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9
入了秋,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夜裡三個房間都添了被子,曬得暖融融的被子有着陽光溫暖的味道,倒也不見得冷。
然而,美琴還是着了涼,咳嗽起來,她把房間收拾了之後,搬到更遠的一個客房去,忍者的身體一向要比普通人更強壯,但也不可一概而論。
富嶽忙於公務,對此倒也沒什麼表示,只是說了晚上不必再準備茶點。他若回來得早了,也會準備晚飯。
警務部隊的事務一向繁瑣,就算是戰爭漸漸平息的時期裡,負責治安的工作還是需要傾注心力,更不用說在根部那裡獲取消息,因此看到一些鄰居送來的糕點時,才注意到中元節到了。
“鼬,吃晚飯了。”
他頭也不擡的叮囑站在身後的兒子,把熱茶澆在鰻魚飯上,悶了一會兒,蒲燒鰻魚茶泡飯就算完成了。
美琴低着頭幫忙擺好了碗筷,說起白天的事,中元節的盂蘭盆節晚會,不少人都在計劃着參加,玖辛奈也約她一起去,富嶽並不怎麼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最近要出一趟遠門。”
這是早就定好的,她也清楚,微微側過頭看了兒子一眼,鼬把筷子放下來,說了一聲就起身走了。他不是沒禮貌的孩子,這樣的抗議和冷淡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除了這樣子他還能怎麼做呢,父母都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富嶽心不在焉夾了塊鰻魚,他的萬花筒寫輪眼瞳術在家族中無人能出其右,但新能力能不能如預料般發揮作用,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玲子那裡呢?”美琴見他心不在焉,不由道:“你不是要探聽根部的情報麼,玲子的事,又該交給誰?”
“止水。”
“……止水和鏡大人的關係,你就不擔心麼?”
“正是因爲這一層關係,才非他不可。”與其將來那位大人辛辛苦苦的打聽,不如讓止水專門守着,富嶽勉勉強強吃了些,心裡還是有些掛念公務,飯後就要回警務部隊去。
美琴望着他急匆匆的離開,送到了門口,隱約有些暈眩。然而這樣的暈眩,喉嚨裡竟有些乾澀,外面的世界緩緩失去了溫度,身體冷得厲害。
是的,是的,該吃藥了。
在房間裡榻榻米下的暗格,美琴掀開暗格用顫抖的手指把藥瓶擰開,迅速吞了下去,臉色頓時慘白,身體卻慢慢穩定下來——腦海裡有着短暫的模糊,似乎這個世界又一次變得遙遠不清。
喂……美琴,美琴?男人焦急又緊張的說。
然後,她的手不再顫抖,視線也平穩如初。昏暗的房間裡,陰影下的男人似乎緊張又關切的看着她,那神情焦慮得似乎連說話都變得困難。
美琴,沒事吧。他焦慮的說道,身體朝着她傾過來。
卻始終差了那麼一點點。
無法靠近,無法觸碰——在藥效的最初,幻覺虛弱不堪。
她靜靜坐在榻榻米上,與他相對,隔着一個世界,富嶽也端坐着,微微鬆了口氣。每天晚上,他們都靠得很近很近,就算天明就會破散的幻象,也甜蜜得讓她覺得無限溫暖。
是啊……
她擡起手,撫摸着他的臉頰,輕輕笑了。
我無法在沒有你的世界堅強的活下去——這樣冠冕堂皇的說辭,也不能掩飾她放棄了身爲母親的責任、拋棄一切追隨的自私和涼薄。
在死去的丈夫,和唯一的孩子之間——她自私的選擇了前者。
如果丈夫還活着,一定會很生氣的責怪她爲什麼要這麼任性自私吧,鼬是那麼年幼又柔弱,從出生之前,他們就深深期盼着這個孩子——將來,他會教他忍術,教他家族的榮耀和責任,看着兒子一天天長大,看着她一天天變老。
所以,他一定會說,即便是他死了,她也該守護着鼬。
他就是這種男人。
比誰都不解風情,古板,不知變通,一根筋——會生氣的說“你這麼做太任性了”這樣顫抖又痛苦的指責吧。
鼬啊……
他漸漸長大了,變得敏銳而小心,已經發現了父母之間若有若無的嫌隙。
他們的孩子,是那麼聰明又溫柔。
鼬什麼也不會問,只是默默用自己的方式,拉近父母的距離。
