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蛇丸襲擊後的木葉村百廢待興。
男人們日夜不停在重建房屋, 主婦們在路邊的涼棚下襬出茶水和糕點,免費供應給有需要的人。
這時每個村民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攜手度過這次的劫難。
大家一直堅信着, 只要同心協力, 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這也是三代目留下的遺言。
——只要有樹葉飛舞的地方, 火就會燃燒。火的影子會照耀着村子, 並且, 讓新的樹葉發芽。
木葉的每一個人,一直一直都會記得他的這句話。
鞍馬千雲自然也沒閒着。
卡卡西忙着和他的學生培養感情,她便和主婦們一起在路邊做糕點。
經歷過兩代火影的陣亡, 她和大多數村民一樣,更知道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蔚藍天際下的木葉村, 儘管處處遭到破壞, 但在斷垣殘壁間仍可見堅不可摧的生機在閃閃發亮。
叮鈴——叮鈴——
鈴鐺聲隨着來人的腳步一步一響, 十分清脆悅耳。
穿着黑底紅雲袍的兩人走在忙碌着的街道上,刻意壓低的大大斗笠遮住了面容。
有小孩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們, 轉頭問道:
“歐卡桑,他們是誰?”
年輕的媽媽邊煮着茶邊分神答道:
“大概是路過的流浪藝人吧。”
千雲卻覺得這裝扮有點眼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什麼時候在哪裡曾經見過。
身後有人叫着“千雲桑可以過來幫一下忙嗎”,她便將疑慮拋諸腦後,答應着走過去。
也許真的是路過的流浪藝人吧。
有村民說起第五代火影的事情。
“聽說自來也大人去找綱手大人了, 能夠早日找到就好了。”
“是啊, 有兩位大人在村子裡, 確實很令人安心吶。”
……
……
說着說着, 就幹勁十足起來了:
“大家, 我們也不能鬆懈!一定要在新火影回來之前把村子重建好!”
立刻得到周圍大羣人的齊聲應和。
旁邊有主婦笑着說:
“那我們也不能輸哦。”
千雲笑道:
“是呢。”
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父親剛逝世, 而她還沒住進本家的時候,時常一個人爬上屋頂發呆。
戰爭後的木葉也像現在這樣百廢待興,可那時的她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於這個世上究竟還能做什麼。
彷彿在一剎那間一無所有,心底空蕩蕩的只覺再晴朗再美好的藍天都與她無關。
三代目銜着煙桿出現在她身邊時,指着遠處稻田裡好幾個正在忙碌的農夫對她說:
“你看啊千雲,大家也都在努力呢。”
她知道那幾個農夫剛剛在戰爭中失去兒子,或女兒和女婿。
而她更清楚戰後木葉的孤兒遠遠不止她一人,於是慢慢地,一板一眼地開口說道:
“我明白的,三代目。爸爸他們是爲了木葉的未來而戰鬥,我們一定要帶着已逝之人的期望好好走完未來。”
就像她和卡卡西說的,要好好活着啊。
老人伸手揉着她的腦袋,嘆着氣說:
“真正明白逝去者信念的人,除了嘴上說要好好活着,心底對未來可是充滿着渴望和堅持的吶。”
那時的鞍馬千雲就是時時嘴上說要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可心底一點兒也不渴望自己的未來。
人往往就是這樣,說是一回事,要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如今不同了吧。如今的她,是真心渴望着自己的未來。
可惜這些已經不能親口告訴火影老人了。他一直以來視所有的村民爲家人,而在村民心目中,縱使是死神也無法磨滅他們對他的敬重和愛戴。
只要木葉還有人在,三代目的信仰就會一直傳承。
“別站在路邊發呆啊。”
有道聲音突然在耳旁響起,她晃過神來,只見不知何時來到的卡卡西從她手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又把杯子塞進她手裡。
“剛纔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走過?”
他壓低聲音問。
……奇怪的人。
她想了想,說:
“有兩個身穿黑底紅雲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路過的流浪藝人……”
話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黑底紅雲袍。她想起來了,心下一跳,不禁用力握着他的手臂。
“鼬。”
她輕聲吐出一個名字。
他沒聽清,偏偏頭疑惑地看着她。
她湊到他耳邊說:
“在花之國的時候,我曾經見過鼬和另一個男人穿着那樣的衣服。”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大概是因爲那次是宇智波滅族後,她唯一一次再見到宇智波鼬。
卡卡西神情一凜,拉下她握着他小臂的手,說道:
“我去看看,你別跟着來。”
便匆匆離去。
幾步之遙看見他們耳語的主婦笑着調侃:
“千雲醬和卡卡西君感情真好呢。”
她一愣,以往聽到的版本一般是——紅醬和阿斯瑪君感情真好呢。這也是她經常取笑好友時,故意學着主婦們的語氣說的話。
沒想到有一天也會套在她身上。要是被夕日紅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麼笑她。
但現在她倒不是擔心這個。
那兩個人……會不會真的其中有一個是鼬?
