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如銀,灑在地板上。
小王子扭扭捏捏地站在光與暗的界線處,在黑暗中只顯露出少女一樣的尖下巴,還有纖細的上半身與禮服長裙朦朧的輪廓;銀灰色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滿是羞怯,雙手伸直了有些彆扭地抓着兩邊的裙襬。
雖然只是一個黑暗中的輪廓,但布蘭多已經十分滿意。
哈魯澤微微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走了出來。先是一雙扎着蝴蝶結的銀色的鞋子,然後是蕾絲邊長裙雪銀的下襬,接着是比例嬌小的上半身——穿得像是一位高貴的公主,銀裝素裹的長裙與胸口巨大的蝴蝶結上露出細細的鎖骨與像是小女孩一樣圓潤的肩頭;頭髮也變長了,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束,兩鬢處各垂下一縷捲曲的銀髮,馬尾也是許多蓬鬆的銀色髮捲,看起來十分優雅。
月光灑在他身上,雪白的肌膚與銀色的裝束表面都折射着一層淡淡的瑩光,看起來像是聖潔的山間精靈。哈魯澤盯着地面,臉紅到了纖細的脖子根,尖尖的耳朵有些害羞地抖了抖,輕而緩地眨了眨飽含水汽的大眼睛。
布蘭多一時竟然看呆了。
在他面前那裡還是那個羞怯的小王子哈魯澤,分明是小一號的格里菲因公主。不,長公主殿下也沒有這樣柔弱的氣質,這樣的氣質與小王子的女裝簡直是相得益彰。布蘭多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會看到一個位溫柔文靜的格里菲因公主。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這……我應該叫你哈魯澤王子,還是公主殿下?”
雖然這個提議是他提出來的。但這個時候也不由得有點後悔了。布蘭多自己也沒想到,哈魯澤換上女裝之後,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但願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布蘭多先生……老師,你再這麼說我真會生氣的。”哈魯澤皺起眉頭,有些生氣地答道。他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裝束,臉不禁還是有些紅。“這、這只是爲了離開這個夢境而作出的必要的選擇,但不是爲了給老師取笑我的機會——”
布蘭多微微怔了怔。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小的學生害羞成這個樣子,竟然還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即使是在平日裡,小王子也很少有敢和他頂嘴的時候。
他一時間差點以爲自己產生了錯覺。忍不住奇怪地盯着哈魯澤。
小王子低下頭,小聲問道:“赴宴時,女士是不能佩劍的吧?”
布蘭多點了點頭。
“那麼請老師幫我把獅子之牙收起來一下。”哈魯澤將自己的佩劍遞給布蘭多。布蘭多這才意識自己這個學生似乎的確是有了變化。他一邊接過劍,將之收入次元洞之中,一邊輕聲問道:“哈魯澤,你現在看起來有些像是你姐姐——”
“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想起姐姐。”小王子紅着臉點了點頭:“不過老師說得對,人不是總能依靠着別人而活着的,要離開這個夢境,我也必須努力才行。埃魯因有許許多多的人遭受着這樣與那樣的苦難,比起他們來,這只是小小的困難而已。”
布蘭多眼中微微一亮。
他之前其實也並未花費多少口舌來說服哈魯澤。只是告訴這位自己的學生一種可能性而已。他們當然可以花費更多時間去尋找那個莫須有的未婚妻,但失落者的夢境本身就是一個分崩離析的世界,每在這裡多留一分時間,就會多一分危險。
失落者讓哈魯澤進入這個夢境之中,或許本身就是有這樣的考慮。雖然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麼打算。但夢境之中的任務必定是和進入這個夢境中每一個人密切相關的,絕不會是某一個人的任務。所以他將危險與風險坦誠地告訴哈魯澤,讓他自己選擇,並告訴他自己可以與他一起承當同樣的風險。
最終哈魯澤還是選擇了這個簡單的辦法。
他原本還以爲只是因爲這位小王子軟弱的妥協,但卻沒想到他心中的想法是這樣的。
布蘭多忍不住有些欣慰,這位小王子一味的軟弱。幾乎讓人失望,卻沒想到竟然也有醒悟的一天。雖然讓人有些哭笑不得,未來這位埃魯因的國王陛下說起自己是怎麼改變一生的,難道會說是因爲一件女裝惹的禍?
不過雖然性格一時難以改變,但只要心中有這樣的認識,至少就會慢慢變得堅強起來。歷史上哈魯澤也曾經獨立起來,並且還娶了艾拉拉爲妻,那麼在這個世界,未必不能成爲真正的國王。
需要的不過只是一個契機而已。
布蘭多笑了笑:“你能這麼說,有些意外。但你姐姐一定會很高興的,至少你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個合格的國王了。”
但國王會穿着女裝麼?作爲玩家的一面,布蘭多腦子裡難免會浮現出一些古怪的念頭。
“那、那是因爲老師讓我明白,我用自己的劍也可以戰鬥並取得勝利……”哈魯澤小聲答道:“其實我很感激,我不知道我、我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但我想,我首先應當選擇面對。”
“說得好,有你這樣的學生真是令人欣慰。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那麼我們就一起去面對這個任務吧。”
布蘭多伸出手,“其實我隱約感到這個任務和你或許會有些關係,哈魯澤。”他微微皺起眉頭,想到門斯特洛斯堡內的長公主殿下,心中一時間有些莫名的感覺。“這一次歷史會是怎樣上演呢?”
