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魯差點跳了起來,雖然修路不是他的擅長,但他很瞭解黑森林,黑森林一樣是他這樣得鍛造大師嚮往的寶庫。但至於那是個什麼地方,這位鍛造大師也非常清楚。
“那就有點麻煩了。”夏爾答道,他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柏魯忽然覺得這年輕的巫師話裡有話。
“領主大人他……在黑森林中發現了一片伴生水晶礦……我是說,按照大師你的說法,我們要讓它變成我們的,恐怕有些麻煩啊。”
“魔法水晶礦!”老人這次真的蹦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不,我是說伴生水晶礦,”夏爾連忙搖頭:“經過大人的考察,那裡應當是一片星鐵與寒鐵礦,當讓也有一些其他稀有的礦種。”
“鐵礦……”柏魯的聲音都顫抖了。
“對,有鐵,但還有星鐵與寒鐵。”
“多……多大?”
“多大不知道,他們花了兩天在那裡停留,但還沒找到邊。時間不夠,只有等以後再勘定礦區究竟有多大。”夏爾一本正經地答道。
“兩天,沒……沒找到邊?”柏魯感到自己快窒息了,領主大人他們可是三個黃金級別的存在啊,兩天沒找到邊是什麼概念?
不過他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忍不住臉都白了:“露天礦?”
“不,”夏爾搖搖頭:“地下的。”
柏魯這才鬆了一口氣,有些可惜:“聽你描述我還以爲是露天礦呢,不過領主大人他們怎麼發現的?探礦可是一門專業的學問,他們不是在森林中旅行嗎?”
“不不不,”夏爾還是搖頭:“你聽我說完,這不太好形容,不過怎麼說呢,我的意思其實是——這是一片在地下的露天礦。”
“啊!”
柏魯手上一鬆,那個跟隨他多年的菸頭就這麼落在臺階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不過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他一把揪住對方的袖子,全然不顧對方是不是一個巫師,只是忍不住大聲問道:“你是說有一個不知範圍有多大,伴生有魔法水晶礦,並且還有大量稀有礦種的鐵礦在黑森林等待我們去開採?”
夏爾趕忙推開他的手,豎起一根手指在脣邊:“噓,小聲,小聲。”這位年輕的巫師神秘兮兮地說道:“你不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讓德內爾伯爵吧?”
柏魯一寂,趕忙小心地四下看了看,不過他馬上回過頭對夏爾說道:“你說的是真的?那太好了,這下白獅甲冑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等等,”夏爾卻是故意一臉不解:“柏魯大師,那個地方在黑森林中離這裡可是相當遠,按照你剛纔的說法,我們恐怕要好長一段時間後才能開採那個地方的礦藏。”
“放屁!”柏魯大手一揮,他雙眼通紅,咬了咬牙道:“這件事情交給我好了,我就是把這把老骨頭交代在這件事情上,也要把它辦成功!”
“瑪莎在上,露天水晶礦!”老人忍不住喃喃自語。
“那可不行,”夏爾趕忙搖頭:“老人家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領主大人一定會幹掉我的,尤其是他知道這是我慫恿的話。”
柏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哼,放心好了,我不會一個人去幹這件事,也幹不了。我會讓我的學生來幫忙的,不過這要等上一段時間。”
老人說這些話時顯然嚇了極大的決心,看起來那片礦區對他這樣一位鍛造大師來說,吸引力是無與倫比的。
他想了一下:“不過我們可以先開工,讓人去弄點魔法水晶出來,那東西可比白銀值錢多了。有了錢,其他事情就好辦了。”
不過柏魯大師忽然停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斜着眼睛盯着這位年輕的巫師:“等等,你不會是一開始就來算計我的吧?”
