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整個木葉村的人居住的臨時安置點一共有三個, 分別在東、西、南三個方向。鳴人所住的地方在東邊。
走出大門之後,雛田才發現,原來天快要黑了。
沒有專門用來夜晚照明的路燈, 只有在樹幹上臨時纏着的普通白熾燈而已。
因爲只是臨時的光源, 所以大多數地方並不能照得很明朗, 只是剛夠看得見前進的路。
藉着這樣的燈光, 雛田向東邊的岔路走去。
走了一陣子之後, 能夠看得見那邊從窗子裡透出的燈光。
纔剛剛入夜而已,一格一格的窗子裡卻已紛紛透出了黃色的光芒。
在那些房子和自己之間,有一棵繁茂的大樹, 它的樹幹上,也掛着白熾燈。
向前走了幾步, 那白熾燈十分炫目的光剛好射進她的眼裡, 她不禁偏了一下頭, 接着看向了地面。
繼續走着,直到走過了那棵樹, 雛田才擡起頭來。
一擡頭,就看到了那個人。
原本應該住在西邊的安置點裡,這個時候卻不知爲何出現在了此地的人。
銀灰色的頭髮映着從自己身後射過去的燈光,顯得既華麗又耀眼。
但卻帶着暗沉的黑色面罩。
從上身的衣服裡順延着頸部而上的,包裹得十分嚴實的黑色面罩。
眼睛也是純黑色的, 唯一露出來, 能夠跟外界傳遞感情的眼睛, 是純然的黑色, 沒有雜質的黑色。
而現在, 那黑色裡,似乎帶着深思而嚴肅的神情。
之所以說是似乎, 那是因爲強光照射在他眼裡的原因。
而從對面的窗戶裡透出來的燈光,也被眼前這個人擋住了,所以,這個人究竟是什麼表情,一時也判斷不出。
可是,就算看不清,也還是感覺得到他不痛快。
不算是愉快的表情呢。
“卡卡西老師。”微微地向對面的人鞠了一躬。
“啊……是雛田麼。”好像被她打斷了思緒一般,男人如夢初醒地回答着。隨即,大概是看到了她手裡的袋子,對方問道:“那個是……送給鳴人的嗎?”
“……嗯。”有點害羞,握住袋子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下,“再見了,卡卡西老師。”
不知道爲什麼,不好意思讓卡卡西老師看到自己送東西給鳴人似的,自己想要急着離開。
錯開腳步,移開了目光,想要從卡卡西老師的身邊走過去。
“——啊……等等。”
被猛然拉住了手臂。
在還沒有來得及將目光望向他身後的窗戶,就被卡卡西老師拉了回去。
接着,他又站到了自己的正對面。
像是刻意遮住身後的燈光似的,卡卡西老師選取了一個很奇怪的角度,站得很近,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一下子踏入了黑暗的沼澤,目光沒有地方可去,手又被緊緊地拉住,不由得緊張起來了:
“什、什麼事?”
很奇怪。
拉着自己胳膊的卡卡西老師的神情,說不出的奇怪。
因爲距離靠近了,沒有強光的映照,能夠看得清他的眼眸。
但是,那眼眸裡究竟是什麼樣的神情,也還是判斷不出。
也許,將護額推上去,然後再拉下面罩的話,那樣的話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了。
不,即使是把面罩拉下來,也判斷不出吧。
即使不帶着面罩,也不清楚究竟是能夠親近到哪種程度的男人。
帶着緊緊裹住臉的面罩,因爲面具本身緊緊地附着他的臉,所以表情其實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卡卡西老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愉快地緊張着,想說些什麼,在努力地組織着語言的樣子。
面罩顯示出的表情,有點陰鬱。
不知道是面罩本身的顏色使然,還是面罩下面的臉真的是那種表情。
果然,只靠這樣猜測還是不夠的吧——多少還有被面罩緊緊遮掩住的部分。
內心也是。
這樣的卡卡西老師,又開始讓人無力了。
無力的同時,卻又在莫名地緊張着。
因對方奇特的表情與動作,不知道該有些什麼反應。
已經緊張到被他拉住的胳膊都變得僵硬的地步了。
那只是因爲以前不論什麼時候,對方都沒有強硬到這種程度啊。
到底爲什麼……這動作,還有表情,像是阻止自己前進,乃至於想要阻止自己看到什麼的樣子。
他的身後,究竟有什麼不能看到的東西呢?
詭異地面面相覷了一陣子之後,對方像是終於覺得不說點什麼就不行似的,開口道:
“……那個,雛田。”但是,卻仍然緊緊拉着自己的胳膊。
那隻手,直到現在這個時候,還是緊緊地攥着她的胳膊。
被他拉住的地方開始痠痛了:
“嗯,卡卡西老師?”
