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番外時之砂上

46番外 時之砂 上

【1】

我見過漫天黃沙上的落日,落日後無垠的漆黑夜空;我見過比火焰更豔麗奪魄的眼睛,瑰麗如稀世寶石,冰冷堅硬,宛若落日沉下的瞬間,光芒泯滅。

那個男人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那雙寶石般的眼睛,就算稍微瞥過都似劃傷別人的面孔,堅硬冰冷銳利,似乎連靈魂都能撕裂。

後來,媽媽告訴我,那個男人非常非常可怕,也足夠聰明,但他終究錯失了一步。失了一步,很多時候像他那樣的人,就再無翻身之日。

我竟然會覺得稍微有些惋惜——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媽媽還是院長姐姐,在孤兒院裡照顧大家,她收留了戰爭中無家可歸的孤兒,她一直很溫柔很溫柔,她在大樹下發現了頭部受傷、失去一切記憶的我,給了我一個家。

她還曾經說過她是我的媽媽。

我很高興,沒有了過去、一無所有的我,能有一個家,有一個溫柔得像仙女一樣的媽媽。所以,最後即便是鼓起勇氣追上了那個可怕的老人,我也沒有後悔。

那短暫的間諜的歲月,每一天都無比難熬。

後來,男人出現了。

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想必他並不知道。

他說,我是宇智波富嶽。

我瞠目結舌。這樣的自我介紹,似乎已經耗盡了他的耐性,他不耐煩的把我拎起來,飛快的離開了村子。

原本……我只是負責傳回情報的。

我被他夾在胳膊下面,顛簸的快吐了。過了好久,我才從弄不清楚狀況的狀態回過身,努力冷靜清醒的問他:鷹呢?

男人笑了,輕描淡寫的說,閉嘴。

男人身上有着血腥氣,我乖乖閉嘴。

【2】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院長媽媽的房間外。

他籠罩在漆黑的披風下,從頭到尾,微微凌亂的髮絲鑽了出來,他的聲音很好聽,帶着一點點暗沉的笑意。

院長媽媽來關門,我就不敢再進去了——

真是……難以形容的感覺。那個男人帶着一種強烈的不祥的味道,風沙、草野、血、漆黑又複雜。我嚥了咽口水,直到回去睡下,在黑暗中依然能夠清晰的回憶起男人的臉龐,和那種無論如何也無法忽略的氣勢。

直覺告訴我,男人很可怕。

後來瞭解的一切,也正如我所猜測的。

我甚至有些得意,看吧,只是初初見過一面,我就猜的那麼準——宇智波家的族長,這世上鼎鼎大名的最強戰鬥一族的頂尖忍者。

那是我在爲了木葉蒐集情報期間的小小樂趣。

宇智波家的情報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大家把這個當成誰都知道的常識,帶着些許羨慕和畏懼的說着寫輪眼的傳聞——連同那些鼎鼎大名的忍者。而他的名字,總是和金色閃光的名字聯繫在一起。

不知道爲什麼,我下意識的覺得,沒有人能夠站在他身邊。

但我沒有反駁。

金色閃光的事蹟同樣不是秘密,人們說,如果任務中遇到了他,就算立刻逃跑也不會認懲罰——因爲他實在太強大了。

我拼命想象那種強大,金髮藍眸,就像砂隱村裡的沙繆姐姐。

沙繆姐姐也很強大,她總是得意洋洋的操縱傀儡,讓它們咯吱咯吱的走來走去。據說她的傀儡操縱之術比過去的赤砂之蠍只差一點點,將來還會繼承千代奶奶的衣鉢。

第二次見面,就如同我所說的那樣,他把我從砂隱村帶走,交給了木葉村外的一戶普通人家。後來,又過了兩個月,我被路過的木葉醫療部隊的隊長收養,名正言順的進入了木葉醫院——

男人一次也沒來看過我。

當然了,他說過,他不會利用一個小孩子去謀取情報——投資太大,風險太高,實在不符合他的作風,好用的棋子明明那麼多。

然後,他斜着眼睛瞥了我一下,聲音裡似乎帶着暗沉沉的笑,低沉沙啞,等你長大一點再說吧。

我想,那時候,他一定沒有預料到他的失敗吧。

我也沒有。

第三次見面,是在木葉醫院。

失敗者往往下場悽慘——那種空洞的話,完全無法形成任何實感。就如同曾經的金色閃光君如何如何強大,對我來說都是不能想象的,我是個務實的人,直到這一次見面,我纔想起媽媽說過的話。

