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舞的金箔,形成了一道絕美的風景,紛紛揚揚地落在迎娶隊伍人們的身上,站在馬車頭正擺酷的老朱身上。沈慧看直了眼睛,沈雲也張着嘴,眼神凝滯地望着天空,只有年紀比較大的葉夢熊,心裡正在奇怪着:天上飛着的那三角狀物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朱一刀是怎麼設計出來的?
原本熱熱鬧鬧的迎娶隊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仰首看着這從未見過的景象,真美!一些達官顯貴的女兒們心裡已經泛開了花癡,若是自己這輩子能得到這樣一場婚禮,就是死了也值,繼而用又羨慕又嫉妒的目光看着沈慧所乘坐的轎子,她命怎麼這麼好?
從此以後,寧夏衛的男人們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婚事時的婚禮,因爲誰也沒有辦法超越朱一刀,以至於娶回去的婆娘新婚之夜還在牀上長吁短嘆,自己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那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婚禮了!
到了總督府,就開始了傳統的拜堂。朱一刀和沈慧齊齊跪在沈雲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回味着剛纔迎娶路上神奇的場景,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對新人,沈雲的心中欣慰不已!得婿如此,此生已足!不過他還是合住了一直張着的嘴,慈祥地扶起了兩人,然後拉住朱一刀的手,仔細地端詳着老朱的臉龐。
看着那慈愛的眼神,朱一刀心中不禁一暖,多長時間沒有看到這樣溫馨的眼神了?他不由自主地低聲喚道:“爹!”
“哎!哎……”沈雲仰天大笑着,笑聲中眼角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拜完堂了之後當然就是飯局了,這可是朱一刀企盼已久的了——折騰到現在,他都快餓死了,實在是想不通,結個婚還需要這麼長時間,都累不累啊?不過飯局呢他自然是吃不到什麼東西的,自然是所有人輪番着向老朱敬酒,朱一刀實在是應付不過來了!怎麼全都灌他一個啊?他還想留點精神晚上洞房呢!這要是被灌的人事不省,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正在苦惱的時候,肩膀上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原本已經有了不小的醉意頓時被嚇沒了!
身後那人不是萬曆還能是誰?只見他笑呵呵地一身富商打扮,身邊跟着幾個同樣短打打扮的狼羣,幾個人樂呵着向他擠了過來。
朱一刀驚恐地看看周圍,大家全然不覺皇上已經到來,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沈雲這會兒正在跟葉夢熊斗酒,兩個老傢伙都不願意服輸,那是斗的不亦樂乎;其他賓客們也是一邊大快朵頤着,一邊開心地聊着什麼,無非也就是談論剛纔的迎娶,當真是漂亮!
“你小子夠狠,爲了女人,連朕賜的玉佩都不在乎!”拍着老朱的肩膀,萬曆笑眯眯地湊近他的耳朵,小聲地說道。老朱不禁渾身一顫,應道:“……皇上……皇上您也沒說不能當財禮吧?”
“能,怎麼不能啊!”萬曆笑的很是陰險,“只要你告訴朕,剛纔天上飛的那幾個物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怎麼做的就行!”
原來就是三角翼啊!老朱心中大定,這玩意還是不難做得!就是當初試飛的時候,那羣軍士恐懼的猶如見到了鬼一般,堅決不肯試飛,還是朱一刀親自上陣,飛了一大圈下來後,大家才都制止了恐慌,然後猶如看神仙般地看着他。現在做出來的這玩意飛不高,也飛不遠,因此危險性倒不是很大,不過皇上要飛的話……老朱的心又開始顫抖起來,他趕緊給萬曆解釋道,這玩意其實也是偶然試出來的,因爲如果要載人在天上飛,對材料的要求特別高!所以要做出來困難還是比較大,他趕在婚禮前做了不知道多少,能用的也就這麼幾個而已。
“是嗎?”萬曆那招牌似的笑容依然浮現在臉上,端起手中的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你只需要告訴朕,怎麼做的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我大明有的是能人!”
這下壞了,朱一刀吞了口口水,皇上看來是喜歡上這玩意了!這要是傳出去,羣臣若是不逼着皇上把自己腦袋砍了,那纔算是出了奇!可是不說又沒辦法啊,只好又苦着臉,把三角翼製作的難點要點簡單地敘述了一遍。萬曆的臉上這會看不到了表情,只是不時地點着頭,等聽完之後,凝神憋氣,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這個什麼三角翼的製作,現在寧夏衛知道的人有多少?”
