫你撫養庶子庶女,日後等他們長大了便順理成章瓜分我嫁妝。你當我是傻子?就是傻子也做不出如此賤格倒貼的事!”
她冷笑一聲,繼續道,“莫說我只是瘸了,就算我全身都癱了也絕看不上你!論相貌、論才華、倫家世、論人品,你哪點配得起我?你憑什麼用施恩一般的語氣對我說話?不巴着我侯府,你們方家不出兩月便會土崩瓦解,淪落成泥。你屆時不再是大漢朝的探花郎,卻是隻喪家犬,連給我提鞋的資格都不配。”
她執起馬鞭,狠狠抽打輪椅扶手,斥道,“趕緊滾吧,否則本小姐讓人打斷你一雙狗腿!”
方誌晨被她說懵了,簡直不敢相信眼下這冷若冰霜的女子就是白日那笑得陽光燦爛的佳人。她嘴裡吐出的不是話語,卻是一把把鋒利的小刀,直將他割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巨大的屈辱和憤怒令他窒息。
他站在原地沒動,臉色忽青忽白。
虞襄衝柳綠揮手,“去,把巡衛都叫過來,打死了他自有哥哥幫我善後。”
方誌晨這纔想起虞品言乃大漢朝唯一一個可不問緣由便手刃朝廷命官的人。憑他的手段,就是把方家滅了旁人也說不得半句,更何況方家還有那麼多要命的把柄。
他掩面離開,心中保有的陽光下囅然而笑的美好回憶全變成了那令人憎惡又惶恐的冰冷麪龐。虞府二小姐是個渾身長滿毒刺的反骨……他直到此時此刻才真信了這句話。
虞襄轉臉看向癱軟在臺階上的虞思雨,諷刺道,“看看,這就是你不惜違背老祖宗也要與之相守的人。嫡妻還未過門就開始想着納妾,夜半三更往你閨房裡鑽,一點兒也不顧及你清譽。嫁予他,日後有你受的,更別提他家那檔爛攤子!”
虞思雨掙扎起身,怒吼道,“虞襄,你不要臉!你竟揹着我勾引方誌晨!你淫-蕩,你下賤,你無恥!你才應該浸豬籠!”
虞襄面無表情的聽她叫罵,待她罵完一字一句開口,“虞思雨,你該慶幸我走不得路,否則非得把你摁進水缸裡好好醒醒腦子!那方家不日便會敗落,你當抄家滅族是好玩的嗎?你自己想死也別拖累我哥哥!若不是看在你跟哥哥同樣姓虞的份上,你以爲我會管你死活?”
虞思雨揚起下顎蔑笑,“虞襄,你不用哄我。你哪裡是爲我好,卻是怕我嫁的富貴礙了你的眼。因爲你是個廢人,而我雙腿健全,所以你嫉妒,你怨恨,你處處針對陷害我。倘若方家果然快走到末路,皇上如何會點他作探花郎,早把他剔出殿試三甲之列了!他既中了探花,可見皇上還是器重他,器重方家的。你正因爲知道這點所以才處心積慮的毀我姻緣,是也不是?你真歹毒!”
虞襄聽得目瞪口呆,少頃掩面而笑,越笑越大聲。這人蠢也就罷了,偏偏還以爲自己非常聰明,簡直令她絕倒。皇上點方誌晨作探花郎與方家傾塌有何關係?
想當年皇上在圍場遇刺,被當時的禁軍都統救下。皇上先是以瀆職之罪打那都統五十大板再革除職務,等都統歸家後又頒下聖旨獎賞他救駕之功,官復原職。這一來一去一上一下的折騰,足可窺見皇上的行事風格。他於朝政是十分公允的,凡事皆按章處置,該罰的罰,該賞的賞,不偏不倚。方誌晨的才華與他的出身沒關係,故而他給方誌晨一個功名。倘若方家果然有罪,方誌晨該抵罪的抵罪,該貶黜的貶黜,那都得依大漢朝國法爲準。
然而這些話,虞襄卻不會告訴虞思雨,就算說了她也是不信,還會用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她的用心。
虞品言地位特殊,在朝中樹敵無數。這些年來,虞襄恨不能把自己修煉得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只爲了不拖哥哥後腿。她沒幾個朋友,外出也甚少說話,現今的永樂侯府除了與老太太的幾位故舊還有來往,幾乎不在京中走動。她慢慢將侯府往孤臣的路子上帶,因爲這是皇上樂於看見的,就連她的乖張霸道,虞品言對她無原則的寵溺,也都是皇上滿意的。虞品言需要一個弱點,而非事事妥當處處完美。
她把該做的能做的全都做盡,只爲了讓虞品言走得更遠更順暢。偏偏虞思雨不停的犯蠢,先是巴結世家貴女,後又妄圖嫁入高門。她怎麼不想想,憑都指揮使的特殊地位,皇上如何樂意見虞府跟那些老牌世家聯起手來。
聖意註定了虞思雨只能嫁一戶普通人家過尋常日子。故此,老太太拒絕了許多比方家更顯赫的人家,只爲了讓皇上放心。
不過區區一個鹽運使司運同便能讓虞思雨失了理智,讓她知道登門提親的還有公侯伯府且全都被老太太推拒了,她不得把老太太恨入骨髓?
思及此處,虞襄頗覺無力,擺手道,“把她關進屋,等老祖宗回來再另行處置。”又指了指青芽,“這丫頭先打三十大板再關進柴房。”
邱氏應諾,推搡着虞思雨進屋。
虞思雨狠狠啐了邱氏一口,扯開嗓子叫罵,“虞襄,你在我跟前耍什麼威風,告訴你,你只是個野……”
後半句話還沒說完便被邱氏一把捂住,反扣雙手押進房間,又在針線籃裡隨意找了塊帕子將她嘴給堵上,叫罵聲頓時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嗚咽聲。
虞襄自然知道她要罵些什麼,不以爲意的扯脣,冒着霏霏細雨離開。
邱氏依然扣着虞思雨,等人全都走遠方低聲勸道,“我的大小姐,你就消停點吧!襄兒小姐不是侯府血脈又如何?老夫人看準了她,侯爺看準了她,那她不是也是!莫說你與她比不得,就算真正的嫡小姐回來了也跟她比不得。她有老夫人和侯爺的寵愛,你拿什麼與她鬥,還是趕緊消停點吧,不然你的婚事更沒指望了。”
虞思雨慢慢安靜下來,臉上看不出表情,心中對虞襄的恨意卻越發深沉。
邱氏等了片刻才放開她,她立即扯掉嘴裡的帕子,反手給了邱氏一巴掌,惡狠狠的罵道,“吃裡爬外的老狗,早晚有收拾你的一天!”
邱氏本來是林氏派去監視虞思雨的,對虞襄的來歷自然清楚。但她腦子活絡,覺得跟着林氏沒甚出路,很快就向虞襄投了誠。
她捂着紅腫的臉轉出房門,看見地上五花大綁的青芽,立時狠踹了幾腳發泄,心下暗忖:什麼叫吃裡爬外,該是良禽擇木而棲纔對。憑侯爺對襄兒小姐的寵愛,這虞府還不是襄兒小姐說了算。就你這樣的蠢貨也想處處壓過襄兒小姐,甭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