也許他還不懂。
昏暗的房間,寂靜到了極點的房間裡,一切都保持着過去的姿態,什麼都沒有變過。
只除了他。
她有些疲憊的坐起來,並沒有伸手去取在榻榻米下的暗格裡的致幻劑,而是靜靜的凝視着那個身影。
好冷……這個房間,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她的嘴角浮起溫柔虛弱的笑意,宛如虛空裡綻放的哀豔欲絕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小心翼翼,柔軟而脆弱,讓人不敢妄動。
那是三途川盡頭,那裡開着大片大片的豔麗哀傷的彼岸之花。悽絕的顏色染上了寂靜漆黑的眼眸。
“還不行……對不對?”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闔上眼:“我還不能放心。”
房間裡沒有回答。
依稀,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虛幻的影子,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說,要保護好我們的孩子,要讓他得到全部的、萬無一失的父愛。
“我知道。”她輕聲笑了:“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他道,是我不好。
“富嶽哥,不好了!”
冒失鬼一路衝進來,驚起白眼無數,這時候總隊長辦公室裡還亮着燈,正準備續杯咖啡的總隊長一手按住冒失鬼的腦袋,挑起眉:“喂喂喂,這是什麼表情,什麼不好了?”
宇智波一樹迫於總隊長淫威不敢不從,兩條寬麪條淚嘩啦一聲落下來,結結巴巴總算把話說全了,富嶽一下子站起來,連銀也呆住了,好半天才道:“不是說……感冒麼?”
“感冒狠了也會……”烏鴉嘴被人捏住了,年輕人咿咿唔唔發了幾個抗議的音節,銀震驚了半天,回過神來又問了幾句,才發現屋子裡沒了人。
病房裡,宇智波秋也站在牀前,旁邊是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的黑頭髮小孩,以及在牀上神色寧靜的美琴。
“一樹那傢伙……”黑線了一會兒,宇智波秋也嘀咕了幾句,抱着病歷記錄正色道:“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是前輩以前受的舊傷犯了,住院是爲了觀察情況,請大人不必擔心。”
“麻煩了。”富嶽盯着病牀上,呼吸急促。
宇智波秋也知趣的告辭離開。
“鼬,先出去好麼?”他控制着聲音裡的怒氣,試圖來一次□□的談話。
“不要!”兒子明顯是站在母親那一邊的,父親的臉色實在可怕。
富嶽咬了咬牙,鐵青了臉,大步走了出去。
美琴低垂着頭不說話,半天才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兒子的頭髮。
鼬的表情很掙扎。
他喜歡爸爸也喜歡媽媽,所以不理解媽媽不喜歡爸爸,爸爸也不喜歡媽媽,他還是小孩子,大人們可不可以不要讓他考慮這麼嚴肅爲難的問題。
來探病的人絡繹不絕,要不是醫療忍者再三強調病人不能過於疲憊,把人趕出去大半,恐怕還不得清淨。
止水去族長家拜訪,看着踩着凳子準備晚飯的鼬,心酸震驚的一塌糊塗。平時看起來是好男人的族長,碰到這種事情居然出了任務,還是長期任務。
唉,知人知面……這話說出來就麻煩了。他默默小堂弟的腦袋,再一看,嗯,便當做的有模有樣,想來平時沒有少耳濡目染。鼬不客氣的把堂兄的爪子打掉,是個大人都能摸他的頭,讓小小男子漢十分不爽。
玖辛奈怪阿姨拎着個果籃來探病,拿着毛衣笨手笨腳的織着,天氣就要冷了,身爲溫柔體貼的妻子要給丈夫做一件貼身溫暖的衣服,美琴邊笑邊在旁邊教她。
這是第一次鼬一點都不討厭紅頭髮阿姨,媽媽那麼開心的笑容,他很久很久都沒見到了。他輕輕拉上了門,心情卻怎麼也愉快不起來,這種找不到頭緒的茫然感讓他十分不習慣。
“喲,鼬醬。”金髮藍眼的叔叔蹲下來,伸手想要揉他的頭髮:“怎麼了,一個人在這裡?你爸爸呢?”
