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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怎麼樣?”

法醫室的門被慢慢推開,林峰和羅霄走了進來,接過了周震宇遞過來的口罩戴上。

“死者男性,身高170cm,年齡在60至65歲之間。”周震宇邊放下手術刀邊擦去汗水。

“辛苦了。”林峰彎下身看着屍體,已經被清洗乾淨的身軀明顯透露出蒼老的痕跡,雜亂的頭髮,矮小的骨骼。

你想告訴我什麼?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林峰緩緩地呼吸着,試圖解剖出藏在背後的真相。

“死因呢?毒物分析做了沒?”他沒回頭,問周震宇。

“溺水。”周震宇走上前。

林峰轉過身,靜靜看着他。

“大量水分入血,血液被稀釋,出現水中毒、溶血,血鉀升高導致心室顫動、心跳停止。”周震宇彎下身擦拭着屍體身上的灰塵。“三木湖是淡水湖,這點倒是沒有任何疑點。”他對着羅霄笑笑。

“那,死者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羅霄思索着順口說了出來。

“再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對屍體進行硅藻實驗得出二次屍檢結論。”周震宇戴上了口罩對他笑笑,“多跟你老大學學,破案不是光靠那一身力氣的。”

“誒老周你怎麼......”

“走了羅霄,上頭要我們去開會。”林峰拍拍他的肩走向門口。羅霄無奈地對着周震宇眨眨眼,跟了出去。

“報告。”

“進來。”

林峰推開門,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有的身着警服,有的則是便衣,但所有人都繃着一張臉,空氣裡像是埋藏着一顆**,誰開口就會立刻引爆。他立刻找到自己的位置拉開凳子坐下來,羅霄知趣地坐在他身邊。

“你們來晚了。”坐在會議桌盡頭的海巖市公安總局局長,吳宇磊緩緩地開口。

“對不起,我們因爲在.......”

“好了,不用說對不起,開始吧。”吳宇磊點點頭。

屏幕亮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一點,上面正是三木公園屍體的現場照片。

“開始吧。”吳宇磊說。

“好。”海巖市海淀區公安局局長吳航宇起身,對大家敬了個禮,“今天早上五點12分左右,我局收到羣衆報警,稱在三木公園發現一具屍體,我局對此高度重視,立即調派警力前往現場調查,具體情況由接受此案的我局分隊長林峰進行彙報。”他拍拍林峰的肩,坐了下來。

林峰緩緩起身,在衆人的目光中敬了個標準的禮,隨即拿起筆記本,“根據我們的調查,目前所得的結論,屍體男性,年齡在60至65歲之間,生前似乎有某種心臟疾病,死因爲溺水導致的心室顫動、心跳停止。時間緊迫,我們暫時只能得到這些。”他沒有坐下,筆直地站着像是一把劍。

“他殺還是自殺?”吳宇磊摸着未刮乾淨的鬍渣問。

“還不清楚。”林峰合上了筆記本。

“坐吧。”吳宇磊揮揮手,林峰坐了下來,“大家要知道,雖然這是發生在海淀區的案子,但其造成的惡劣社會影響已經開始蔓延波及到各區各其他省市,甚至不排除國外的可能。現在市民,尤其是老年人已經開始傳播了,說我們警察都是吃皇糧不辦事的!說我們都是辦公室裡紮了根從來不保護他們!”他咳嗽了聲,拿起桌前的茶杯。

“局長,我願意下軍令狀。”

一個聲音響起,像是電閃雷鳴打破了沉寂,衆人循聲而望,林峰靜靜站立着望向吳宇磊。

“這不是開玩笑,你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吳宇磊的話音裡夾帶着一絲懷疑和憤怒,“雖然你以前的確有過一些事蹟.......”

“我知道,局長。一個星期之內,破不了案,我捲鋪蓋走人。”林峰緩緩地說,像是不夾雜一絲感情,卻又夾雜着萬般雷霆。

“林峰......”吳航宇拼命用眼神示意着他,可林峰裝作沒看見繼續筆直地站着。

吳宇磊緩緩站起身,注視着林峰,林峰也注視着吳宇磊,兩人都緘默不語,會議室內再度陷入了死寂,誰也不敢打破。

“好,我就給你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你要是破不了案,就辭職滾蛋走人。”吳宇磊一字一句地說。他轉身看向會議室內其他的警察們,“所有人聽好了,我不管你們現在手頭有多忙,立刻騰出時間空間來接手這起案子,給予林峰你們可以提供的所有幫助,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市民口中關於我們人民警察碌碌無爲的說法!散會!”

