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雷森生生坐下,瞥了布蘭多一眼,心裡認定這傢伙是在扯謊。他和布蘭多在安克澤時是同一期的民兵,在布拉格斯期間雖然沒有見過,但也大約清楚互相的經歷。
一個磨坊主的兒子,哪怕祖父是十一月戰爭的騎士,母親有一點兒貴族的血統,但又能有什麼出奇的經歷。隨後他調入警備隊,而這小子據說要子承父業,只是不知怎麼竟然跑到布契來呆了一年。
這一年顯然也不大可能讓他長那些見識的,不過這小子想要扯謊的話,還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騙得過馬登。佈雷森側過頭去看了自己的隊長一眼,他們的這位老隊長雖然性子極不好、又固執,但卻精明得很,一般的謊話到他這兒三言兩語就能戳穿。
畢竟能從頭到尾經歷十一月戰爭並活下來的士兵,都不是簡單人。
佈雷森坐下後,另一個警備隊的年輕人大約是看出氣氛有些尷尬,纔開口順着佈雷森之前說的補充下去。他說的是從白天開始到下午遭遇戰的一些細節,周圍的人偶爾贊同的點頭或是插口補充一句,一羣人中只有佈雷森與老隊長一言不發。
布蘭多認識的馬登脾氣極壞,幾乎開口就要罵人。不過在關鍵時刻卻沉得下心來,這就是老兵的品質,只是他銀灰色的眉毛偶爾微微動一下,顯示出內心的焦躁。
至於佈雷森,打定主意冷眼旁觀就是了。
布蘭多聽他們一描述,就知道他們遇到的是誰了。從布契開始一路尾隨而至的軍隊應當是‘屍巫’羅斯科。遊戲中的羅斯科是一個天賦極高的亡靈巫師,這個外號也是玩家給他起的。他的天賦就是屍巫——受召魂的亡靈更容易轉化成屍巫——因此他的軍隊有一個特點補充兵源極快,雖然攻堅不強,但隱忍、狡詐、善於利用炮灰來消耗敵人,打磨敵人的士氣。
這個時節的羅斯科應該還只是一個亡靈法師學徒,布蘭多猜他在塔古斯攻擊序列中的地位不會超過一箇中隊隊長的身份。其實他猜得相差不離,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和對方已經遙遙見過一面——就在從布契逃脫的那一晚。
而另一隻部隊他就不用猜了,歷史上夷平青村的是卡拜斯。這個骨頭架子在歷史上的瑪達拉並不出名,不過資歷老,這個時候應當已經是塔古斯的一員主將了。
那麼說羅斯科的中隊規模應該超過兩百,屍巫至少有二十個。卡拜斯那邊作爲一支主力至少也應當集中了塔古斯的左翼五分之一的兵力,這麼大規模的部隊肯定不可能只有骷髏士兵而已,說不定會有黑武士和蒼白騎士。
不過好在亡靈大軍要封鎖森林中幾條要道,兵力不可能集中在一處,今天難民們遇到的應當是羅斯科的半個中隊和卡拜斯的一箇中隊,否則不可能那麼容易的全身而退。
當然布蘭多不可能說得那麼詳細,否則消息的來源就大有問題了。之前那些還能說推到什麼傳說、逸聞或者故事頭上,而連敵人的兵力佈置都一清二楚這也太說不過去了。當先知也是有技巧的。
他決定還是從之前的話題說起,他頓了頓,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聽說過安瑟這個地方,那是亡靈巫師的大本營。其實瑪達拉內分分成三派,一派是吸血鬼,一派是亡靈巫師,這兩派我就不作解釋了,你們應當都聽過關於他們的傳說。而剩下那一派也是掌握相當實力的實權派,我們管他們叫黑暗領主,生前是強盜、土匪、犯了罪的聖堂騎士、被人類世界驅逐的貴族或是亡靈流浪者,他們信奉黑法典,是瑪達拉傳統意義的統治者。”
“很新奇,但這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一個警備隊成員答道。
“不,你們設想當有一個人把這三派統一起來的時候,瑪達拉就會從黑暗中復生。巧合的是,它們有一個預言就是關於此。”
“可你之前還說這個國度從未真正統一過。”
“過去是,可這個機會已經近在眼前了。”
“可這有何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你們聽說過水銀手杖的傳說嗎?”布蘭多忽然換了一話題。
“就是那個預言中,傳說有人拿到就會統一黑暗世界的水銀手杖?”警備隊員中有人問道。
布蘭多點點頭:“它的全稱是‘洛基的水銀手杖’,我來告訴你們洛基是誰。他是一個天才的亡靈巫師,在他活着的年代裡幾乎完成了那個偉業——統一瑪達拉。不過功虧一簣,隨後那柄手杖的下落也成爲一個謎團,只留下一個傳說號稱當有人得到它,就會重新成爲黑暗世界的王。”
“不過今年春天以來,有人曾目睹水銀杖在安瑟這個地方出現過。”
“等等,”佈雷森面色一變:“幾個月前那個傳聞是真的?”
