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地方……”華德卻看着光柱消失的地方,怔了一下。
“恩?”
“沒什麼。”半人馬長老好像反應過來,他轉過身,就向半人馬隊伍走去。“怎麼了?”安蒂緹娜站在布蘭多身邊看到華德的反應微微有些奇怪地問——在霜潮襲來之前,她就在身上加了一條長披肩來抵禦寒冷。
“那個方向是喬木林地,綠之塔許多半人馬的故鄉。”布蘭多答道。
“啊——”貴族小姐有些同情地看着半人馬長老的背影:“不過你怎麼知道的,領主大人?”
“昨天早上那個枯木守衛嚮導不是說過嗎?”布蘭多反問。
“好像是……”安蒂緹娜一愣:“可、可它好像只是順口提了一句吧,大人你這就記住了?”她忍不住又羨慕又驚訝地看着布蘭多。
布蘭多趕忙假裝去檢查自己的劍,以免看着這位貴族小姐一臉認真的樣子突然笑出聲來。廢話,怎麼可能記得住,問題是綠之塔周圍這十二個前哨(以後是十七個)因爲瓦爾哈拉的原因,在網上早已名聲大噪。
只是這個理由實在不足爲外人道也。
“好了,走吧。”他打斷了這個話題,對安蒂緹娜說道。
“恩?”
“狼來了。”
森林中此刻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原本黯淡的星光與月光也隱去在雲層背後。魔潮來臨之際,天地之間變得黑漆漆一片,遠遠僅僅山林中一根根光柱似乎成了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光明。
那些光柱在緩緩移動着。
這一幕布蘭多以前似曾相識,他在視頻上曾見過的第一次狼禍——當初只有少數當時最頂尖的玩家參與了這個劇情任務。
黑暗的暴風雨中,數量稀少的玩家舉起火種向瓦爾哈拉進發——那寥寥二十幾道光柱彷彿像是一片蒼茫的大地之上最後搖曳的希望之火。
但他們最終成功了。
而至於自己是否能成功——布蘭多不知道。他舉目四望,山林中已經是一片黑暗下的銀灰色,憑藉接近25個能級的感知,他能看到幾裡之外樹林中白色的影子一閃即逝。
那就是冬狼。
隊伍前面傳來半人馬長老華德的呵斥聲,隊伍開始繼續前進了。
此前經過近十個小時的跋涉,隊伍早就接近了棘嶺南端,幾英里之外兩道交錯的黑色山脊像是相對而立的衛兵一樣構成卡蘭加山脈的入口,地形在那個方向變得起伏陡峭起來,不過只要越過了那裡,就算是越過了第一道關卡。
依照這支隊伍的速度,最多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
但那裡被稱之爲狼之隘口。
也是這段旅程最危險的一段路。
布蘭多舉目四望,看到前方山林中的冬狼越來越多,但他知道,這還只是開了個頭。接下來冬至狼羣還需要一定時間集結,他拿出懷錶,上面的時間表明離第二波狼羣抵達的時間已不足九十分鐘。
“似乎剛好來得及。”布蘭多暗想。
隊伍正在緩緩越過棘嶺最後一片起伏的山巒,雪地中時不時衝出幾頭冬狼來,迎接它們的自然還是半人馬的攻擊鋒矢——雖然布蘭多早在隊伍外圍佈置了一條嚴密的警戒線,但火爪蜥蜴、陰影岩石獸與影狼——儘管布蘭多管這玩意兒叫岩石加魯魯獸,不過可惜,安蒂緹娜、庫蘭與卡格利斯甚至連茜都一致認爲這是一個爛的不能再爛的名字,於是他們乾脆繞過布蘭多的決定稱呼這頭生物爲影狼——總而言之,布蘭多安排的這條警戒線事實上是爲了防止那神秘的領主級怪物的。
至於落單的冬狼他倒不介意火爪蜥蜴幫他拿點獨佔經驗,但若是稍微上規模的狼羣,他就命令自己的召喚生物將它們放進來。
布蘭多可不想讓自己這條警戒線上出現一個缺口,半人馬還能付出傷亡的代價來對付難纏的冬狼,但若是一旦讓那個神秘的波ss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溜進來的話,那不是逃跑的問題了。
至於冬狼本身是白銀上位的怪物,它們像是白色的幽靈,這些白影伴隨着風與雪在森林中嚎叫、穿梭,每一頭都有馬駒大小,速度快若閃電、並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力量。
冬狼的力量即使在白銀階的生物之中也是佼佼者,一人才能合抱的黑松,它不過是輕輕一撞就能折斷。人類白銀階的士兵在這些可怕的魔物面前脆弱得好像是普通人一樣——比方說此前就有一頭冬狼闖入埃魯因使節團的護衛騎士當中,在十多個銀階騎士的圍攻之下還反被它咬死了一個。
不過若只是力量,冬狼還不配被稱之爲森林中呼吸着霜與霧的幽靈。冬狼真正可怕在於,雖然它們還不到黃金等階,但就已經領域了一部分冬之要素。
它們的爪子上附帶有最致命的寒冷傷害,只要在你的鎧甲上輕輕一劃就能將你凍成冰塊,更不要說這些魔物還能在幾十尺之外口吐霜息,凍結你的血液。
