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 兩人默然無語了好一陣。
說不出話。
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的兩人,在熱情漸漸褪去之後,終於感覺到十二分的尷尬。
剛纔流轉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 轉瞬即逝。
直到月亮升得老高, 卡卡西才如夢初醒地問着雛田:“……很晚了, 我送你回去吧?”
來不及釐清思緒, 雛田也立刻警醒了過來, 她迅速地從卡卡西的胸前移開身體,站了起來:
“不、不用了!”
做出了這樣的事之後,還怎麼能再在他身邊呆下去呢。
“——再見!”快速地給卡卡西鞠了一躬, 雛田迅速地轉過身去,走了幾步之後覺得不妥, 乾脆跑起來了。
愣在原地的卡卡西看着她的背影, 不由得搖了搖頭, 自嘲地笑了一聲。
……剛剛,太大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鳴人和小櫻刺激到了, 雛田竟然提出了那樣的要求,真是意外的大膽呢。
當然,那樣的雛田,也很可愛。
剛聽到的時候,還以爲聽錯了。
柔軟滑嫩的脣瓣, 怎麼吻都覺得不夠——變成習慣的話就糟了。
不過, 不是我也行嗎。
想要和我接吻的理由, 只是因爲剛好是我在你身邊嗎?
如果剛纔陪伴在你身邊的是別人, 你也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嗎?
想到這裡, 稍微有點不舒服的感覺了。
把我當成了替代品還是別的什麼呢?
長嘆了一聲,苦笑着的卡卡西也站起身來, 重新拉上了面罩,再將護額也拉下來,準備回去了。
踏上了與雛田相悖的道路之後,總覺得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在回味着甜蜜到讓人熱血沸騰的吻,不停地回想着那時的感觸,另一方面卻又在猜測着雛田的用意。
剛纔她的要求,到底出自何種心情,是不是不是我也可以之類的問題,源源不斷地涌上心頭。
還有第三種心情。
在甜蜜與猜測之外,還有慶幸。
還好吧,即使是出自想要得到安慰的心情,即使是別人也可以——幸好是我在你的身旁。
還好是我呢。
……從某個方面來說,你的身邊,也只有我了吧。
只有我在你的身邊。
早點意識到這一點就好了,不愛我的話——似乎也沒關係。
自己在這樣寬慰自己。
夜太深了,沒注意到深秋的夜晚,連月光都變冷了。
向來溫暖的月光,在冷冷地質問着他的心,
“不愛我的話,似乎也沒關係”。
真的嗎?
——怎麼可能呢。
收斂了臉上的苦笑,卡卡西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剎那間忽然有了種醍醐灌頂、神清氣爽的感覺。
因爲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異常堅定起來了。
回去吧。
認準了前進的道路,他大踏步地向前邁進。
在路上疾奔的雛田,一口氣跑回了家。
到了自己房間,她將房門一關就趴在了牀上。
但是,除了自己倒在牀上的聲音之外,好像還有什麼東西隨着自己的動作滾在了牀上。
隨着聲音望過去,雛田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那個是……原本要給鳴人君吃的東西。
裝着做給鳴人君吃的東西的袋子,還緊緊握在自己的手裡。
一直都拿着這個袋子嗎,怎麼剛纔好像都一無所覺呢。
雛田坐了起來,打開袋子,將裡面盛滿了自己心意的點心拿了一塊出來。
這個,是甜甜的紅豆餅。
因爲鳴人君愛喝紅豆沙,所以做了紅豆餅。
已經沒有熱氣了。
雛田試探地咬了一口,放了太久的東西果然變冷了,冷了的餅,怎麼可能會好吃呢。
把咬過的餅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從袋子裡拿出來的,是抹茶芝士餅。
也是甜的東西,蛋糕的一種。
她把這蛋糕放入了口中——
好膩。
太甜了吧,這東西。而且,奶味又那麼濃。
有點什麼東西來沖淡一下嘴裡的味道就好了。
這麼想着,把蛋糕也放在了一邊,手又伸進了袋子。
接着拿出來的,是天婦羅。
天婦羅這東西,好像剛好是某個人最討厭的。
看起來沒有好惡的那個人,也會有最討厭的東西,當時自己買了蝦說想要做天婦羅的時候,對方一副驚恐到極點的樣子:
“吃這種東西會當場死亡的吧!好惡心,光想想就要吐了!”
最後還被迫把洗好的蝦扔到了味增湯裡。
天婦羅有這麼恐怖嗎?
想到那個人當時的表情,就很想笑。
以後,再也沒想過要做天婦羅了,反正,自己和那個人都不喜歡吃。
那麼,今天下午,爲什麼忽然想起來要做這個東西呢?
而且,還是做給鳴人君吃的。
我……這是故意的吧。
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那麼這麼多的小吃裡面,特別要做這個的原因到底是……
混亂了。
現在的心情,很混亂。
而且,就在剛剛,自己對那個人,還提出了那樣的請求——在他面前,連羞恥之心都沒有了嗎?