“和我有關係?”
布蘭多點了點頭:“我想卡德爾子爵讓你妝扮成這個樣子,也有他自己的考慮。夢境中的一切雖然怪誕。但事物與事物之間不是毫無聯繫的。”
小王子不敢反駁,只能低聲嗯了一聲。
布蘭多伸出手,看着他。
哈魯澤微微一愣,也看着自己的老師。布蘭多嘆了口氣,“把手搭上來,你不會想讓人認爲卡德爾子爵是一個沒有教養與紳士風度的人吧?”
“可、可……”小王子頓時傻了眼。
“你帶着手套,怕什麼。再說這只是夢境。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先練習一下,免得到時候穿幫。”布蘭多盯着自己的學生說道,這倒不是假話。過去做任務時。他們也曾經化妝成各式各樣的人;玩家甚至有一句自我調侃的話,演員的自我修養是每個玩家必備的素質。
當然,尤其是對於夜鶯一類的玩家來說。
男扮女裝。女扮男裝也是常有的事情。
小王子這才應了一聲,硬着頭皮將手放到布蘭多手上。布蘭多卻沒什麼異樣,他已經完全進入了任務狀態,仔細檢查了一下王子殿下的裝束,然後問道:“你知道上流社會的貴族女士是什麼樣的麼?”
“嗯……大概知道一些。”
“你走兩步給我看看。”
哈魯澤紅着臉,扭扭捏捏地走了兩步。不過布蘭多馬上叫道:“停——”哈魯澤疑惑地擡起頭來看着他,布蘭多忍不住搖了搖頭:“算了,你還是平時怎麼走路現在就怎麼走吧。事實上你原本看起來還更像是個女孩子一些……”
小王子微微一呆,然後有些咬牙切齒地瞪着自己的老師。
只是布蘭多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心思早飛到了王城內的宮殿中。上一世。哈魯澤王子應當也在這場宴會之中,他究竟目睹了什麼呢?布蘭多隱隱感覺自己的記憶、小王子的記憶、還有卡德爾的記憶已經糾纏到了一起,這裡面一定有一個潛在的繩結。
但要解開這個謎題,估計只能到那場事件的中心去。
於是在‘聖少女的成衣店’內稍事練習之後,布蘭多直接帶着小王子出了門。因爲是在夢境之中。他直接複製出卡德爾子爵的馬車,架上四匹雪白的戰馬,直奔王城中心而去。
馬車穿行過王城的主幹道,埃魯因的故都,門斯特洛斯的每一條街巷這一刻在布蘭多眼中都顯得如此熟悉。彷彿隨着深入記憶,過去已經變得模糊的一切正逐漸重新變得鮮明起來。
這個過程就像是在找尋卡德爾子爵的記憶的同時。也在修補着他自己的記憶。布蘭多看着那些熟悉的店鋪,噴泉,廣場,這條路線就如同當日他與學姐一起赴宴時穿過那條街道。原本已經朦朧的細節,逐漸正變得清晰起來。
彷彿重回了那段歷史之中。
布蘭多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他皺着眉頭,看着夜色下的燈火,心境一如回到了埃魯因當日。女武神已經戰死,整個王國都籠罩在一片哀傷之中。
但貴族們依舊沉迷於聲色犬馬之中,那繁華的宮殿與輝煌的燈光彷彿是這個王國最後的輓歌。
燈光在布蘭多眼中化爲了一片火海。
“老師?”哈魯澤回過頭,他注意到布蘭多的神色有些不太對。
布蘭多這纔回過神來。他衝自己的學生搖了搖頭——說實在話,小王子現在看起來真像是小了一號的公主殿下。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哈魯澤,待會你可能會看到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場景。”
“是因爲是在夢境之中麼?”
“差不多吧——”
“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能衝動。夢境本身是一個怪誕但又富有邏輯的世界。它的邏輯與記憶緊密地聯繫着,改變夢境毫無意義——我們的任務是彌補卡德爾子爵心中的遺憾。”布蘭多停了一下:“你明白麼?”
他說這句話,不如說是在提醒自己。他當然明白宴會上發生了什麼,但他明白自己必須收斂感情。
因爲這裡是夢境,只是記憶的世界。
哈魯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布蘭多打開車門。但正是那個時候,他的手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站在車門外的人。好像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夢魘。
尼玫西絲——不,或者應該說長得和女騎士一模一樣的女人站在馬車下,看着他,對比了一下她手上的紙片,然後擡起頭來微微一笑:
“卡德爾子爵,對麼?”
布蘭多隻覺得心中有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今天有點事,就只有這點了。其他的就當欠着吧,不過不一定會很快補上,我現在極限一天基本就是一萬了。有靈感的話再補吧。
另外昨天看到臺灣分站那邊的書評,真是有點汗顏,其實在下也不是故意就斷更然後了無音訊的,怎麼說呢……=?=,總感覺一直請假不好意思,乾脆躲着不見人好了!以後我會注意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