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的人不悅的語氣讓那騎士忍不住緊張起來,他回過頭看着布蘭多。
“告訴他,是因爲馬廄門房的原因,他們擅自把黑豆換成了一般的草料。”布蘭多保持着冷靜,簡單地用口型回答對方道,他很清楚純血畢諾德馬嬌貴無比,它們的材料都是特質的,草料中的豆子也必須是蘇倫高原特產的黑豆,否則就會出問題。
那騎士趕忙依樣畫葫蘆地回答了一遍,這一次房間中的人就信了八分,事實上他原本就沒懷疑過什麼——這裡畢竟是安培瑟爾,他實在想不出誰敢在聖殿眼皮子底下作怪。他沉吟了一下,答道:“真是麻煩,你們等我出來。”
房間中很快傳出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過了一會,那位騎士隊長才打開門。他正想板起臉來講這些不小心的騎士屬下訓斥一番——這些騎士都是他的直屬屬下,他們搞出的問題最後伯爵大人肯定要追究到他頭上,而且這一次還是伯爵大人最心愛的戰馬出了問題,這讓他極爲不爽。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布蘭多,安德麗格,墨德菲斯就搶先一步衝進了屋內。
敵人!那一瞬間這位騎士隊長就反應了過來,羅寧在燕堡成名多年,他很年輕的時候就是燕堡的警備隊長,對敵經驗極爲豐富,隨時攜帶佩劍更是習慣,布蘭多三人一進門這位中年騎士就已經拔出了佩劍。
羅寧的反應速度連布蘭多都嚇了一跳,這實在是說得上快了,若是面對任何其他敵人估計這位騎士隊長都來得及發出警告,然而可惜他面對的是更加變態的對手。光是布蘭多三人就是三個黃金階,三壓一場面上穩穩地就能佔據優勢,安德麗格和墨德菲斯更是種族上就優勢一籌,布蘭多自己則不用多說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是面對要素顯化的對手都有得一戰的。
至少雄鷹德賈爾就是明證。
布蘭多一出手,羅寧立刻心驚膽戰,這劍術上的差距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他下意識就想要後退向莊園內的其他人告警,可正是這個時候,他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
“沉默領域。”
夏爾站在屋外向屋內一指,一個籠罩近二十尺半徑的沉默之域立刻張開,範圍內的一切聲音都好像在頃刻之間被某個不知名的存在吞噬了一樣,長劍相接之間火花四濺,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那一幕真是詭異極了,但我們的騎士大人此刻卻沒心情去顧及這一切,沉默領域一張開布蘭多就更加放開手來進攻,只不過三個回合,羅寧就不得不棄劍投降了。
其實倒不是這位騎士大人想要棄劍,而是他不丟下劍的話估計手也一併沒了,無奈之下,他只好丟掉長劍,舉起手來。
布蘭多這才停下攻勢,用劍指着對方的心臟——他忍不住看了這位騎士一眼,對方還是相當講究貴族精神的,只有在最後認識到任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當前的局勢時,才丟劍投降,這和他身後那位騎士比起來簡直有節操太多了。
事實上這個時代就是這樣,你不可能指望騎士爲領主做到太多,除非是真正的死士家臣,很少有人能爲效忠者作無謂的犧牲的。眼下的情景就和當年裡登堡那些各自逃竄的大小貴族們如出一轍,布蘭多好不感到驚訝。
“你們是誰?”羅寧舉起手,但依舊眼神銳利地盯着布蘭多等人,用口形問道。
“與你無關。”布蘭多答道:“現在我要藉助你們的伯爵大人的幫助來完成一件事,我可以保證不會傷害他的性命,也不會陷他於任何不利的境地。”
“伯爵大人沒有理由答應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徒。”羅寧神色坦然,口中卻是譏諷道。
布蘭多聳了聳肩,被人罵作雞鳴狗盜之徒他還是有點臉上無光,但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現在是我們控制局勢,這個理由就足夠充分了,事實上我們不需要你們幹任何事情,只要在這段時間呆在這裡就夠了。”這個時候夏爾已經展開了一道隔音法術,因此就撤銷了沉默術。
羅寧仔細看了在場的衆人一眼。
“我不能代替伯爵大人回答你們任何問題。”他答道。
“沒關係,我只需要你幫忙將另外一位黃金階的高手引出來就可以了,放心,我們只會制住他。”布蘭多答道:“據我所知,這座莊園內現在有三位和你一樣實力的存在,除了伯爵大人的貼身護衛之外,其他還有一位住在二樓對吧?以你的身份,應該可以上二樓吧?”