想到那個吻,她的腦袋裡轟然一聲,像是要爆炸了一樣,臉也立刻熱了起來。
到這個時候纔會臉紅,剛剛那個時候卻不知羞恥地說着“跟我接吻吧”這樣的話。
那個人一定瞧不起我了。
是個很隨便的女孩子——說不定會這麼想。
一定會那麼想的。
好懊惱。
已經知道事後一定會後悔卻還那麼要求着,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言辭也是,行動也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心理。
而且,自己也已經無顏再面對那個人了吧。
好幾天下來,雛田一直都在躲着卡卡西。
總是不自覺地在人羣中,搜尋着那個人的身影。
沒看到的時候慶幸之餘又覺得失落,看到了之後卻又趕緊躲得很遠。
要不是怕別人覺得奇怪,差一點都要開白眼搜索了。
又到了輪休的日子,就在她在街上探頭探腦的驚疑不定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雛田!”
她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去。
有兩個人牽着手站在她的面前,叫她的,是其中的男孩子。
——漩渦鳴人。
在她轉身之後,鳴人和牽着手的女孩子——小櫻對視了一眼,小櫻對他點了點頭,抽出被握住的手,離開了。
還沒來得及打招呼怎麼就走掉了呢?雛田愣愣地看着小櫻的背影。
而且……現在看着兩個人牽着手,好像也沒那麼難過了。
“雛田。”這邊,鳴人見她沒什麼反應,再一次叫着她。
“鳴人君?”把視線移到鳴人君身上,雛田一臉錯愕地看着他。
“那個……中午一樂麪館重新開張的慶典,你也來吧?”
“嗯?”
“是一樂拉麪館的手打大叔讓我告訴你的,你也跟他很熟不是嗎?本來他想親自跟你說的,但是他說最近一直都沒看到你……”
“啊……那、那個……”是爲了躲人吧。
爲了躲人才……
“……是在躲我嗎,雛田?”
“欸?”這樣的問話太直接了,令她一時難以回答。
難道要跟他說其實是在躲着卡卡西嗎?這樣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好沉默了。
幸好鳴人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對她用力鞠了一躬:
“對不起!”
……
不覺得對方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
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鳴人君其實也沒錯吧?
他又沒有跟自己表白,只是散步而已,那些……都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沒、沒關係。鳴、鳴人君又沒有……”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怎麼可能說得出來呢。
鳴人伸直了腰:“……雛田。真的很對不起你。”
他抓了抓頭髮,有點爲難地解釋着:“其實,約你的時候,我的確以爲自己是喜歡你的。雖然沒有對你說‘我喜歡你’這類的話,但是……”
他說“的確以爲”,這麼說很快就不那麼認爲了,爲什麼呢?
雛田一雙充滿了疑問的眼神望向了鳴人。
見她的雙眼望了過來,鳴人像是豁出去了似的,接着道:“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感情……只是感激吧。……因爲那個時候,你拯救了我。”
“在佩恩面前,你的那番話讓我非常感激,可以說,從某種程度上拯救了我。原本我一直以爲,不會有任何人喜歡我的……像我這樣的人,沒有吸引女孩子的魅力吧。”
“所以那個時候,你說的那番話……你說喜歡我的話,讓我覺得,好像人生一下子亮起來了。……到現在我還把它當做最重要的聲援呢。”
“非常地感激……已經到了不知道要怎麼表達的地步,所以纔想要回報說着最喜歡我的你,那個時候,我就是那麼想的。”
“……可是,無論怎麼強烈的感激,也還是無法代替喜歡的感覺。那一段時間,我知道其實你也很痛苦。因爲連我自己都意識到,我對小櫻的感情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讓你如此爲難,我感到有罪惡感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無法控制自己……那天,你看到了吧……那時我聽到了外面有人叫你的聲音……真的,非常抱歉。”
鳴人說着,再一次地用力低下了頭。
被如此坦率地告知了他最真實的心情。
怎麼能夠去責怪他呢。
算來算去,還是自己的錯——要是那個時候沒說那番話就好了,但是說了會拯救鳴人也很好,自己竟然在這個方面拯救了鳴人君,想起來還真是……叫人五味雜陳啊:
“沒事的,鳴人君。我反倒要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
聽到這句話,鳴人吃驚地擡起頭來,看到雛田正溫柔地笑着對他說道:
“比起跟我說謊,說喜歡我……與其聽到那樣的話,還不如聽到實話呢——雖然也許有些傷人,但總比騙我的好啊。”
沒想到能這麼快獲得對方的原諒,鳴人不由得更加歉疚了:“說起來當初的確不應該讓你產生誤解……”
“那個的話……現在明白了不就沒關係了嗎?我不會責怪鳴人君的。”雛田一邊說着,一邊向街的另一邊示意,“中午的開業典禮,我會去參加的。……不過讓小櫻在那邊久等,可不好了喲。”
鳴人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如釋重負地道:“謝謝你,雛田。那麼再見了。”
說着,他衝她一點頭,轉身離開了。
那邊的街角,小櫻正在等着他。
望着鳴人君離去的背影,雛田的嘴角再次露出了帶着淡淡的憂傷的笑意。
幼時的理想,現在永遠的逝去了吧。
是時候該和過去告別了。
稍微有些傷感的同時,又意外地覺得輕鬆。
剛纔鳴人君的話又一次迴盪在耳邊:
“無論怎麼強烈的感激,也還是無法代替喜歡的感覺。”
是這樣吧。
那麼,是否再強烈的憧憬也不代表着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