“啊!”夏爾恍然,一臉無辜地說道:“當然不是,我也覺得這是個好點子,不過其他人不成,我看穴居人不錯,只是不知道塔吉卜願不願意。”
柏魯懷疑地看着這傢伙,越來越覺得這該死的巫師就是挖了個坑讓自己跳,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說還要讓自己的學生過來,一想到自己之前與布蘭多說過的話,頓時眼前一黑。
不過年輕的巫師卻是完全沒注意到這位工匠大師追悔莫及的樣子,夏爾只是頗爲輕鬆地想到,如何讓塔吉卜調用盡量多的人手給他。
否則要完成領主大人的命令可不簡單啊——在黑森林中開闢一條道路。
這是埃魯因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壯舉呢。
……然而當柏魯與夏爾下定決心在黑森林中開闢出一條‘道路’,並將之提上日程,緊鑼密鼓地往森林之中遣入第一批穴居人時,布蘭多與他的隊伍在黑森林中的探險也並未停下腳步。
在沃恩德的歷法當中,沉眠之月象徵着天賦,占星術士們認爲在這一月中降生的嬰兒具有非凡的潛力。
但潛力在女巫古老的預言之中意味着沉睡的力量,沉睡對應着甦醒——從沉睡開始,至甦醒而終——這就是沃恩德大陸一年當中的最後一個月的含義。
因此這既是智慧與靈在黑暗與矇昧之中點亮文明之火的啓示,也是告別舊的第一年最重要的一個月。
在大多數聖殿的歷法當中,沉眠之月的最後一天,三十一日,人們會迎來沃恩德世界一年一度最大的祭典活動——復甦祭。
這個盛大的祭典會從這一刻開始持續七天,但在類似於自由港這樣繁華的城市,狂歡的氣氛甚至會一直延續到兩個月之後的復甦之月。
當然,在黑暗的荒野當中,是不具備這樣的條件的。
布蘭多與他的隊伍在這一天午夜,終於抵達了信風之環外圍——爲了記住即將逝去的繁華與夏葉之年,冒險以來的‘後勤總長’芙羅爲隊伍中每一個人分發了一小塊薑餅,甚至連羅帕爾和它手下的火爪蜥蜴人也不例外。
年輕人們圍坐在篝火邊,唱着家鄉的歌謠,歌聲中孕育的不僅僅是對於那種美好的懷念,也有對於未來的嚮往。
歌聲悠揚,伴隨着篝火的火星升上漆黑的夜空,黑森林中一個月以來的磨難,在這一刻似乎都化作了過去的記憶。
每個人都感到自己更加成熟起來。
布蘭多坐同樣坐在篝火一側,他將自己的薑餅讓給了蒂雅,這個野精靈小妹妹看起來似乎對這種盧比斯地區所見不到的特殊小甜點很是中意——她一隻手抓着一小塊薑餅,嘴角上還沾着一些餅乾屑,對布蘭多甜甜地笑了一下。
“看起來蒂雅更喜歡我呢。”布蘭多這麼對芙羅說。
芙羅站在布蘭多背後,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沒有答話。
而事實上她的薑餅其實也留給了自己的妹妹,雖然嚴厲,但看得出來她作爲姐姐是真心在意這個妹妹。
“芙羅姐姐是懶得和你一般見識。”安蒂緹娜將自己的薑餅遞給蒂雅,微笑着答道——在這樣一天夜裡,這位貴族千金也少有地感到放鬆下來。
這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這是這一年以來似乎發生了太多事情,多到她都無法一一記起。
這是繁花與夏葉之年。
在安蒂緹娜身邊,蒂雅將這些薑餅統統兜在自己的裙子裡,已經有了小小的一摞,她看着這些薑餅,眼睛亮晶晶的。
而一旁靠在樹幹上的茜看了看對方,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薑餅,想了一下,也放了進去。
“謝謝茜姐姐。”蒂雅甜甜地說。
紅髮少女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布蘭多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安蒂緹娜的話,也沒有在意芙羅的態度。他擡起頭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看着一片片樹葉寂靜無聲地倒懸在夜色下的樹枝上,一動不動——看着篝火上火星升騰,微微閃爍之後,又消失不見。
天空上最明亮的一顆星辰是屬於瑪莎的,他看着那顆星辰,等到星辰的光輝達到最亮的一刻。
於是繁花與夏葉之年就過去了。
他會永遠記住這一年,以及這一年之中所發生的黑玫瑰戰爭——他擡起頭時,似乎看到那個四五月之間夏季布契的夜空,以及那條橫亙在天空中的絢麗星河。
他可以看到很多人的臉,但這些人的臉浮現又漸漸隱去,逐漸變得模糊,但另一些人的臉由卻變得鮮明起來,布蘭多依次認出他們——小羅曼,芙雷婭,馬登,還有佈雷森以及許多人。
這就是屬於他的繁花與夏葉之年。
它第二次來到他的生命中,又第二次離開,似乎不着痕跡,但卻無法磨滅。
然後布蘭多想到,接下來,劍之年,大陸上流血的戰爭在這一年開始追溯因果,或許它並不能稱之爲往後長達半個世紀戰與亂的開端,但無論如何,沃恩德是從這一年開始走向動盪的。
劍,象徵着征服。
然而也是使人流血的兇器。
劍出現在大地之上時,星辰改變了運行的軌跡,英雄們應運而生。
因此占星術士們將這一年命名爲劍之年,這是沃恩德狂亂奔流的歷史的開端,也是玩家們開始譜寫屬於他們的史詩的一年。
不過布蘭多盯着這夜空,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劍之年,這是決定埃魯因命運的一年,歷史會重返光輝與榮耀,還是順着原來的軌跡滑入深淵,似乎那個時間的來臨已經並不久遠。
年輕的領主低下頭,看着夜幕之下的信風之環。
大氣的環流構成一條風雲涌動的龐大氣旋,它以卡蘭加山脈南麓爲起點,橫貫整個半島,向上直抵雲巔,現在此刻好像一頭上古的巨獸橫臥在這樣一行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