皇上這是要……朱一刀感覺今天這婚結的可真刺激!他戰戰兢兢地回道:“這玩意製作很難,光是記住某個環節是根本沒有用處的,必須要弄懂其中的原理才行,就像是機關一樣,不是誰都能弄出來的。只是屬下找的那些個工匠,他們知道部件的製作方法。但若是整合到一起,目前還只有屬下知道!”
“哦!”萬曆恍然大悟,繼而重重地拍了拍朱一刀的肩膀,“朕帶着這幾個土包子繼續開開眼,你先忙你的吧!明天晚上,朕在雲來客棧等你!”
眼瞅着萬曆帶着覺得眼睛都不夠用的幾個狼羣離開,朱一刀這才長吁出一口氣,然後抹了抹頭上的冷汗。萬曆想知道三角翼的製作方法幹嗎?他還想上天去看看嗎?這可不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他!自己雖然得罪了滿朝文武,可絕對不想成爲千古罪人!
沈雲醉眼朦朧地看見他跟一個富商模樣的人聊的很開心,心裡覺得奇怪,自己邀請過哪些人心裡很清楚,怎麼這個人從沒有見過啊?他趕緊開口吧老朱叫了過來,不過這會兒萬曆帶人已經走出了大門,他只是遙望了一下,又覺得很是熟悉,今天怎麼喝了這麼多?他晃了晃腦袋,趕緊又止住了。不晃還好,一晃就想歪倒在地上。
朱一刀連忙過去,只見葉夢熊已經趴在了桌子上鼾聲大起,沈雲還在自斟自酌着,看樣子也快暈了,趕緊叫了幾個總督府的下人,一起把兩人給擡到了內廳的廂房休息,然後招呼着大堂的客人們。
一直忙到了子時三刻,衆人才醉意熏熏地漸漸離開。交代了總督府管家一聲後,老朱趕緊讓侍女給自己準備了一大盆洗澡水,加了不少的香料,用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急不可耐地鑽進了洞房。
之所以在總督府,還是因爲朱一刀已經沒有父母,也沒了房子。總督葉夢熊當初在主動給他當媒人的時候就說了,一刀賢侄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把我葉某人當成乾爹吧!我也沒個兒子,就一個女兒,還寶貝的跟什麼似地。哪怕有個乾兒子,也可以告慰我那早就長眠的夫人了……聽着老人滄桑的話語,老朱心底猛然被什麼觸動了。他無聲地點了點頭。
進了特意給自己準備的房間,沈慧早就坐在牀邊上,雖然透過面紗看不見她的幸福的面容,但朱一刀知道,在這一刻,總算是給了她一個名分,一個家!他輕輕地走過去,從背後把沈慧擁在了懷裡,細細地聞着,沈慧身上的清香……
這一夜是春意盎然。
第二天就要回門,但當夫妻兩人起來的時候,沈雲依然在廂房裡呼呼大睡着。沒辦法,昨晚葉夢熊非說沈老弟論功夫我遠不如你,但論酒量你遠不如我!他很不服氣,非要跟葉夢熊較個長短,分出個名堂,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沈慧看着熟睡中的爹,輕輕地嘆了口氣,顛沛流離了半生,他才能如此沒有後顧之憂地酣然入睡!
一直等到快下午,沈雲才悠然轉醒。準備了大半天,才與夫妻倆回到了位於寧夏衛大營的沈府。
坐在八仙桌前,用手撐着腦袋,喝了幾杯涼茶才舒服許多的沈雲,看着一臉羞澀的女兒,和一臉壞笑的朱一刀,他只覺得老懷大慰!欣慰地點了點頭,沈雲從懷裡鄭重其事地掏出欽賜玉佩,遞給了老朱,這才肅容道:
“財禮就不必了!你朱一刀纔是給我女兒最好的財禮!但是你記住,這玉佩乃是皇帝欽賜於你,你就必須認真收着,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許亮出來!現在你還根本就沒有什麼實力,除了手下的那幾千兵將,貿然的亮出玉佩,只會給你,給我沈家帶來殺身之禍!有些話,老夫必須要告訴於你,現在你好歹也算是朝廷五品命官,說話一定要萬事小心。禍從口出,此言一點不假,言多必失,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真實的想法,更不要憎恨你的敵人,因爲那隻會影響你的判斷力;要學會應用你手裡的權利,無法掌控權利的人只會被手中的權利給毀滅,還有,千萬不要對別人承諾,你做不到的事情!老夫知道,你給皇上的內帑弄進了不少的銀子,不然皇上也不會對今年大明的稅賦如此不關心,老夫不管你是從哪裡弄來的,但你必須要知道,巨大財富的背後,往往都隱藏着罪惡,不要被這些罪惡反噬!以後,你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