如果真的是他,他在這種時候回村子做什麼?總不會是特地回來弔唁三代目的吧,火影的葬禮已經過去有一段日子了。
“喲,千雲桑,怎麼卡卡西桑一走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有個輕快的聲音取笑道。
她一記死魚眼看過去:
“我只是在想,爲什麼紅豆喜歡紅豆沙呢。”
御手洗紅豆哈哈地笑,忽然又皺着臉抱怨道:
“紅桑說幫我買丸子和紅豆沙都去了好久了,該不會是和阿斯瑪桑約會忘記了吧……”
然後向她揮揮手,大大咧咧地說:
“我自己去買好了,再見吶,千雲桑。”
說着,幾個縱身就消失在拐角處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被紅豆唸叨着“去約會忘記了買丸子”的夕日紅突然瞬身出現,拉着千雲的手說:
“去醫院,卡卡西昏迷不醒了。”
話音未落,只見好友已經瞬身得無影無蹤了。
紅眸美女低頭看自己空着的手,愣了愣,心中感慨明明比誰都要在乎對方,那兩個人居然耗了那麼多年才確定自己的心意,真是不可思議吶。
木葉醫院。
阿凱和阿斯瑪神情嚴肅地坐在病牀旁,見千雲進來,便向她說起事情的經過:
“……中了鼬的月讀,醫生都束手無策,惟有等自來也大人將綱手大人帶回來了。”
“既然你來了,我們也可以放心走了。”
她點點頭,走過去細細看躺在病牀上毫無知覺的那人。
等他們離開後,才拉起他的手,抵着自己的額頭,閉目嘆息。
果然是鼬。
在寫輪眼的駕馭上,卡卡西這副沒有血繼的身體,和擁有正統血繼的宇智波天才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爲什麼就算瀕臨險境也要堅持使用那隻寫輪眼。
當年旗木朔茂憑一柄白牙之刃名震忍界,而如今的旗木卡卡西卻成了COPY忍者卡卡西,寫輪眼卡卡西。
他並非沒有天分沒有能力去繼承父親的一身刀術,爲什麼非要執著於一只不屬於他的寫輪眼。
宇智波一族的寫輪眼越強大,便越能體現出他這副外族身體的不適應。
當初去波之國執行任務,就是因爲寫輪眼使用過度而病倒。
而現在他居然敢以帶土的寫輪眼去硬撐鼬的寫輪眼。
重傷成這樣,只要鼬願意,他剛剛就極有可能喪命了。
他曾經說她逞強不怕死。
其實真正逞強真正不怕死的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他。
從小時候的任務至上,到後來的村子至上,她突然很想知道,每次他令自己陷入險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會擔心會傷心。
他真的想有朝一日她抱着他的屍體痛哭嗎。
“我是有多蠢纔會喜歡你。”
她睜開眼睛,吻着他的手背,喃喃低語。
如果他聽得見,一定會笑着說:
“大概你真的是很蠢很蠢很蠢吧。”
這樣想着,她倒是搖頭失笑了,可惜那笑容怎麼看都不像高興愉悅,說是無奈悲涼還差不多。
到底是有多蠢纔會和忍者談情說愛。
日子在等待中過得特別慢吞吞,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到自來也和綱手回來。
千雲每天除了照顧卡卡西,實在是無心再做其他。
其實他也不用她怎麼花心思去照顧,靜靜地躺在病牀上,若不是還有呼吸,簡直就像死去的人一樣無知無覺。
就像死去的人一樣。
一想到這樣她就無可抑制地恐懼。
要是他敢在她渴望他們未來的時候死去,她一定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他。
偶爾經過隔壁病房,從窗口看見春野櫻垂頭喪氣地守在佐助的病牀旁,她不禁一陣嘆氣。
無論是十幾歲還是二十幾歲的女生,面對心上人重傷昏迷自己卻無能爲力的時候,心裡都是一樣的很難受很難受。
她想起以前父親曾經開玩笑說:
“女孩子啊生來就是應該被男人好好愛惜的。”
可惜木葉的男人,先不說是否愛惜女孩子,他們連自己都不懂得愛惜。
又過了些日子,自來也和鳴人終於把綱手帶回村子。
這位最強女忍者叉着腰數落剛醒過來的第一技師:
“居然被兩個小嘍囉給放倒了。”
“虧我還以爲你是個天才呢。”
他坐在病牀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剛甦醒而血氣運行不足,眼神有點迷茫地低聲說:
“對不起。”
哪有綱手說的那麼簡單,放倒他的可是止水之後的宇智波第一天才。
阿凱在旁邊緊張兮兮地念叨着:
“綱手大人快去看看我最親愛的弟子李……”
綱手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對送她出來的千雲說:
“所以說,你最終還是和這個傢伙在一起了?”
鞍馬千雲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裡面的“那個傢伙”,點點頭。
然後被昔日的木葉第一美女拍了拍肩膀:
“任重而道遠啊,千雲。”
千雲站在門口目送她遠去,纔回身關上門,目不轉睛地盯着某青年。
良久,才說道:
“昏迷了那麼多天,你餓不餓啊,過氣的天才桑。”
卡卡西瞥了她一眼,撓撓一頭銀髮,重重籲出一口氣,說:
“你過來一下。”
她走過去,然後被他長臂一攬抱在懷中。他在她的頸窩裡深深呼吸,好半晌才輕聲說:
“對不起了。”
讓女人擔心的男人,真是最差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