“幾個月前?”
“啊,我記起來了,好像是有商人帶來那邊的消息,說有人帶着一柄奇怪的手杖打開了一座什麼大門。”
“嘆息之門。”布蘭多補充道:“那是洛基的寶庫,也是他王座所在的地方——”
老邁的警備隊長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來:“小子,雖然我不太懂那些大人物之間的勾心鬥角,但你的意思是說瑪達拉國內有大變?那可真太妙了,這至少意味着這一次瑪達拉一定是有備而來。雖然不清楚它們的目的是什麼,但至少不會是小打小鬧的掠奪,入侵嗎?這聽起來有點荒謬,不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他滿是老繭的手放在膝蓋上,那裡離他的佩劍很近了:“佈雷森,你認識這個年輕人嗎?”
佈雷森一愣,他知道這個時候只要自己一開口懷疑,雖然隊長不至於立刻把這小子一劍刺個對穿,但至少也會把他抓起來讓他有口莫辯。
他忍不住陰沉地看了布蘭多一眼,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不過他想了想,卻並沒有這麼選擇:“我認識他,而且我也認爲他是在說謊。可我的理智又告訴我,這個人沒有理由欺騙我們——”
“如果他已經被瑪達拉收買了呢。”馬登又問。
“我不是沒這麼考慮過,不過考慮到他和芙雷婭他們的經歷,如果瑪達拉的指揮官能安排得如此深遠,那我認爲我輸得並不冤枉。”
“很好,佈雷森小子。”馬登拍了拍自己副手的肩膀。
咦?
不僅僅是馬登,連布蘭多也忍不住看了這個年輕的警備副隊長一眼,看起來這傢伙也不是一無可取之處嘛。當然面目可憎這個印象是改變不了了,而且心胸過於狹隘,成不了大器。他開着上帝視角對對方品頭論足了一番,當然要佈雷森知道布蘭多此刻心中的想法一定後悔之前說了公允的話。
不過其實佈雷森即使是否認,或者污衊也沒有關係。布蘭多自有辦法說服馬登,作爲一個對於未來先知先覺的人,他畢竟已經站在了更高的層次上。
只是那樣難免要多費口舌而已,而且說不定會落下什麼把柄。
“好了,我們回到正題上,”馬登開口道:“小子,所以你認爲瑪達拉的目標是裡登堡?”
“在戈蘭—埃爾森地區,埃魯因可以依靠的防線只有梵米爾要塞。而裡登堡保護着這條防線的側翼,所以瑪達拉的目標只能是裡登堡。”布蘭多點點頭。
馬登忍不住揉揉鼻頭,罵了一句:“那既然瑪達拉決心已下,想必之前咬住我們的不會是什麼小角色罷?活見鬼,爲什麼我們就要擔上着一摞子晦氣的事兒!”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布蘭多心說不清楚纔怪:“不過從你們的描述來看,之前尾隨而至的應當是一隻由亡靈巫師率領的亡靈軍隊。而隨後那一支就可能是黑暗領主的軍隊了——”
“亡靈巫師的軍隊編制以屍巫爲基礎單位,非常好分辨,聽你們的描述應該有半個中隊的規模。而黑暗領主就比較混亂了,但從青村預留的兵力來看,至少也在兩個中隊以上。”
“差不多。”馬登點點頭。
但他並不知道布蘭多已經將數量少說了一半,可即使少說一半還是讓所有人忍不住有些憂心匆匆。這個規模的亡靈大軍,他們三十多個警備隊成員帶着一羣老弱婦孺怎麼可能突圍成功?
老隊長也嘆了口氣:“好吧,布蘭多。既然你來告訴我們這些,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你心中已經有了想法?我不妨給你明說,如果戰局真如你所說,我是沒有把握可以帶着這些人殺出去。”
這話讓芙雷婭低低地啊了一聲。
但布蘭多卻點點頭:“我有辦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全集中在了他身上,甚至是佈雷森那雖然有些不信任,但還是難免震驚的目光。
這讓布蘭多有些緊張地吸了一口氣,說到底他也不過是纔剛剛有了一些底氣而已,而這樣被關注還是讓年輕人有些感到壓力驟生。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關係到許多人的生死,自己是不是應當更謹慎一些。
他忍不住在心中提醒自己冷靜,千萬不要記丟了什麼。
“大家可以向北走,渡過匕首河灘。”他答道。
“匕首河灘?”
“那個地方,爲什麼?”
布蘭多猶豫了一下,他要怎麼才能解釋清楚爲什麼歷史上‘白騎士’埃伯頓和‘屍鬼’韋頓會遲了接近兩天才抵達這個地方合圍呢?
……
(PS.抱歉,更晚了.下一章可能也會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