想起他一敗塗地的現實。

打敗了他的金色閃光,從外表上看好像是個親切溫柔的年輕人,娃娃臉,溫柔無害的詢問着養父病人的情況,養父也盡職盡責的回答着,兩個人都顯得很擔心情況。

我只聽了幾句,察覺他們忽然停下了說話,連忙故作天真的把便當送給養父,恭順的離開了。

病房前被人守着,還有結界班的人出出入入。

當然了,他已經是九尾人柱力。

而且,還是不穩定的九尾人柱力。封印了一半的九尾的查克拉,由於本身的封印並不完全,造成了人柱力的精神極度不穩定,據說是被完全的監視拘禁起來,連家人都無法見到。

誰知道呢,藉口總是能找到的,至少我沒聽說過人柱力會被尾獸操縱着自殺——如果九尾操縱他自殺,連它也會死掉,得多蠢才這麼做。

我斜着眼睛看着和我差不多年紀的黑髮少年走了過去。

黑髮少年的衣服後面有着團扇的族徽,顯然,是他的兒子。

但他也無法進去,只能和我一樣,站在外面等待着。

他甚至什麼也不知道。

我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想道,然後又覺得沒什麼好高興的,撇了撇嘴角。

那天晚上,我沒有離開。

養父一向很放任自流,查房的時候,我僅僅是猶豫了一下,就提出想一起去,還小聲抱怨着他又沒時間陪我。

養父有些吃驚,然後笑了,慢慢點了點頭。

我跟着養父走近了病房,旁邊的暗部問起,養父說,他是我的兒子,幫我打個下手。暗部猶豫了一會兒,警惕的看着我,我連忙恭順小心的低下頭。

好吧。暗部硬邦邦的道,別留下什麼東西,知道吧。

嗯。我乖巧的回答,我會注意的。

這點小伎倆,對我來說太簡單了。

養父摁開了燈,我迫不及待的望了過去。

那個男人睡着了。

好奇怪……這麼大的動靜,沒道理會睡着吧。

兜,小心一點,養父殷殷叮囑,他的身上有九尾查克拉,別靠得太近了。

我小心的退開了兩步,看着養父上去換藥,檢查傷口。

很瘦……

很虛弱……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變得那麼厲害。從前的他閃閃發光,就算一個眼神,都讓人害怕的顫抖。

養父鬆了口氣,擡手抹了抹汗。

這個瞬間,男人睜開了眼睛,睫毛微微顫抖着,看着我。

我忽然心裡一冷。

如果他這個時候叫我的名字……男人一定記得的,一定記得我們曾經見過面。

如果他求救的話……

我胡思亂想着,對上了那雙眼睛。

我不敢置信的,偷偷側過臉看着養父,手在他眼睛前面揮了揮。

他瞎了。

真的假的?!

養父不贊同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男人和我對視着,卻連我是誰,都無法看到了。

我不由微微顫抖,幾乎要落下淚來。

男人睜着眼睛看着我,過了一會兒,又閉上了眼睛。

他的神情很淡,幾乎看不出什麼屈辱和痛苦。

就像他還沒有一敗塗地、還沒有成爲什麼狗屁人柱力、還沒有連被人逼迫得自殺都失敗、沒有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瞎子……

就像我們第二次見面。

那一夜,黃沙萬里,落日如血,他在火堆邊垂眸閉目養神。

而我就在旁邊,傻傻的望着他,固執不肯睡去。

那一瞬間——

所有被時光掩埋的沙子下的玩具,瞬間回到我的手中。

我悄然跟在養父身後,離開了這座囚牢。

媽媽終究還是知道了他自殺未遂的消息。

四代目是不會讓他死的。如果要殺了他,早在當年高層施壓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據說當時宇智波家的人堵着門,號稱誰敢進去,就要誰死,一副魚死網破的可怕氣勢。

雖說時過境遷,但是,四代目也沒讓他死。

聽養父說,他好像是趁着別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一個人在房間裡偷偷咬斷了手腕上的橈動脈,位置把握得很精準,咬斷後把手浸入了水盆中——

我回憶着養父說的話,補充了一句,四代目大人發現及時,沒有生命危險。

媽媽說,你好像很在意他的事。

我點了點頭,是啊,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是啊,我也沒想到。

媽媽心不在焉的低下頭,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過了許久才說,兜,不許再打聽他的事了。

我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但是,就算我不打聽,接下來的事情,還是稍微知道了。

男人又被送回了牢籠之中。

不穩定的九尾人柱力——倒不如說是連自殺都做不到的囚徒。

我多少有些同情他。

男人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我是見過的。

媽媽說過,男人有着很大的野心,在他還沒有失敗之前,他建立的情報網,對警備部隊做出的改革,操縱過的人——幾乎都成了後來木葉發展情報的重要線路。

爲了對付團藏,木葉根部之中,到最後團藏的心腹幾乎全部被他控制——有的是忍術直接控制,也有像媽媽那樣被間接操縱,心甘情願的爲他效力,直到男人失敗,都沒有人知道過他做過多少手腳。

團藏做出過很多決定——他以爲那是他的決定,其實,只是男人想讓他那樣以爲。

男人最大的敵人,是和他曾經並肩前行的金色閃光。

比起男人來說,那真是個溫和的人啊,四代目火影大人。

現在的四代目火影大人,在村子裡備受愛戴,他唯一做過稍微引起了喧譁的事,就是撤消了宇智波一族的警備部隊——但是宇智波家並沒有因此有所怨言,因爲四代目設立了一個類似的部門,直屬於他的管轄,把許多宇智波都招納於麾下。

男人的兩個兒子,由四代目親自撫養。

建立的情報網絡,也由木葉全部接手。

誰都說不出差錯來。

我覺得男人輸得不冤,如果是那樣的火影大人,輸得一點都不冤。

我只是不明白,他是怎麼輸的。

那樣的他……

驕傲又冰冷,危險的閃爍着光芒,讓人生出恐懼的覬覦,害怕又仰慕。

那個夜晚,我無法忘記,他說過的話。

即便在淪爲失敗者之後,也清晰的,彷彿嘲笑般在耳邊迴盪。

——人吶,在堅持信念的時候,纔會面不改色做那些骯髒艱難的事。

再一次重申四代是不會黑的。

從側面來寫一下……劇透略大?

放心啦關於四代的都是假的,四代纔不會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