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艽停下手上捻着佛珠的動作,白皙手指輕輕捏着其中一顆,擡起眸子望着站在眼前壓抑着怒火的人。
他神情有着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嗓音清澈溫潤:“二哥,有些事註定要發生,是無法阻止的。”
他越是這樣平靜,就越讓霍奕容心底的盛怒不受控制的翻涌。
“我接受不了, 你讓我怎麼接受?!”
霍奕容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坐在對面,神色淡漠無動於衷的人,聲音低啞:“靈虛子明明說過你最少還有十年的壽命,自從遇到秦阮,你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消耗生命。
她爲霍家孕育了三個孩子, 這對全家來說的確是天大的喜事,可如果延續子嗣所要付出的代價是伱的性命,我對她將絕不會以親人相待!”
霍雲艽精緻雙眉輕蹙, 薄脣抿成冷硬的直線。
沉默半晌,他緩緩開口:“二哥,你失態了。”
聲音低沉,難掩不悅。
霍雲艽目光沉靜的望着,霍奕容那張因憤怒逐漸扭曲的清雋臉龐,眼底不禁露出濃濃的失望。
明年一旦他離開,二哥是這樣的態度對待秦阮,要他如何放心把秦阮留在霍家。
一句失望讓霍奕容徹底清醒過來,擡手扶額,手掌蓋住泛紅充滿血絲的雙眼。
他聲音疲憊道:“對不起,我不該遷怒秦阮,可不能否認,她的確是誘因。”
霍雲艽隨手把坤天冥佛珠扔到桌上,垂眸整理衣袖, 輕嘲一笑:“什麼誘因?我與她之間哪裡是生死能定論的。
現在的發展纔是最符合我心意,也是我多年來最完美的佈局, 爲了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了。
如今一切都朝我所謀劃的方向推進,秦阮跟孩子纔是我的最終目標,二哥,我不想到時候霍家成爲我計劃中最大的敗筆。”
明明是平靜的陳述語氣,霍奕容從他言語中聽出幾分威脅。
他坐回原位,苦笑一聲,悲傷眼眸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三弟。
沒有遇到秦阮的霍雲艽,是霍家手段狠辣出色的繼承人,遇到秦阮後的三弟,讓他看不透,所作所爲讓他也無法理解。
他不明白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
這麼多年,霍家爲了延續霍雲艽的生命,廢了多少心血與精力。
一個秦阮,把這一切都毀了。
霍奕容更想不明白,秦阮究竟給他三弟灌了什麼迷-魂-藥,讓他這麼偏執又決然,連面對死亡都如此從容鎮定。
他至今還記得,曾經的三弟說他不甘心。
前後的態度變化太大了, 讓他不得不多想。
霍奕容揉了揉眉心, 語氣軟了幾分:“秦阮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讓你如此?三弟, 你有沒有想過阿遙跟安祈, 還有再過幾個月出世的小女兒?”
想到再過幾個月出生的小女兒,霍雲艽面部神色變得柔和:“想過,所以我把他們四人都託付給你,如果說在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是誰,只有二哥你了。”
霍奕容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咬牙道:“我寧願不要這份榮幸。”
霍雲艽聳肩,雙手撐着下頜,多情的桃花眸衝他眨了眨:“可除了你,我想不到在我離開後,誰還能護得住他們。”
信任的話有着依賴,還有對親人的另類撒嬌。
霍奕容最受不了他這樣,讓他無法拒絕,心甘情願爲他做任何事。
他移開視線不再注視那雙桃花眸,脣緊抿抿着,臉也緊繃着,故作嚴肅,實則心底還是無法接受。
坤天冥佛珠是霍雲艽的伴生物,珠碎人亡。
從小相伴的弟弟,即便是堂弟,卻比親哥哥還要讓他親近與疼惜。
霍雲艽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霍奕容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哥,你要知道這世上死亡並不是結束,我不過是完成使命暫時離開,阮阮跟孩子那麼可愛,還有即將出世的女兒更是我期盼已久,我怎麼可能錯過陪伴他們的成長時光。”
聽到這話,霍奕容猛地擡頭,雙眼綻放出微微亮光:“這話什麼意思?”
霍雲艽再次放電,眨了眨那雙桃花眸:“二哥,你要相信我。”
聽他這萬事盡在掌控的口吻,霍奕容臉刷的一下子變了。
他擡手朝霍雲艽腹部攻擊:“你丫的!逗我好玩呢!”
霍雲艽與他從小打鬧習慣了,對方一出手,他身手利落地避開。
面對二哥的惱羞成怒,他嘴角揚起一抹邪肆的笑,風流多情的桃花眸半眯,整個人氣質雍容華貴。
他再次出聲:“二哥,你要相信我。”
霍奕容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我信!”
簡直是浪費他感情,剛剛他還差點心疼的落淚。
現在想想忍住沒丟人,真的是慶幸。
惱羞成怒的霍二爺,捶了捶霍雲艽的肩,故作鎮定的離開辦公室。
在他離開後,霍雲艽臉上笑意收斂。
他沉靜幽暗目光盯着辦公桌上,那串碎了七顆珠子的坤天冥佛珠。
如果可以,他當然不會選擇錯過陪伴兒女成長的時光。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他來決定的。
……
秦阮敷衍完婚禮服裝設計師,坐在廳內捧着藥膳湯小口小口的喝着。
不得不說霍家的廚子是真的不錯,每天換着花樣的爲她做藥膳湯,美味又營養,口感更是讓她無法拒絕。
對比懷着霍遙跟霍安祈的時候,現在的霍家的廚子手藝可謂是進入新的境界。
看到站在身邊的霍梔,秦阮突然出聲問:“三爺的結婚禮服不需要量尺寸嗎?”
霍梔走上前一步,低聲回稟:“主子的禮服尺寸已經送過去,夫人因爲是孕期需要估算一個月後的身材,所以設計師要登門親自丈量。”
秦阮撇了撇嘴,垂眸喝湯。
見她心情不算差的樣子,霍梔又小聲開口:“夫人,婚禮請柬已經開始陸續往外發出去,您還有需要邀請的友人嗎?”
秦阮幾乎立刻想到西城的蘇妄,李子蘭,沈燃。
她把還剩個底的藥膳湯放到桌上,身體後仰,慵懶隨意地倚在沙發上,姿勢是怎麼舒適怎麼來。
他擡眸看向霍梔,問:“霍家額外提供多少張請柬?”