“火影大人好,爸爸出任務了。”鼬一板一眼的回答,想起房間裡的怪阿姨,說道:“玖辛奈阿姨在裡面。”
“是啊是啊,吶,鼬醬啊,等你爸爸回來了,一起來叔叔家吃晚飯吧。”波風皆人假裝沒聽到那聲火影大人,旁邊的卡卡西不忍的扭過臉,老師你能別老用這一招騙小孩麼,不過顯然這一招還是有效地,遲疑了一會兒,鼬點了點頭。
後來熟悉以後,鼬是這麼告訴卡卡西的:我總覺得不答應的話,會有更麻煩的問題產生,爲了一勞永逸【省麻煩】就點頭了。
在醫院修養總不比家裡舒服,身體好了些,美琴就堅持搬了回去。空空蕩蕩的大宅積了灰,她用抹布一點點擦乾淨,走廊,房間,廚房裡,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中元節,鼬跟着母親第一次放了河燈。
漆黑的水面上,遠遠的光芒流淌而去,緩慢寂靜的流向另一個世界,那些死在戰爭中的人,那些僵硬凝滯的臉龐瞬息掠過腦海。
——願爾安息。
秋蟲唧唧,夾雜着咳嗽的聲音。
就算極力壓抑,那輕微的悶哼也格外清晰。鼬獨自站在走廊的拐角處,不知過了多久,才用力閉上眼睛,轉身離開。
火影大人的家裡很難找,三歲的孩子在夜色中獨自尋找着道路,唯一一次是火影大人的即位儀式,坐在父親的肩膀上,他們路過那片住宅區。
要不是卡卡西正好路過,恐怕火影大人的護衛不會答應放他進去,小孩子能有什麼重要的事,但玖辛奈一下子就被他嚇得不輕,這麼晚了,鼬一個人走了這麼遠的路。
波風皆人披着衣服蹲下來,孩子認真的說能不能請綱手姬大人爲媽媽看病,真是任性又溫柔的要求。
皆人叔叔?孩子的聲音有些委屈。
哦,火影大人笑了,好狡猾的孩子,玖辛奈在旁邊急急忙忙的答應,綱手前輩還沒有離開村子,還好來得及。
玖辛奈你等等,火影大人指了指天色,大家就別添亂了。玖辛奈瞪了他一眼,硬邦邦的道,那我去陪美琴醬,這麼晚了,她一個人我不放心。
“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出任務了……”
玖辛奈還不知道這句話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對於鼬而言,也只是爲了父親爭辯般的解釋:“父親說任務是很重要的。”
“是啊是啊,”泡了杯熱可可,波風皆人稱讚道:“鼬真聰明,你爸爸是爲了村子才這麼辛苦的,不要怪他哦。”
熱可可十分好喝,卡卡西在旁邊壞心眼的說:“喲,鼬你也知道任務了麼?”明明還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小鬼,銀髮小少年沉浸在多年前一句話就把同伴逗得跳腳的時光裡,忍不住來了這麼一句。
真討厭,鼬最不喜歡這羣大人的樣子,還沒養成沉默寡慾面癱性格的他很順口就回答了:“我當然知道,是霧隱俘虜的任務。”
一屋子的大人,臉色全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漫畫裡被打臉早就不新鮮了,關於鏡和止水的關係問題,阿淵就不去改了。
表示……希望美琴妹子沒拉太多仇恨,她在意的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原來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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