望着三三兩兩離去的衆人,林峰掏出口袋裡的zippo打火機點燃一支菸,那是羅霄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要不是羅霄提醒他差點忘了自己還有生日。當上警察後他就幾乎沒再過一個像樣的生日,每天大量的瑣事和案子,突如其來的加班加點和蹲守突擊,林峰甚至覺得自己會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嫉惡如仇,視死如歸,每天睡覺都是在沙發上和衣而眠,因爲這樣可以在被叫醒時最迅速地進入任務所需的狀態,而且這樣稍稍給了自己安全感。

與黑暗打交道的人,必須自己深入黑暗。想要擊敗魔鬼,先把自己變成魔鬼。

林峰搖搖頭,讓這樣的想法離開已經疲憊不堪的腦海,他靠在牆上,苦笑着回憶着自己的一生。破案,破案,還是破案。

自己爲什麼要成爲警察?林峰自己都忘記了。或許是父親的想法,或許是兒時對正義的憧憬,理所當然地考進了警校,理所當然地被分配到海淀區公安局,理所當然地在幹了一年後成爲分隊長,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有思考爲什麼理所當然纔是最不理所當然的。

想不通就別想了,總有一天會明白今日無法明白的。

他掐滅了菸頭,穿上外套。

“林峰,你要我說你什麼?整天由着自己性子胡來!”吳航宇叫住了他,一通批評。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林峰笑笑,伸出手爲他點燃。吳航宇瞪他一眼,“別以爲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你說說你,非要說一個星期之內能破案,我知道你是有本事,可你也不能當着其他分區這麼多同事和局長的面這麼說啊!你有本事,別人就沒有嗎?別人也是各個分局調來的精英,人家不比你差!好了,本來大家合作的,你一句軍令狀,所有的事都要壓到我們頭上來!”

林峰笑笑,望着窗外沒有說話。

“老吳。”

吳航宇回頭,吳宇磊走了過來,他徑直走向林峰,伸出手。林峰也伸出手,兩人握在一起。

“你在老吳手下的那點事早有耳聞,今天見到真人,也算是了結了我這個老頭子的一個願望。”他笑了笑望着林峰,“口氣倒是不小,敢在那麼多同事面前立軍令狀。”

林峰笑笑,“保證完成任務。”他再度敬了個禮。

“好,年輕有爲啊小夥子,需要幫助的就跟其他分局的同事們說。”吳宇磊揮揮手走開了。

“走啊,小夥子。”吳航宇瞪他一眼,走開了。

“林隊,這回你可真出名了....”羅霄從會議室走出來。

林峰沒回應,邁開腳步向走廊盡頭而去,“自己跟上來。”

“你說我們還能發現什麼嗎?”

羅霄用手遮擋着陽光,林峰蹲在地上查看着標記牌所在的地方,盡是土壤和石塊,不時有昆蟲爬行而過。

他站起身,“蛙人來了嗎?”

“哦,馬上叫。”羅霄掏出手機撥着號碼。

林峰四下走動着,一張隱藏在岩石下面的圖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刻蹲下身戴上手套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那是一張破舊泛黃的圖紙,似乎是地圖,字跡早已分辨不清,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線條和符號標記。林峰靜靜端詳着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證物袋裡。

“蛙人過一小時就到。”羅霄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嗯,這裡交給你,帶幾個人走訪一下週邊看看有沒有目擊者。我先回去老周那一趟看看有什麼進展。”林峰點點頭,拉開警戒線走了出去。

咔嚓。咔嚓。

那是慾望的聲音,那是扭曲的聲音。

渾身顫抖着,拿着照相機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對不起,爲了你,我願意,也必須這麼做。

“老周。”林峰走了進來。

“硅藻實驗還在進行,但你來看,死者腿部有明顯骨折及骨裂的痕跡。”他遞給林峰幾張X光片。

“沒有骨痂。”林峰看着X光片自言自語道。

“對,說明這並不是陳舊性骨折,而是近期的。”周震宇說,“而且我在死者腿部發現了一些微粒,檢驗以後發現是玻璃碎片,並且是A類夾層玻璃,這種玻璃一般用於製造汽車前擋風玻璃。”

林峰猛地擡頭,冷冷地盯着周震宇。

“我們想的一樣。”周震宇盯着他,

“死者很有可能,死前遭受了一場車禍。一個要溺水自殺的人,爲什麼還要經歷一場車禍來增加痛苦?也就是說,”

“他殺的可能性大大上升。”

林峰冷冷地望着屍體,脫口而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