可以說面對這額魔物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冬狼沒有頭狼。傳說冬狼的頭狼因爲在與狼之災禍埃希斯爭奪王位時被殺死,從此之後這頭森林之王就不再允許冬狼擁有頭狼。
琥珀之劍中每一個玩家都知道,冬狼只有狼之領主,就是這些小波ss將一支支小型狼羣統合起來,組成真正的狼羣。
冬狼們似乎也明白它們的缺點,因此這些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的生物活動時至少也是四五支狼羣一起行動。
四五支狼羣,上百頭冬狼,七八頭領主級冬狼,放在這個時節的沃恩德任何一個國家中都算得上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因此當它們在森林外圍一出現,三四十道光柱中片刻之間就熄滅了三分之一。
光柱熄滅,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
在風雪之中,每個人都變得有些憂心忡忡起來。
前方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冬狼是克魯茲北邊境最常見的威脅之一,在埃魯因南方的黑森林中卻並不常見,半人馬長者守衛很不習慣與這些陌生的敵人作戰,有時候它們只能被動地選擇如何承受冬狼的攻擊——因此戰鬥進行得血腥而慘烈。
不過這樣的情形並未持續多久。
歐汀伯爵在發現半人馬的戰術出了問題之後,立刻主動找到華德與奎尼爾,以自己有一定與冬狼作戰的經驗爲理由,希望暫時接過指揮權。
他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多餘的考慮了,很明顯,如果半人馬、樹精靈和德魯伊被擊潰,那麼他們在這慘烈的戰鬥中也活不下來。
而且歐汀伯爵明白,在整個埃魯因,善於和冬狼作戰的人幾乎可以說鳳毛麟角;甚至連他,也是因爲在克魯茲遊歷時因爲巧合有過一兩次與冬狼戰鬥的經歷而已。
但事情並未向他想象中的方向發展。
因爲他很快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對於冬狼更有發言權。
那就是那個年輕的、自稱是冷杉領男爵的傢伙——
布蘭多從後面趕上來,二話不說就拿過了指揮權。然後他與茜、庫蘭一起進入戰鬥的第一線,彷彿只是一瞬間,戰局就扭轉了。
那一刻按照奎尼爾的說法就是,那個年輕人的心中好像有一道尺子。
布蘭多每一次都可以精確地計算出那些冬狼會在什麼距離上發起衝鋒、或是噴吐霜之息,誤差精確到十尺之內——每每冬狼一停,這位年輕的領主就會舉起長劍大聲下達命令,讓半人馬長者守衛停下來,然後以投擲標槍的方式給予這些白色的幽靈予以重創。
冬狼攻擊雖然傑出,然而防禦卻繼承了狼系魔物一貫的脆弱——面對同樣是來自於白銀上位的攻擊,往往只需要一兩次就能讓它們重傷致死。
一片長矛雨點後,往往一支狼羣就要減員四分之一。
但若它們衝鋒,那些半人馬同樣嚴陣以待,前排的半人馬向後一退,立刻露出後排明晃晃的兩排長矛之牆。
可以說在同樣的攻擊面前,先手成了決定雙方交戰結果舉足輕重的作用,但可惜,在布蘭多面前冬狼沒有談先手的權利。
布蘭多一手按在劍上,站在半人馬軍隊之中看着遠處那些白色的幽靈,心想自己當年在這些冬狼身上少說也拿了近百萬經驗,都快刷吐了,若是還打不出這樣的仗,真可以回家種紅薯了。
克魯茲,埃魯因以及騎士團國格雷斯周邊的這些怪物,每一種他都瞭若指掌,遊戲中近百年的經驗讓他熟知這一切。
只是在遊戲中,那是生活在這幾個國家的玩家人人盡知的知識,布蘭多所知道的毫無半分優越性可言。
但在這裡,歷史卻交錯而過,在布蘭多腳下編織出另一條奇妙的織錦來。
遭到重創的狼羣終於遠遠地退去,在森林中惡意地咆哮着,而歐汀伯爵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手什麼時候離開了一直緊握的劍柄都渾然不覺。
這、這不是克魯茲人北方霜落之白軍團對付冬狼的標準戰術?
歐汀伯爵這一刻差點想起了當年教自己怎麼對付這些冬狼的那個克魯茲老兵,同樣的經驗老道,但眼前這個年輕人做得明顯乾淨利落得多。
只是歐汀伯爵並不知道,這個時候在幾裡之外的另一座山頭上,有人正發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低嘆。
“克魯茲人?”
一個身背一柄足有五六尺長的巨劍,穿着一件灰褐色長袍、容貌還算年輕,但披肩的長髮已經會灰白的劍士站在山頭上密林之中,正遠遠看着半人馬與冬狼的戰鬥。
這個男人灰褐色的眼珠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