羅寧沉默下來,狠狠瞪了布蘭多身後那騎士一樣,他當然知道是誰告訴面前這個年輕人這一切的。不過他考慮了一下,搖搖頭道:“恕我不能接受,這有違我的信念。”
布蘭多聽到這樣的回答忍不住驚異地看了對方一眼,現在的埃魯因還堅持信念的人已經很少了,寥寥無幾,在遇到庫蘭之前,布蘭多差點以爲也就只有自己、公主殿下和女武神這樣的人了。
他聳聳肩,竟收回劍,對對方點點頭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羅寧微微一怔,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幫強盜一般闖入莊園的傢伙竟然這麼好說話,他忍不住皺起眉頭盯着布蘭多:“你想耍什麼花招?要知道沒有我的幫忙,你們休想上二樓,看你們的樣子,是不想引起外面的注意吧。”
“我勢在必得,實在不行,我只能強攻。”布蘭多答道:“我有把握在短時間內控制局勢,不過如果可以簡單一些,我也不想引起麻煩。”
中年騎士抿起嘴脣,眉頭緊緊地蹙起,顯然布蘭多的話正中了他的猜想,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在聖殿控制的區域讓貴族見血,你應該知道後果,安培瑟爾上百年來還沒有哪個蟊賊敢這麼做。”
布蘭多毫不示弱地盯着對方,坦然答道:“你弄錯了兩件事,先生。第一,在你面前的並不是什麼蟊賊。第二,我毫無畏懼。”他這麼說時,已完全下定決心。距離貴族們的會議開始還有兩天,布蘭多很清楚歷史是怎麼一步步步入那條沒有未來的軌道的,他絕不允許歷史重演。
在琥珀之劍中,他見過公主殿下,也見過女武神,他曾與許多人並肩作戰,但這一次,他要孤軍奮戰了。
羅寧看到布蘭多眼中那熊熊燃燒的堅定與不可動搖,忍不住一窒,他不知道這些人究竟從何而來,但看起來的確不像是一般的強盜。他心中搖搖頭,怎麼可能是強盜,哪個強盜敢膽大包天在安培瑟爾動手?他嘆了口氣:“你們不是勒金家族的人?”
勒金家族?布蘭多覺得自己好像聽過這個貴族家族的名字,不過又沒什麼影響,但他可以肯定不是埃魯因或者克魯茲的某個大家族。什麼時候燕堡伯爵又和這個小家族有過節了?而且看起來好像還很緊張的樣子,布蘭多心思轉得極快,他忽然想到燕堡伯爵這一次一反常態介入安培瑟爾這次貴族會議之中說不定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不過這與他的目的沒什麼關係,因此他很快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你們是邪教徒?”羅寧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但依舊皺得頗深,他忽然想到聽聞某些邪教徒控制貴族的傳聞,忍不住開口問道。然而此言一出,布蘭多身後那騎士忽然變了臉色。在沃恩德只有一種人敢於忽視瑪莎的誓言,那就是邪教徒,這就是說如果布蘭多是邪教徒的話,此前立誓答應他事後不殺他的話豈不是也是一句謊言?想及此,那騎士忍不住有些哆嗦起來。
但布蘭多卻搖搖頭道:“不,我們和大人你一樣信仰瑪莎大人,視黃昏與混亂爲異端。”
羅寧眉頭一揚,邪教徒絕對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鬆了口氣,沉吟了一下:“那麼只要你們在瑪莎大人面前立誓,做到之前所說的那一切,我可以考慮幫你們說服伯爵大人。”
“你同意了?”
騎士隊長苦笑,他能不同意麼,他也看出來了布蘭多這一行人的實力驚人,伯爵大人手下的三名黃金階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不用說他現在已經被對方制住,事實上伯爵手下能動用的黃金領域的戰力也就只剩下兩個而已。對方真要強攻起來,說不得這間莊園要血流成河,無論是從自己的性命還是對於伯爵大人的忠誠來考慮,眼下這都是他最好的選擇。
羅寧嘆了口氣,燕堡曾經在埃魯因是數一數二的貴族勢力,家族中最輝煌的時代曾經擁有兩個要素顯化級實力的高手,地位不下於現今的安列克大公。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實力,燕堡貴族才能獨立於王國的其他貴族,自稱一系,可沒想到才時隔百年,燕堡家族就落魄至此,好像隨便誰都能欺負到頭上了,甚至不得不考慮依附於其他大公。
簡直是恥辱。
這位騎士隊長想到這裡,正準備點頭答應,可正是這個時候,忽然之間一聲爆炸的巨響從衆人頭頂傳來,那一刻彷彿整個莊園都跳了一下。布蘭多心中一緊,忍不住擡起頭看着天花板,爆炸是從二樓傳來的,難道說外面發生了什麼變故?
不過他怎麼想也想不透什麼變故能產生這樣的效果,難道說小羅曼已經大膽到敢在這個時候對莊園實驗火球術了?
不過要說這動靜看起來不像是大火球,到不說更像是誰召喚了一枚隕石術。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在布蘭多心中一閃而過,他回過頭,看到走廊裡已經亂了起來,許多本來已經睡下的騎士都打開門衝了出來。布蘭多面色一變,立刻喊道:“快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