他究竟想說些什麼呢?
只見對方撓了撓頭,一邊有點爲難,一邊卻擠出笑容請求道:“……陪我去散散步吧。”
……好蹩腳。
這個藉口,很蹩腳,簡直是令人一望而知的謊言呢。
就跟那些用來對付遲到的謊言一樣——也許這個人根本就不擅長撒謊吧。
可對方卻來不及等她的迴應,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引領着她向她來時的方向走過去。
被他用力拉着轉過了身,但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回了頭。
從卡卡西老師的肩頭瞥過去的目光,沒能及時收回。
隨即,釘住了腳步,被扯得踉蹌着,也還是死死地想要站住。
想要站住,看得更清楚一點。
卡卡西注意到她的異狀,放鬆了手的力道,先是小心地看了看雛田的表情,接着,順着雛田的視線望了過去。
哎……心裡不由得嘆了口氣。
——還是被看到了麼。
在那裡。
那裡的窗口,映着兩個人的身影。
正是他的那兩個弟子。
那兩人,十分親密地擁抱着,久久沒有放開的意思。
的確已經擁抱了相當長的時間。
從剛剛自己來到這裡開始,一直擁抱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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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算時間的話,起碼已經抱了十幾分鍾了。
原本不想讓雛田看到的,所以剛纔相當強硬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但是,終究還是被看到了啊。
……那麼現在,已經看到了這一切的雛田,打算怎麼做呢。
會哭嗎。
會哭的吧。
想到這一點,卡卡西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雛田的表情。
那女孩一直在扭着脖子看着那邊,沒有真正轉過身去。
半張着嘴。
一開始,還在維持着十分訝異的表情,但過了一會兒,她的嘴脣合上了,臉上也出現了釋然的表情。
釋然到讓人懷疑她都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
因爲沒道理會這麼輕易看得開吧。
一直都喜歡的人,把對方當做憧憬的對象,最近還在對她示好的人,現在懷裡卻抱着別的女孩子,怎麼會輕易地就釋然了呢。
沒有哭的理由,是因爲已經傷感到無法表現出來的地步嗎?
又或許是在轉着什麼不好的念頭嗎?
……自己能安慰她嗎。
忽然,他發現雛田的表情又變了。
她的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嘴巴重新張開了,連眼睛也驀地睜大了。
發生了什麼事?
卡卡西再一次將目光投向了那邊的窗口。
……
完了。
那兩人已經不只是擁抱着了,那影子交疊的位置,分明是已經跨越了友誼。
這樣的話,爲何還要邀約雛田呢。
鳴人這傢伙做事果然還是太輕率了,爲何就不替雛田考慮一下呢?
喜歡別人的話,一開始就不要讓喜歡自己的人抱有希望啊。
不過,現在再去責怪他的確是太遲了……
想到這裡,忽然覺得手裡一鬆,回過神來一看,雛田已經衝出了很遠。
“雛田!”
來不及再多想什麼,卡卡西跟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後大概是實在跑不動了,雛田終於氣喘吁吁地坐在了一塊草地上。
深深地喘着氣。
腦袋裡什麼也沒能想——只除了剛纔的那一幕,什麼也沒能想起來。
剛剛那個是,擁抱以及……
接吻。
是接吻呢。
那是愛人之間纔會有的舉動吧,脣與脣的親密接觸,是隻有愛人才可以做的事。
現在終於能明白,爲什麼鳴人君一直都不碰觸自己的原因了,連手都不牽着的原因,現在也已經完全明白了。
在鳴人君的心目中,完全沒有自己的存在。
雖然還想不通爲何他要邀約自己,但是已經完全明瞭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喜歡着小櫻。
原本的、最初的、一直到現在,也許將來也會永久持續下去愛着的人,就只有小櫻而已。
早就知道這一點的自己,竟然還會抱有“也許會在某個角落有我的身影”這類的幻想,實在是無可救藥了啊。
所以,即使受傷也不能怨恨任何人。
要是像最初那樣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話,也許根本連受傷的機會都沒有吧。
不知爲何,忽然鬆了口氣似的。
已經結束了吧。
對鳴人君的孩子般的戀愛,應該畫上一個句號。
……真的嗎。
如果那麼容易就能結束的話,還用得着這麼傷心難過嗎。
明明、明明就……
很想哭。
即使是明知誰都沒有過錯,明知道這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已,但就是無法控制地顫抖着。
在拼命用理性壓抑着氾濫的情緒——
不能哭。
不願意爲了這麼脆弱的感情流淚。
“……雛田”低低的嘆息似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接着,身體和迷茫的感情一起,被人緊緊地抱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